“死亡是命运的尽头……”
景谌在这边也听到了洪老头摊位上的对话。
命运代行者与命运信徒的话在此刻情况下,像是某种预兆。
死亡是命运的尽头,命运的尽头也是死亡?
景谌停顿了阵动作,目光还落在隔壁摊位上。
先前那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老太太失魂落魄的离开过后,
排着的队伍似乎依旧,后面再有一两个类似老太太那样病重而走投无路的人。
倒是没再说类似的话,只不过都求着命运,给予一些指引。
但洪老头的回答基本都差不多,似乎这些人的死亡就是命运指向的最后结果。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望着那洪老头的摊位上再顿了阵,
景谌才转回了目光,
这会儿,已经有道身影朝着景谌这边的摊位上径直走过来。
“先生。”
爬虫停顿了下,朝着旁边那命运代行者摊位前依旧排着的长队望了眼,
然后走到景谌摊位前,带着敬畏和尊重低头称呼了声。
“坐吧,己调查员。”
景谌将旁边个矮木凳子递了过去,
木凳子前些天淋了些雨,这两天又接了些细碎雪花,
这会儿虽然表面干了,但似乎水汽都沁到了内里,看起来有些潮湿。
“谢谢先生。”
爬虫接过凳子,顺着景谌的话坐了下来。
景谌早就猜到要不了多久异调局估计就会有人来找他,
在现在四处不断死人,自然死亡人员增加速度还在变快的情况下,
异调局自然会抓住哪怕一点可能。
景谌这里自然也寄托了不少的希望。
也算是他和异调局之间的一点默契。
“想问什么?”
看着带着敬畏和尊重的爬虫,景谌直接出声问道。
“我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存在在影响着这一切。我们是否有应对的可能。”
爬虫有些恭敬,甚至显得有些卑微地低头询问,
然后再多补充了句情况,
“我们发现,似乎有一股隐秘的力量影响着不少人走向‘正常的死亡’。我们深究了部分人员的死因,每个人死因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每个人的死亡加起来,却让各地区的自然死亡率是之前的三倍。而且还有继续增长加快的趋势。”
“如果我们找不到这背后的隐秘存在,找不到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办法,可能我们的世界和文明就会在这种‘正常死亡’中逐渐消亡,或者说‘正常死亡’的人员超过一定临界点,当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们的世界轰然崩塌,一切快速结束。”
“希望伟大的先生您,能给予我们一些指引……给予我们一些度过这次危机的希望。”
事情景谌自然清楚,但还是听着爬虫叙说了遍。
景谌闻言,沉默了下,
他感觉这次的事情挺麻烦的,甚至比之前谎言与欺骗的降临都麻烦。
莫名的,景谌都有些烦躁。
“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存在的可能。”
顿了下过后的景谌,出声说了句。
爬虫点头,然后将头低得更低了些,然后再尽量多提供一些信息,
“……另外,在今天的时候,我们还发现不少地方出现了些规则性的特殊事件,会导致触发规则的人走向死亡……不知道这是否和这次事情有关系。”
这条信息景谌之前已经以启示的身份从异调局共享过来的信息中了解到。
点了点头,景谌没再说话。
爬虫也低着头,保持着沉默,只是等待着这位伟大存在这次给予一些指引或者启示。
景谌望着爬虫,也望着身前近处远处的城市建筑,逐渐集中注意力,窥视未来。
……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你知道吗,倒下去就是没救了,你不用管他了。”
窥视到的未来画面里,没看到爬虫。
反倒是看到了这河边街道上的未来景象。
这是副末日的画面,比景谌之前窥见的大多数末日景象都要瘆人。
没有什么血淋淋的,也没有什么怪物,
一切都在一种安静中进行着。
但一切能看到的,都在腐朽,枯萎,死亡。
街道边的建筑,像是经过了漫长岁月的侵蚀,
有裂缝将一栋栋建筑撕扯的皲裂,倾斜,
有藤蔓植株顺着建筑的裂缝爬了上去,但藤蔓植株也已经枯黄而变得脆弱,似乎风吹来就会抖落一阵细碎枯黄的残渣。
建筑的外墙大多也都风化,玻璃扭曲变形,街道的地上还砸落着各种东西,狼藉而没有人收拾。
透过那些空隙,窗户,看到的那些建筑里的东西,大多也同样腐朽,
断裂的桌子,从断裂面看满是空洞,不时往下抖落腐朽的粉尘。
凳子或是缺个腿,或是就已经崩塌成了碎片。
整条街道旁建筑似乎都像是被废弃了许久,偶尔有风,还缓慢无声地垮塌下一些粉尘。
而原本宽阔的街道,
此刻也变得坑坑洼洼,同时如同年老者的皮肤,又像是蛇蜕去的皮,
收缩挤压在了一起,满是褶皱,还裸露出其下不少干黄结块的泥土。
街道这边,树木绿化全都枯黄,树干像是已经空了,枝叶上没有半点生机,风吹来时就被风轻易折断落在地上,
还有些枯萎的树木,已经早被风连着树干折断,胡乱倒在地上。
街道上,人影稀落,一些原本停在街边的车,要不别褶皱的土地挤压,要不也已经朽坏,随意扔在那儿。
偶尔路过的人,脸上眼里,都带着歇斯里地过后的麻木。
不少路过的人都像是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在这路上徘回。
偶尔有人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地上不动了,部分路过的人也只是望了眼就继续往前,大部分都是对此毫无反应。
甚至有人就自己躺在这路上,睁着眼睛,麻木的等待着死亡。
就在这副未来画面在景谌眼前浮现的时候,
画面中唯一眼里还带着些生机的女人,正搀扶着个男人从这儿街道边上,小心翼翼的路过。
男人穿着病服,外边披着件大衣,缓缓挪着步,也喘着粗气。
女人望着周围那些游魂野鬼般的人,眼里带着紧张,和一些恐惧。
她再环顾了圈,再回头对着自己丈夫挤出来一些笑容,
但她丈夫却也如同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一样,生命还未走到真正的尽头,精神就已经死去。
只是顺着她的搀扶,麻木的缓慢往前挪脚。
“马上我们就到家……到家了,我们就死在一起,死在我们的家里……”
女人细声对着丈夫说道。
她丈夫听到这话,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转过头,愣愣着望着女人停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她搀扶着他继续往前。
但最后却还是没能走过这条短暂的路。
男人的腿只是在褶皱坑洼的路上被挂了下,就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就如同其他倒在地上的一样,没了动静。
女人愣住了,她望着自己没抓住丈夫的手,再望着倒在地上已经没了生命的丈夫,
她第一反应是蹲下了身,想要将她丈夫重新拉起来,
只不过怎么都拉扯不动,只是将她丈夫扯着往旁边偏移了一点。
然后,她一下就彻底崩溃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引起了路上一些身影的反应,他们都驻足停下了看她。
不过大多都只是望了眼,就继续往前了。
只是隔着她最近的那人,麻木地说了句,就也走了。
她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但张大了嘴,却已经没了声。
她眼睛里悲痛欲绝,最后也化成了绝望,麻木。
她也缓缓躺在了地上,躺在她丈夫旁边,睁着眼睛望着天,等待着死亡降临。
景谌望着窥视到的这副未来画面。
未来画面里,这条街道,这座城市,这整个世界都在逐渐走向死亡。
景谌抬起了些目光,
他望向了这副未来画面天上,
就在景谌的视线里,在那未来画面的高天之上,
似乎遥远,又似乎迟尺的地方,正盘踞着数不清的庞大身影,
每道身影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模样,模湖不清,但景谌又似乎看到了些熟悉的存在。
那类似‘迷雾’的‘谎言与欺骗’,那灾难之王……
那是一个个概念性,被称为神的存在……她们似乎都被整个世界的死亡吸引而来。
紧跟着,整个窥视到的未来画面在归于黑暗,
或者说虚无。
一片说不清是最漆黑的幽暗,还是最明亮的光明,
如同阴影般,快速覆盖了这整个世界,乃至那似乎降临这个世界的神的存在。
在那阴影中,一切归于了虚无。
景谌窥视着这副未来景象,似乎自己也身处了其中,像是被拉进了窥视到的未来。
感受着周围的虚无,景谌下意识低头看,
却好像失去了‘看’的概念,他也化作了虚无。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梦里醒来,突然意识到是梦,然后一切就都消失了。
莫名的,景谌心底似乎伸起了一些明悟……这就是世界的尽头。
虽然他也像是变得虚无,像是一切都不存在了,但在这种虚无中,他并不感觉到恐惧。
似乎是恐惧也化作虚无了?
景谌下意识动了动,
然后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身躯的存在,从这儿窥视到未来画面中,这虚无中快速抽离,
一切又变成只是窥视未来画面的样子。
再看了眼这一切化作虚无和不存在的未来,
景谌眼前的未来画面再次出现变化。
……
“‘正常死亡’人员的增加速度还在变快。但我们还是摸不到那背后隐秘力量的存在。”
“我再去试试吧。看能不能从她那儿获取一些信息。”
这副未来画面似乎是比先前那窥视到的未来,更早一些。
似乎是异调局在那之前做得一些挣扎和努力。
未来画面中。
是熟悉的异调局里。
在那老地方,花圃外稍远处,爬虫和老辰进行着对话。
老辰听着爬虫的话,望着爬虫有些沉默,
“总共已经有三十二位调查员牺牲在这件事情上。卯兔,午马调查员也牺牲在这件事情上。”
老辰说着这段话,停顿了下,
“不得不考虑,死在她这里,也是一种‘正常死亡’。”
“我们已经没别得办法。自然死亡人员的人数已经快到临界点……如果找不到办法,你就让我死在这儿吧。我不想去看最后的结局。”
爬虫对老辰的话,很平静地给出了回答,也再顿了下,
“你就当我退缩了吧……如果我再失败了,就算了。老辰你留着看看我们世界的终点吧。”
老辰没再说话。
然后爬虫就又再走进了那位全知的她存在的花圃。
未来画面里,
她一直看着的花圃第一次有了很大的变化。
花圃里那些妖艳儿诡异的花,第一次枯萎了。
不少植株都失去了生命,枯黄的叶茎干瘪低垂着,一些原本附着在上的眼珠,也紧闭了起来,失去了动静。
剩下的,勉强还苟延残喘的花草,也都像是失去了活力,有些低垂。
她依旧站在那花圃旁,没什么动作的直视着花圃里或是枯萎或是还残存的花。
对于爬虫从花圃外逐渐靠近,没有丝毫反应。
爬虫行走在花圃边,朝着她靠近。
步伐越来越缓慢,头越来越往下低。
终于到她身侧不远,已经没办法继续靠近,爬虫停了下来。
只是紧跟着,脸上皮肉就像是炸开,里面钻出灵活的眼珠,在他脸上乱动,
腿脚上皮肉也在溃烂,皲裂,一块块掉落。
爬虫只是伸手,将脸上的眼珠两根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就朝着她问出了问题。
“是谁造成了这一切……是否有应对的可能……”
紧跟着,有大概是回答的知识灌进了爬虫的脑海中,同时景谌也感觉到了。
“死亡是终焉的先驱。终焉将要到来。”
“一切伟大而卑微的存在将迎接终焉的降临。”
这大概就是她给出的回答,
而康慨的它,似乎还向爬虫灌输了无数伟大存在的身影。
于是,未来画面中,
爬虫毫无抵抗的,肉眼可见的崩溃,就像是一根快速燃烧着的蜡烛,迅速融化。
“是否有应对的可能……”
他最后再喊出了问题。
但是,直到一切归于平静,都没有再收到回应。
不知道是康慨的她这次也不愿意回答爬虫的这个问题,
还是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答桉?
未来画面中,
花圃外的老辰望着爬虫最后崩溃牺牲后,
站在原地又再沉默了阵,就转身离开了。
景谌窥视到的这副未来画面紧跟着也再褪去,也没再有新的未来画面浮现。
他是带着问题窥视的未来画面,似乎是未来中也已经没了其他相关的东西。
……
目光重新落在身前,这会儿还算安宁的街道。
再转过头,景谌的目光落在了爬虫身上。
爬虫低着头,依旧保持着敬畏和尊重,等待着他再给出回答。
“死亡是终焉的先驱,终焉将要……”
景谌停顿了下过后,将这句大概是最重要的话,重复给了爬虫。
爬虫顿了下,这句话似乎隐含着许多信息。
模湖间,有些伟大身影在往他脑海中浮现,
他有些痛苦,不过这痛苦在这位伟大存在话语声落下过后,就又结束了。
“终焉……”
“先生,我们有应对死亡降临的可能吗?”
“终焉……是什么?”
爬虫重新抬起头,询问道。
景谌看着爬虫,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桉。它在未来中也不存在。”
“只不过或许,终焉的先驱,她或许最后也不会出现……能看到的只有不断的死亡。”
听着景谌的话,
爬虫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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