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组织义军者姓赵,同时又是真定这里有名的豪杰,立时就引起了刘俭的关注。
不过,这个人怎么会叫赵珺呢?
而且还字子圭?
难道史书记载有误,还是常山赵子龙的名字和表字,都是后来改的?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不管了,且先见了这位常山赵子圭再说。
等了不多时,便有县中佐吏前来通禀,说是赵珺前来拜见,在外等候。
县令当即召他入县署正厅。
那赵珺确实是一条好汉子,身高八尺,容貌刚正,浓眉大眼,身材极为壮硕,身上的长裙似有些小,被他的肌肉撑的有些紧实。
端的是有猛士之姿。
“白身人赵珺,见过大王,见过方伯,见过相君!”
赵珺声音雄伟洪亮,让刘俭不由想起了公孙瓒。
刘俭转头看向了真定县令,道:“真豪杰之士,果然英武,难怪能纠集乡民,守住真定。”
真定县令呵呵一笑。
赵珺道:“方伯厚赞,实不敢当。”
“来人,看坐!”
随即,便有人为赵珺在厅堂侧面放置软塌。
赵珺谢过之后就坐,倒是毫不扭捏。
刘俭左看右看,横竖觉得眼前的这个甚是英武的人就是赵云。
至于名字和表字,嗨!说不定人家以后碰到什么事就改了,关羽当年不还是表字长生的么?
时隔一千八百多年,谁知道都发生过什么事?
此人不论是外貌和气质,都与关羽有几分类似,若非英雄之士,绝不可能让刘俭有这种感觉。
不是说外在形貌不好的人就不是英雄,但在东汉这個年代,中下层之人若是在整体外形轮廓上没有几分优势,确实很难出位。
这是刘俭生活在这个时代将近二十年所悟出的道理。
“大王!国相!”
刘俭心中既然已经认定此人就是赵云,当即便对刘暠和孙瑾道:“你们觉得这位豪杰如何,可能助我等守住常山?”
刘暠陪着笑道:“德然若是看好了,那就是了,寡人信得过你!”
刘俭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当着常山县令和赵珺的面,怎么改口叫“德然”了?
前几天不还是一口一个“方伯”的吗?
呵呵,看来这常山王也知道要面子。
孙瑾身为一国之相,在众人面前,自然是想表现的有些水平。
他当即道:“果如县君所言,真是一条好汉子,难怪能守住真定,不让褚贼越境半步,有此猛士镇守,我常山国无忧矣!”
赵珺忙道:“赵珺不过一武夫,岂敢承大王相君这般厚赞!”
刘俭问道:“不知子圭麾下,如今有义军多少?”
赵郡犹豫了一下,后又长叹口气:“不足两千!”
“两千?”
刘暠吃惊的道:“以两千之众,抵过万贼匪,岂不自寻死路?”
赵珺听了刘暠的话,脸色胡红忽白,随之将头低了下去。
刘俭看向刘暠,道:“兵不在多,在精,将不在勇,在谋!若有豪杰之士,则贼寇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大王无需担心。”
刘暠忙道:“是,是,德然所言甚是!”
刘俭又问赵珺道:“甲胄兵械可齐全?”
“并不齐全,很多兵士手中没有趁手的军械,弓弩也多是乡里诸户相赠,两千人中只有三百余人有薄甲护身。”
刘俭皱起了眉头:“这般装备,若要与贼寇较量,却是难了。”
“方伯有所不知!”
一旁的常山县令急忙解释道:“常山国刚刚经历过蚁贼之乱,仓廪府库皆为蚁贼洗掠一空,如今县中所余粮秣,也不过四千石,仅可支撑一月,一月过后,怕是就要在民间征粮了。”
刘俭看向赵珺道:“义军的状况,真如此艰难?”
赵珺的脸色颇为难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俭看向孙瑾,道:“真定之地乃常山在太行之门户,不可不慎,在常山国内需整备完整前,切不可亏待了义军,特别是粮草和装备之事,还需解决。”
孙瑾点头赞同:“方伯所言甚是,只是常山国诸县经过蛾贼动乱,库府皆空,不但军械甲胄全无,粮秣余数不多了,短时间内,怕是……”
说到这,孙瑾苦恼的摇了摇头。
刘俭突然看向一旁没事似的刘暠:“大王,借一步说话。”
刘暠没明白刘俭为何突然要跟他私聊,但既然他要谈,那就谈吧。
刘俭让诸人在厅内安坐,随后引着刘暠来到了厅堂之外。
“大王,你也听到了,如今真定义军缺少军械粮秣,此乃常山国危急存亡之秋,我有条渠道,可找中山无极甄氏,从其处购置铁器马匹和粮秣,供义军为大王守境戍边,只是还需大王拿出财货,供以用度。”
“什么?!”
刘暠闻言大惊:“让寡人花钱?”
刘俭心道:多新鲜啊,你不掏钱,难道我掏?
“大王,义军将士是为你常山国戍边抵贼,大王的封国田亩,皆在常山境内,”
“义军若垮了,褚燕在常山纠集乡民,扩充实力,肆虐县署,大王就有性命之危,”
“当此时节,舍些财货,保住根本,又有什么关系?”
刘暠哭丧着脸道:“德然啊,不是寡人吝啬,只是寡人手中,确实无有余财,”
“德然需知,祖上封国,历代为国中豪右望族收买,耕地徒户,在灾年皆投身望族为奴,”
“似寡人这等食田禄的诸侯王,已是穷困潦倒,能自养自足,就很不错了。”
刘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刘暠心中发毛。
“德然为何这般表情?”
“大王休瞒我!”
一句话,诓的刘暠额头直冒冷汗:“寡人瞒你什么了?”
“大王,我先前已经打听清楚了,大王在位三十二年,头二十年确实过的清苦了一些,”
“但熹平元年,大王请曹节,段颎代为呈禀,言租逯渐末,国将不国,请天子加封土地,”
“并请耕者五百户,陛下恩准,加封食邑,并拨于耕者……”
刘暠的脸色很难看。
“前番蛾贼攻略常山,大王弃国而走,但为何偏偏要遁入山林?”
“想来就是辎重财货颇多,让往别郡他乡,恐遭觊觎吧?”
一番话,把刘暠说的垂头丧气,叹息不语。
“大王,这可是为你保全封国,你若是不想出资,那就任凭义军自灭,”
“到时候褚燕打进常山国,大王是想继续弃国而走,还是将一身家资送给褚燕养寇?”
“德然,别说了,别说了……寡人助义军养兵还不成么?”
刘俭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王恩德,泽布山川!”
“唉,还山川呢,寡人现在,心如死灰矣。”
……
随后,两人返回县署,刘俭当众宣布,常山王刘暠出资,为义军购置甲胄兵械,购买军粮。
诸人闻言皆大喜。
随后,便见真定县令与赵珺皆起身,向刘暠长拜称谢。
而孙瑾似乎也颇为讶异,他委实没有想到刘暠竟然有这般的气度胸怀。
先前真是小看了常山王!
随后,孙瑾在与刘暠说话时,竟也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刘暠活了几十年,似乎还是头一次这般受人敬重,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感情极为复杂。
毕竟这份尊敬虽来的很爽,但这的背后,代价也着实不小。
爽并痛苦着。
解决了义军粮草和军械两大难题,众人非常高兴,赵珺当即邀请诸贵人前往乡间营盘,去查看义军。
刘暠嫌累,不太想去,但刘俭却执意要求众人一起去检验义军,毕竟他也想看一看这两千真定义军的状态。
他心中有他的想法。
若是有可能,或许将来有机会将这两千义军收在麾下。
就算是不能收义军,但这个豪杰赵珺,他却是一定要留下的!
于是,众人随同赵珺一同往真定下的乡里而走。
路上,却听真定县令突然问赵珺道:“子圭,你近来长住于义军营盘,与士卒同吃同住,可你那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弟弟,又交付于何人管教?”
赵珺无奈的长叹口气,道:“唉,还能有什么办法?此子顽劣不堪,不听我这兄长的教诲,”
“不习耕种也不读书,每日只是与乡中的几个闲汉厮混,走犬猎鹰,射猎跑马,一件正经事不做,”
“唉,罢了罢了!我如今有正事,却也管不了他,任他去吧!”
县令长叹道:“想你一身正气,为诸乡人敬重,如今有身负调教义军的重任,实可谓乡中楷模!可惜你那小弟若有你一半上进,便足矣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了。”
赵珺没说话,只是一脸苦涩的笑容。
孙瑾闲来无事,随意问道:“子圭如此人杰,兄弟竟如此不堪?”
赵珺笑道:“不能说是不堪,只是……唉,只望我弟赵云早日回头才是。”
一旁的刘俭听到这,身子一歪,在马上打了个晃,差点没溜下来。
“方伯?怎么了?”
身后的程普急忙纵马上前。
程普随同刘俭征战,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刘俭驭马出了事故。
刘俭在马上正了正身子,摆手道:“无事。”
说罢,他看向赵珺,道:“子圭,你弟叫赵云?”
“是。”
“有表字么?”
“家父去世前,曾留下表字子龙,待冠礼后而用。”
刘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你弟不学无术,整日与乡野闲汉厮混?不做正事?”
赵珺苦笑道:“让方伯见笑了。”
刘俭眯起了眼睛:“不可能吧,你对你兄弟,当真了解吗?”
赵珺闻言,吃惊的看向刘俭不知如何作答。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