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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没有资质的人

人的一生是由一个个选择构成的。

或许只是一个微小的选择,就会让成长的轨迹发生一点点倾斜,随后便向着一个方向不断生长。

就像没有经过修剪的树苗。

葛瑞克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何变成这样的。

可能是年幼时一次剑术比拼的认输,可能是一次围猎时的失败,可能是看到蜘蛛时没有鼓起勇气踩碎它。

当他还年幼时,那微小的失败带着轻巧的刺痛,和周围人若有若无的嘲笑,撩拨他的尊严。

而当有人嘲笑他时,他只需要回瞪对方一眼,那胆敢嘲笑他的人就一定会被捂住嘴巴,并且被拉上来赔礼道歉。

每当葛瑞克察觉到自己的弱小时,他的名门身份都可以替他解决随之而来的羞辱。

比起努力锻炼自身的实力,黄金一族的身份可以更为迅捷便利的解决问题。

葛瑞克想,或许这就是他弱小的原因。

但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他的血统不纯。

葛瑞克以自己黄金的身份为荣,也因为不匹配黄金之名的实力受辱。

很长一段时间,葛瑞克都相信自己的弱小并不怪自己。

那一定是血统的纯度导致的。

无论是先祖葛孚雷王的血,还是玛丽卡女王的神血,到了他这一代都已经相当稀薄。

所以半神的衰弱也是一种必然。

侍奉葛瑞克的人都如此安慰他。

葛瑞克也欣然接受这个理论。

他相信自己的弱小并不是因为他的懦弱,而是因为血统的稀薄。

血统是无法依靠努力补足的。就像那些侍奉自己的人,无论如何努力,也依然是奴隶。

黄金一族的先祖确实一代不如一代,可即使如此,黄金依然是黄金。

葛瑞克就用这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直到他见到拉塔恩、见到拉卡德。

交界地对身份有着严格的划分,边境支流不如普通的黄金之民,平民也不如骑士阶级。

骑士只有立下赫赫战功,才能被授勋为英雄。

而即使是英雄,距离王也很遥远。

黄金的起源是王与神的结合,那便是交界地最至高无上的血统,理论上也皆为天生的王者。

哪怕血统稀释,也是稀释的王与神的血统,依然比一般名门高贵的多。

在葛瑞克眼中,拉塔恩又算什么东西。

拉塔恩、拉卡德、菈妮,这些由第二代艾尔登之王拉达刚带来的外戚,不过是英雄与英雄的结合。

拉达刚和满月,都只是英雄而已,顶多满月算是一位女王。

英雄与王的结合,哪怕是第一代的子女,也不会比神与王的末代族裔高贵。

至少葛瑞克是这么想的。

一直到擂台上葛瑞克挑衅拉塔恩被揍到泥土中时,他也都是这么想的。

哪怕输了,他也要说是对方使诈。

他不能归结于别的原因,哪怕他已经被打得满地找牙,他也必须忽视现实。

否则他的前半生就是一直活在谎言里。

葛瑞克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以来安慰自己的血统论失效了。

为什么神与王的末代族裔会不如英雄的子女。

他不愿意接受这個结果,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接受了,那就是承认他的弱小并非因为血统。

可是无人在意他的想法,他内心的纠葛。

最大的蔑视,是无视。

拉塔恩即使将他拍翻在地时,注视地也是葛德温,而不是他葛瑞克。

为了给自己挽回尊严,葛瑞克知道另找其他理由。

葛瑞克始终相信,拉塔恩成为将军、拉卡德成为司法官,并非因为他们的实力,只是因为他们有个好爹。

葛瑞克也相信,即使这些外戚再怎么嚣张,即使先王葛孚雷已经成为褪色者离开交界地,黄金一族的余威依然不散,黄金树王朝的太子之位依然属于最强半神葛德温,属于葛孚雷王的子嗣。

葛瑞克为黄金葛德温的强大感到深深的骄傲与自豪。

哪怕这份强大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当葛瑞克继承大卢恩后,借由仪式,他可以接肢获得力量。

葛瑞克从不觉得接肢仪式多么不堪,或者说他不能让自己这么觉得。

他是黄金一族,继承了重心卢恩,他是交界地的正统。

所以接肢猎取力量,就像征收赋税一般,合理合法。

这是为了继承正统而进行的必要牺牲。

血统再一次成为他的安慰剂,给了他将一切行为正当化的理由。

外界的抨击越激烈,他便愈发偏执——只有偏执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葛瑞克无视着那些对自己的抨击,沉迷于变强的感觉,渴望着先祖的认同。

他清楚先祖们早已远去,黄金一族已经衰落凋零,再没有长辈会评价他。

于是葛瑞克便可放心地期盼着长辈的评价,幻想着先祖们对他的认可。

葛瑞克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他真的再也不觉得接肢有什么问题,并为自己的强大实力引以为傲。

每当有强大的敌人让他感到威胁,谎言即将被戳穿的惶恐都会让他应激。

所以他要猎杀战士,攻击强大的褪色者,消灭一切有可能威胁他的敌人,再将敌人的力量接到自己身上。

他在竭力维持这份虚假的安心感。

一直到杜鹃攻城,葛孚雷到来。

见到先祖,他欣喜若狂,他看到了交界地最有威望的王,见到他最崇拜的先祖,见到了黄金一族复兴的希望。

然后他听到最崇拜的先祖说:

“你太弱小了……黄金一族的尊严,被你丢尽了……”

长久以来,葛瑞克找各种借口逃避那个事实,每当要面对那个现实,他就会再加一个补丁。

拉塔恩是个卑鄙使诈的家伙所以他才输,他被女武神碾压则是因为对方的血统更高贵。

即使他从王城逃离,只能在边境之地作威作福,他也是“黄金”葛瑞克,他的先祖是最伟大的王。

没有实力,他只剩下先祖很强这一个寄托了。

心灵收缩到愈发阴暗的角落,防御心灵的高墙也愈发坚固。

就像被迫害的异教徒,越是被排挤嘲笑,便越是团结虔诚。

当这样的坚固内心被突然击碎,当唯一的安慰随着伤口撕开而消失殆尽,当他被自己崇拜的先祖亲口否定时,葛瑞克崩溃了。

一开始葛瑞克只是愣住。

他很长时间没有反应,用了很久才确定先祖真的是葛孚雷,他说的话也确实是那个意思。

葛瑞克想哭,但是城中的手下还在看着,他没法哭。

他是君主,是“黄金”葛瑞克,他不能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苦。

葛瑞克沉默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封锁房门,不见任何人。

就这样关了三天。

史东城的战火已经被扑灭,重建工作如火如荼得进行。

葛孚雷的归来冲淡了将士们对葛瑞克的怨念,即使是丑陋的葛瑞克也因为他的血统而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人们相信,葛孚雷王会取回自己的王位,而葛瑞克终究是黄金一族,他们这些葛瑞克的将士迟早可以得到诏令,重回王城。

于是有官员开始关心起葛瑞克。

他们派人敲响葛瑞克的房门,关切地送上酒菜,祝福黄金的长寿。

但屋内始终没有回应。

葛瑞克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官员们在战场的废墟中找到了葛瑞克。

当发现葛瑞克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葛瑞克正在独自举行着接肢仪式。

葛瑞克的身躯变得更加臃肿庞大了,几乎与山妖无异。

他的背后笼罩着一层阴影。

三双破败的龙翼被接在他的背后,无数手臂扣住龙翼根部,作为支撑的骨架。

葛瑞克的背部高高隆起,四颗龙头从背上伸出,空洞的眼眸不规则地乱滚,龙头蠕动。

“葛瑞克大人……”官员们为葛瑞克这诡异的形态感到担忧。

“朕是黄金君王,朕是史东城的城主,宁姆格福的领主。”葛瑞克呓语着。

他突然咆哮:

“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龙翼刮起风暴,将葛瑞克臃肿的身体缓缓带离地面。

葛瑞克高飞至史东城空中,四颗龙头朝后喷火,一个加速消失在天边。

========

托普斯捂着脑袋,表情痛苦。

他已经将所有的魔法都测试完成,可是依然没有得到正确的答案。

无论是防护障壁的拓展,还是自己原本的防御魔法研究,都遇到了瓶颈。

托普斯想研究出可以防御魔法与祷告,甚至是物理攻击的防御领域,可是他设计出的魔法阵却始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是什么?我漏算了什么?”托普斯无法理解,“学院的资料我应该都已经解析完毕了,无论是卡利亚的魔法还是学院的魔法都已经被解析完成,为什么无法实现……”

托普斯翻阅着拉达刚的笔记,有些地方他始终无法理解。

他喃喃自语:“拉达刚是黄金树的英雄,难道还需要解析信仰与祷告?黄金律法才是让他对魔法理解如此与众不同的原因吗……”

托普斯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卡利亚与黄金树为敌的那段时间里,卡利亚已经对黄金树的力量有了长足的理解,黄金树与卡利亚都有防御法术的手段,这些知识都已经被托普斯收集到。

托普斯感觉无论是黄金律法,还是星月的魔法,都不是关键。

“理论还缺少一个要素,一个关键要素……”托普斯念叨着。

可是他想不到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阅历太低,智力太低,才想像不到、无法理解吗……”托普斯捂着头。

他的资历确实不算出众。

想研究防御领域,除了不喜竞争,也是因为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法,他无法领悟。

学院的许多魔法对于他来说都过于艰深,托普斯选择无人问津的领域研究,或许也是因为这是一条更轻松的路。

托普斯现在最怕的是,他遇到的瓶颈就藏于他无法理解的那些晦涩魔法卷轴中。

如果是这样,那意味着他的研究到头了,他难以再进一步。

“果然还是要回学院啊……”托普斯苦笑。

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之所以能成为魔法师的圣地,便是源于它的历史底蕴。

这底蕴不止体现在代代魔法大师流传的著作与笔记、大量人才聚集带来的优质环境,还有一些更现实的好处。

魔法学院拥有一个覆盖学院全境的魔法大阵,那魔法阵可以提高人们的智慧,赐予魔法师灵感。

有了这个大阵,即使是驽马也有机会探索更深层的奥秘。

不过托普斯相信,即使有法阵加持,他的天赋也一定不如瑟濂。

所以他准备先请教瑟濂。

无名离开时还顺便带走了坠星兽,瑟濂已经生一天的闷气了,但也确实无事可做。

“你说他走就走,为什么要带走星之子?”瑟濂问托普斯。

“他不是说过理由了。”托普斯安慰着瑟濂。

无名带走坠星兽当然是有充足理由的——单纯因为坠星兽还没有被完全驯化。

虽然无名骑得开心,但其实一直小心警戒着坠星兽,不会让坠星兽太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视线,平常外出也尽量保持可以随时回到坠星兽身边的距离。

坠星兽的激光无名印象深刻,这玩意儿真发起疯来,可能比葛瑞克和铃珠猎人危害更大。

另一个原因则是坠星兽跑起来确实快,无名可以尽快缩短路程。

瑟濂不忿:“星之子有什么好防备的。”

“我们无法理解星之子的思维,如果它真的突然攻击,也不是不可能啊。”托普斯说。

“我是说,被攻击就被攻击嘛,你难道不想看看星之子攻击别人的样子吗?”瑟濂说。

托普斯沉默片刻,看着瑟濂那偶尔会变得虚幻的身体,也不敢说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灵魂体不怕被杀。

托普斯转移话题,请瑟濂看看自己的魔法阵出了哪些问题。

可惜这次这位疯癫的才女也不能帮到托普斯了,面对托普斯的难题,瑟濂也无法解答。

瑟濂看着托普斯那些魔法阵:

“我觉得你的研究领域已经超越一般学院魔法的领域了,或许你应该多去看看其他领域的魔法。”

“比如呢?”托普斯问。

他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领域上,对其他魔法学派的了解比较贫瘠。

“瑟利亚的魔法。”瑟濂说,“除了卡利亚和黄金树的奉还魔法,听说瑟利亚也有可以防御法术的秘传魔法,或许可以成为你的灵感。”

“瑟利亚……不是已经在盖立德被毁了吗?”托普斯说。

“是啊,只剩遗迹了。”瑟濂说,“但是除了学院,又有哪些学派不是只剩遗迹呢,无论是观星还是学习,总要勤于探索。”

托普斯听说盖立德遍地腐败,有些不敢去,他带着侥幸问瑟濂:

“你不会瑟利亚的魔法吗?”

“会一些,但不多。”瑟濂说。

托普斯高兴起来:

“你可以先教我,或许我能获得灵感,就不用去盖立德了——伱会的是什么魔法?”

“辉石流星、流星雨。”瑟濂说。

托普斯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学院的魔法吗?”

“这是奥利维尼斯教室的魔法,奥利维尼斯教室的卢瑟特大师的教室。卢瑟特大师是瑟利亚人,那这也算瑟利亚魔法吧。”瑟濂熟练运用着归纳法。

托普斯捂脸。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所谓秘密法术。

瑟濂摊手:

“瑟利亚的黑夜法术我也只是听卢瑟特大师提起过,但并未学习。”

“你这么好学居然没学?”托普斯侧目。

“听说黑夜魔法是偷袭刺杀魔法师同行的魔法呢。”瑟濂说。

托普斯突然想起瑟濂“魔块魔女”的指控——她被指控杀害魔法师同行。

“是了,你这样惹人怜爱的女性,哪有可能做出那种事,你当然不会刺杀魔法师的魔法……”托普斯喃喃自语。

“我觉得直接正面杀死就可以了,没必要特意偷袭。”瑟濂补充说道。

托普斯愣住,呆看着瑟濂,片刻后猛然缩头,后退几步,声音发颤:

“你……不会杀我吧?”

“不会,这个你放心。”瑟濂说。

托普斯松了口气。

“毕竟我现在没法做研究了。”瑟濂说。

“就是说能做研究的时候你还是会杀?”托普斯害怕。

“看情况吧。”瑟濂说,“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不是吗,曾经我也想像不到世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托普斯听到这个回答,也只好苦着脸接受。

反正星空不转,瑟濂就没法做她的研究,他就是安全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托普斯正这样自我安慰着,突然瞥到瑟濂朝他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瑟濂两手撑地,将托普斯锁在两手之间,贴在他身上。

“干什么干什么?”托普斯看着撑在他上方的瑟濂,慌得不行,“你刚刚是在骗我让我放松警惕?现在你要杀我了吗?”

“不要出来。”瑟濂只抛下这样一句话。

她从托普斯身上起来,走出防护障壁。

托普斯这才发现瑟濂将他推进了防护障壁的区域,启动了护符的魔法阵。

与此同时,火焰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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