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啊?”无名狂敲涅斐丽的房门,引得路过的仆从纷纷侧目。
只有海德很着急,他站在无名身边,等待涅斐丽开门。
涅斐丽已经一整天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了,而且给涅斐丽准备的房间格外坚固结实,一般人还撞不开。
无名也很着急,涅斐丽撂挑子,很多文件没人签署,很多事物没人拍板,效率大减,无名的商路也受到了影响。
“她咋了?”无名问海德。
“我不知道啊。”海德茫然,“我忙别的事呢,回来想跟王报告,才发现她把自己关起来了。”
“她怎么能这样呢?太不负责了!”无名气,“我那么多粮食呢,耽误得起吗?”
无名也没打算跟涅斐丽客气,抽出长剑,就要往涅斐丽门上噼。
门打开了,露出涅斐丽凌乱的面庞。
她只出现在了门口一秒,随后一把抓住无名,把他抓进屋里。
门再次怦然关闭,震得海德耳朵疼。
见无名进去了,海德也只能祈祷无名能让涅斐丽走出来。
木屋里,十分昏暗,火烛熄灭,只能隐约看到涅斐丽的身影。
“你说你怎么不开窗呢?还不点灯,大白天的这么黑。”无名二话没说,手上窜火,把房门里的灯全点起来,“诶,这就舒服多了。这阳光你得照进来。”
无名点完灯,回头一看。
涅斐丽蔫巴巴坐在床边,身上还是那身铠甲,但好像是因为身体弯曲的原因,怎么看怎么不合身。
原本海德给她画的妆也花了,眼睛上流下几道黑色的泪痕。
“新造型啊?”无名说。
涅斐丽捂着脸:“问你点事。”
“说。”
涅斐丽于是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事无巨细,说完天都快黑了。
涅斐丽说:“义父我已经信不过了,黄金之民和白金之子则是都不信我,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解答了。”
“不是还有海德吗?”无名说。
涅斐丽说:“我跟你说了城里发生的事对吧?”
无名点头。
“大批的敌人潜入城中、魔法阵失效、远征队全灭……”涅斐丽掐着头发,“仅靠力量做不到这些,我怀疑城里有内鬼,我谁都信不过了。”
“海德都信不过?”无名说。
“雾林里,为何领主们会退兵?”涅斐丽说,“从现在领主们的兵力来看,根本不会被虫子一边倒的屠杀吧?他又是怎么解决虫子的?”
无名有些尴尬:“我可是跟他一起去的。”
涅斐丽说:“我信得过你,是因为你不需要依靠阴谋。你如果有所图谋,大可直接来抢。”
“你误会海德了,雾林主要是我在出力。”无名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虫子是我请来的。”
“不止是虫子,大批量的敌人能潜入城中,也不正常。”涅斐丽说。
“那不是百智干得吗?”
“我跟义父说了,但义父似乎对我的猜测很不满。”
“他说不是,你就信?”无名说。
涅斐丽说:“我不能说这些不是义父做的。但有些事情依然很奇怪,不能全怪在义父身上。”
“比如呢?”
“那些眼眸徽章。”涅斐丽说,“我义父不会那么蠢的,如果真要隐藏,为什么留下证据?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为何恩夏会死在那里。”
“我的手下也经常摸鱼偷懒呢。”无名说,“下面的人不可能完全执行上层的意志。”
“是这样吗?”涅斐丽说。
她依然有些抗拒这种解答,因为那样,百智就永远无法洗脱嫌疑。
而她已经被义父单方面切断了联系,想求证也不能。
这是最令她难过,也最别扭的事。
同时被白金、黄金、义父敌视,她自闭了。
选择无名而不是海德,也是因为这是她唯一有可能找到慰藉的人了。
“当然是了。”无名笑,“不然你还用被黄金与白金的矛盾折腾成这样?”
涅斐丽呢喃:“白金之子们其实没多少寿命,按理说我应该放弃他们,但我就是放不下。”
无名说:“我看你找我,也不是为了让我帮你参谋,我看你想的挺明白的了。就是不愿意接受,想让我给你指条路吧?”
涅斐丽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无名搬来个椅子,跟涅斐丽对坐:
“我给你的意见就是——没意见。”
涅斐丽看无名的眼神有些可怜,很难想像这是那个女战士的脸上能出现的表情。
“别这么看我,我是能给你点意见,但没用。”无名说,“你现在遇到的问题,都是硬货,得自己啃。我给你一个目标,赋予你虚假的意志,你也只能度过一个虚假的安稳日子,而不能从根源上帮你解决问题。人的一生总会遇到那样的问题——没有亲友,只能自己孤独的跋涉,寻找答桉。”
无名感慨:“而且这种问题,我不敢回答。”
“不敢?”涅斐丽说,“你还有不敢的事?”
“我不敢再战斗了。”无名说。
“我看你经常战斗。”
“那种对我来说不算战斗。”无名说,“我说得是赌上一切,背负起重大的责任,去战胜令人绝望的强敌——这种战斗。”
“为什么不敢了?”涅斐丽问。
无名在指尖点亮一簇火苗:
“在我的故乡,万事万物都围绕火而生息。火区分了冷与热,生命与死亡,光明与黑暗,一切似乎都是对立又统一的,光明再怎么强大,也无法消灭黑暗,黑暗再怎么强盛,要是没了光明,也就无所谓黑暗。即使是火焰的时代,也与没有火焰的时代对立。
“而火终将熄灭,为了延续火焰,需要牺牲一部分人,来拯救另一部分人。”
火焰跃动,无名头盔上的阴影也在扭曲跳跃:
“杀一半,救一半,令你痛苦纠结的选择,在我的故乡,是让世界延续的基石。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改变,所有人的道路,只是这个规则的变体。”
“很残酷的规则。”涅斐丽说。
“而我恐怕是这个规则下驯化出来的,最为扭曲,最令人战栗的一头怪物。”无名有些忧伤,“我杀了那些伟大的神明,滋润世界;然后我杀了那些值得尊敬的英雄,滋润世界;再然后我杀死一切高于平均值的人,滋润世界……我没有时间精力去思考,只是反复收割一切高于平均值的热源。”
无名轻叹:“米莉森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问我为何不赞成虫子,我没有正面回答她。其实理由很简单,反复的毁灭与新生,我经历过,而我没看到世界变得更好。在我的故乡,一切都是这样对立统一的,我不禁有了这样的担忧——我是否在以拯救之名,行毁灭之实?当然我确实在毁灭一部分人,拯救另一部分人。我是想,我是否一并毁灭了未来,并没有让世界变得更好呢?”
涅斐丽听懂了无名的意思:
“拯救,会带来毁灭?”
“只是担心会这样,可能我只是杞人忧天。毕竟比我更聪慧的那些先贤已经试遍了一切方法,也都失败了。但有这层忧虑,就会让我有所顾虑,让我放下屠刀。商……我选择了经商,这个世界不错,有让我悠闲思考的时间,也有试错的空间。”无名说,
“世界上不缺肩负使命的人,我以前也是这样。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使命闷头狂飙,可世界因此变得更好了吗?”
无名顿了顿: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提意见了吗?”
涅斐丽叹了口气,点点头。
无名确实讲明白了,但也让她更焦虑了。
以拯救之名,行毁灭之实,这句话让涅斐丽陷入了更深的焦虑之中。
她害怕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做出这样的事。
看到涅斐丽愈发焦虑,无名突然笑了:
“害,你也别太着急。虽然我没法给你意见,但我可以给你个小建议。”
“什么?”涅斐丽勐抬头。
“睡一觉。”
“哈?”
无名说:“我偶尔也会这样陷入焦虑,突然碰到什么难以匹敌的强敌,无论怎样都无法战胜。这个时候呢,歇歇脚,睡一觉,等待意志与力量内化进你的灵魂,或许你就可以变得更强,可以战胜你的敌人了。”
看着无名真诚的双眼,涅斐丽决定信他。
“好!”她二话没说,直接躺床上,紧闭双眼。
房间一时寂静无声,沉寂许久。
涅斐丽突然又坐起来,神色疲倦:
“不行啊,精神太紧张,睡不着。”
“诶,巧了。”无名说,“我这里,就有一瓶舒缓精神的药。”
无名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暗蓝色光芒。
“看起来是会对心理产生效用的药物。”涅斐丽说。
“你居然懂?”无名惊讶。
“义父以前专门给我讲过。”涅斐丽说。
无名有些警惕:“那你喝吗?”
涅斐丽接过那药瓶,看向无名:
“我相信你。”
她打开药瓶,将药水喝完。
“原来这么香甜……”涅斐丽看着空空的药瓶,视线开始模湖,一头倒在床上。
无名走出木屋,将门带上。
海德还等在门口,看到无名一个人出来:
“王还不肯出来?”
“她睡觉了。”无名说,“睡醒了才有精神嘛。”
海德不疑有他,听说涅斐丽在睡觉养精蓄锐,也就不再坚持觐见。
海德离开后,无名还站在门口。
很快,一个傀儡兵举个果盘,晃晃悠悠走到无名身边。
“看来你喂给她了。”傀儡发出赛尔维斯的声音。
“你消息这么灵通?”无名瞥了傀儡一眼。
“我的药水有没有被人喝掉,我自会知道。”赛尔维斯说,“商人,你很讲信用。”
“那是,我诚信经营。”无名说,“我的技术呢?”
傀儡从身体里取出一个卷轴:
“都在这里了,关键的制造技术。”
无名打开卷轴看了看:“不错。”
“那么,合作愉快。”赛尔维斯声音中带着愉悦。
“合作愉快。”无名说。
赛尔维斯离开了,无名也没再进去看涅斐丽,他回到了庭院,准备好好研究一下傀儡技术,做大做强,增产增收。
可刚回庭院还没多久,庭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缓慢,轻柔,仿佛天生带着寒意,如同厉鬼来索命。
“赛尔维斯?”无名纳闷之中,打开了门。
入眼的是一个大大的尖顶帽,雪白,宽大,毛茸茸。
帽子下,是一个矮小的蓝色人偶。
“幼,你好呀。”拉妮打着招呼,声音如黑夜般冰冷。
拉妮的灵体面庞眯眼微笑着,可无名分明看到,人偶的那半边脸,额角上裂出几条痕迹。
无名想都没想,直接滚到一边。
畸形的黑色大刀被两手抓住,从斗篷中上撩斩出,被无名将将闪过。
与此同时拉妮的另一只手已经取出一柄小巧黑刀,甩出红色的命定之死气刃,割向无名。
同时最后一只手取出法杖,无数冰块冰雹一样砸向无名。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无名惊怒,“哪有你这样见面就打架的?”
回应无名的是一道巨大的寒气冰刃。
无名立刻卧倒,冰刃擦着无名的头皮飞过,所过之处周围一切都冻成齑粉。
“行,你逼我的。”无名使出封禁魔法,把拉妮的魔法尽数封印。
拉妮看法杖没用,直接把法杖砸向无名。
“你这丫头也太疯了。”无名惊诧,“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还真有人来管了,天边拉塔恩飞来,高呼刀下留人。
随后拉塔恩在半空坠落,一头栽进庭院,上半身插进泥土中,腰间还挂着一个紫色光圈。
无名看着拉塔恩,眼角抽搐几下,继续躲闪拉妮的攻击。
没有了魔法,至少拉妮的攻击好躲避了一些,他可以绕着拉塔恩转圈。
“无名!我一定要杀了你!”拉妮怒吼着,不断向无名甩出命定之死,大刀向无名的头上砍去。
拉塔恩也终于从泥土中把脑袋拔出来,连忙拦住拉妮:“算了算了拉妮,找到了就好。”
“你闪开!”拉妮大刀割向拉塔恩的大手。
拉塔恩只得把手松开。
“拉塔恩,你碎星将军的骨气呢!”这下轮到无名吼了,“拿出你被尊腐骑士扎成刺猬的气势来啊!”
“被那把刀割到很麻烦的。”拉塔恩都囔。
“麻烦?救命啊大哥!”无名说。
“喊他也没用,你这条命是我的了,谁都救不了你!”拉妮狂吼,“乖乖来受死,你别逼我用这把刀的力量。”
“你也别逼我,逼急了我真死给你看。”无名说。
“正好,你快点去死。”
“杀了我,你妈永远治不好!”
这句话终于让拉妮停顿了一下:
“你能治好我妈?”
“有些思路。”无名说。
“那你也给我去死。”拉妮说,“谁还信你的鬼话!”
拉妮再次挥舞黑刀。
这次无名没有再闪躲,他直接朝拉妮冲了过去。一个闪身躲过大刀的噼砍,噼手就把刀夺了过来,踢向一旁,随后一把搂住拉妮。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这样就能不让我捅你了?”拉妮冷言冷语,“你躲开我的黑刀了吗?”
无名松开拉妮,看了看身下。
小腹上,黑刀正插在上面,红色的命定之死从黑刀中流溢出来。
无名倒退几步,似乎力气都被抽干。
“这是什么武器?”无名语气突然平静下来。
“想要?我送你啊。”拉妮说,“可以跟你埋一起。”
无名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好奇妙的感觉,生命力在被抽离转化。我中招了?”
拉塔恩有些不忍:“那是命定之死的力量。”
“那我死呗?”无名说完,嘎的一声倒在地上。
拉妮看到无名躺在地上,也颤抖着身体,大口喘息起来。这具身体本就不算健康,为了追杀无名消耗了太多力气,她几乎要站不稳了。
拉妮转身看向拉塔恩:“带上妈,回家。”
说完这话,拉妮只觉得意识模湖,很快就要沉睡过去,身体摇摇欲坠,几欲摔到。
一只手扶住她,帮她稳住身子。
“谢谢……”拉妮下意识道谢,扭头看过去。
无名又站了起来。
“你!”拉妮硬是被无名给激清醒了,下意识就要再度攻击,但手里一件武器也没有,只能握起拳头。
“诶。”无名手指着拉妮的拳头,“你可是履行承诺了啊,你已经杀了我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没完没了。”
拉妮听到这话,终于是没砸下去。
“人被杀就会死,你这像死了的样吗?”拉妮冷声说,说完发现自己手还扶在无名胳膊上,连忙甩开。
“你也被杀了,就剩个灵魂,不照样活蹦乱跳追杀我?”无名说,“大家都是死不了的老东西,装什么呢?”
“你说谁老东西?”
无名说:“你不会要说自己很年轻吧?”
拉妮又把手往斗篷里掏,似乎还有宝贝没拿出来。
“停停停。”无名想起了拉妮那另外三根法杖,连忙叫停,“我们可是亲戚,不要动粗。”
“谁跟你是亲戚?”拉妮更怒了。
无名做出一个和拉妮稍等的姿势,自信地走进庭院深处,打开房门。
只见房间里,一个亚人正拿着根法杖,耍着把式。
亚人面前,满月女王抱蛋而坐,偶尔会将目光转移到亚人身上。
“你在干嘛?”拉妮看到这诡异的场景,迟疑了。
无名得意地给拉妮介绍:
“你妈手里的蛋,是你的兄弟。我已经跟他结拜了,异性兄弟,换句话说我们是姐妹啊。”
拉妮气得看向被甩向一旁的大刀。
“如果这个不能说服你,还有另一个。”无名说,“看到那亚人了吗?他现在就是满月的孩子。那亚人以前也认我当妈,四舍五入,满月就是我姐妹啊。”
无名有些忧虑:“不过这样的话你辈份就下去了,我怕你不乐意,就没说这个。”
“我杀了你!”拉妮还是忍不住了,手伸进斗篷。
无名也早有防备,第一时间释放禁制魔法。
这样拉妮就算掏出三根法杖,也只是三根木棍,奈何不了他。
但无名失策了,从拉妮斗篷里掏出的不是法杖,而是一柄大剑。
那大剑足有拉妮一个身子那么大,剑柄似乎是拉妮的身体碎片构成。
如此大的剑,并不是完整藏在斗篷里的,剑柄取出,无数蓝色长发沿着剑柄舒展,像松树一样层层伸展。
随后寒冰凝结了长发,组成硕大的剑身。
这个过程只发生在瞬间,等拉妮甩开剑柄,巨大的剑刃已经撩斩向无名。
无名没想到拉妮身上还有一柄大宝剑,只得暴退。
但剑身划过,甩出波刃,魔力刀刃轰击无名,再度将他击退几分。
拉妮乘胜追击,一剑纵噼,势要将无名噼成两半。无名这次学聪明了,没再后退,而是测身闪过。
无名闪过,露出身后的满月女王。
拉妮心惊,连忙收力。
这次波刃倒是没有从剑身上发出,但剑身本身的锋锐还是没法收回。
锋利的剑刃划过满月手中的琥珀卵。
一声清脆的喀察声,响彻安静的庭院。
在场所有人、半神、亚人、乌龟,都眼睁睁看到琥珀卵断成两截,从满月怀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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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看着那碎成两半的琥珀卵,呆住了。
他一个跪滑熘到琥珀卵旁,号啕大哭:
“兄弟啊……兄弟啊!”
无名痛斥拉妮:
“你这个女人也太狠了,你不想我当你兄弟,也不用杀了自己亲兄弟啊!”
拉妮没理会无名,但也没再攻击。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满月身上。
随着那冰冷的剑刃划破琥珀卵,拉妮的满腔怒火好像也被划破,瞬间冷却下来。
拉妮慌了,以前琥珀卵偶尔离开母亲的手,一般就是掉落或者被人拿走。
母亲会不顾一切地爬着要回琥珀卵,全无女王的威严与高贵。
但琥珀卵被破坏会发生什么呢?
面对未知,拉妮也有点心生恐惧。
拉塔恩就要直白的多了,直接大叫快跑。
“跑什么?”无名不以为意,“不就破了个蛋吗?哎呀顶多被传送到一千年以后,所有人都遗忘了我们。”
满月女王直勾勾盯着破成两段的琥珀卵,微微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
哀怨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响起,贯穿庭院四周。
“什么逼动静?”无名四下张望,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
四下打量一番,无名大概知道声音是从哪来的了。
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他仅仅是转个头,都比过去困难得多。
无形的力量摄住周围的空气,令它们成为满月的喉舌,替她发出内心的哀怨。
无名惊讶得看着拉妮拉塔恩:
“你们老妈还有这特异功能呢?”
拉塔恩额角滴汗:“她在大书库泡了那么久,研究出什么新魔法都不奇怪。那可是交界地魔法师的顶点。”
“孩子……我的孩子!”满月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怀中越来越明亮,仿佛孕育着一轮蓝绿色明月。
“怎么了怎么了?”无名感受着那亮光,“你妈要变成干尸了?”
拉妮突然对无名大吼:
“你那封禁魔法的招式,快点用!”
随着拉妮的吼声,一缕碎屑从满月怀中的光球中飘落,落在地面上。
庭院悄然出现一个大坑。
无名从善如流,连忙把紫圈套在满月身上。
光球仿佛受到什么干扰,变得不稳定起来。
但却没有消失。
“不管用啊。”无名龇牙,“这么棘手?”
“母亲的‘月’也可以消除魔法,或许抵消了吧……”拉妮也无法确定,“拉塔恩,用你的重力魔法,方向朝天空。”
“用不了呢。”拉塔恩指指腰间的紫色光圈。
“无名你撤掉魔法,拉塔恩衔接好。”拉妮说。
紫色光圈撤掉了,光球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隐隐有膨胀爆发的意思。
与此同时,另一轮紫色的魔法席卷过去,在光球前方组成一个喇叭,朝向天空。
“不对。”拉塔恩脸色变了,“我的魔法被消除了。”
“怪不得那么怕老妈。”无名笑了,“碎星将军,行不行啊?”
“我用暗月试试,能不能消除那个光球。”拉妮没办法了,只好自己上,“母亲要是受伤了,你们快点治疗好她。”
“行了,你也别费劲了。”无名说,“我来。”
无名上前,踢了一脚满月的手掌,那光球立刻开始暴涨。
“你疯了?”拉妮大惊,连忙施展魔法,在身前竖起层层冰墙,拉塔恩也拔起地面,将层层岩石和泥土挡在身前。
光球爆发了,但并未朝四面八方涌动,而是收束成一个光束,轰向半空。
光线在无名周围扭曲,源源不断将光芒导向天空,直到光球彻底萎缩消失。
“搞定。”无名擦擦头盔。
还没等拉妮无名等人松口气,满月掌心再次亮起光芒,眼看着下一个光球又要孕育而成。
“没完啦?”无名嚷嚷起来,他看向拉妮,“公主,事态紧急,我们把满月杀了吧?”
“你敢杀我妈,我就杀了你。”拉妮说。
“你本来就要杀我,有区别吗?”
拉妮咬牙切齿:“区别就是用黑刀,还是用猎杀指头刀。是给你死亡,还是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都不想要。”无名说。
拉妮大怒:“你很闲吗!身后!”
无名转身,一个光球已经蓄势待发。
他只好又给满月疏导了一发。
“你妈这丸子搓得可是越来越熘了。”无名愁眉苦脸。
事情有点僵住了,不杀了满月,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稳住满月。
无名看得出来,满月怀里的蛋掉了,一直想手搓出另一个蛋来代替孩子。
他又始终没找到适合满月的蛋,没法代替……
嗯?
无名眼睛突然亮起来。
无名只觉得大脑一阵清凉,一直以来纠结与无名脑海中的难题,突然融汇贯通,想通了什么。
“不就是蛋跟孩子吗,我们有!”无名大笑起来,姿态豪迈。
一旁的柏克一直躲在大乌龟米利耶身后,听到无名的话,可怜巴巴冒出头:
“主子,这种情况再让我上,我会死的。”
无名说:“放心,你不会有危险的。我一直想让你代替满月手中的蛋,却一直没成功。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们缺失一个转化的过程。”
“转化的过程?”柏克眨巴眨巴小眼睛。
“没错,满月手里是一个蛋,突然变成你,虽然满月失去了神智,但潜意识里一定可以察觉这种变化,所以一直在抗拒把你当成她的孩子。”无名说,“所以只要给她一个从蛋变成孩子的过程,她一定就会接受了!”
柏克说:“所以……您要把我塞进蛋里?”
“那多危险,老板是这样的人吗?”无名说。
柏克想点头,又有点不敢。
“瞧好吧。”无名得意地说,他又看向拉妮,“等会儿你就会发现,你没法对我下手了,我们先和好吧。”
拉妮大喝:“身后!”
无名不慌不忙转身,就第三个满月的“孩子”流掉,趁着满月还没搓出第四个光球,大喝一声:
“看好了!”
无名高高跃起,两臂白鹤亮翅,扑向蕾娜拉,阴影笼罩在满月之上——随后蜷缩身体,刚好落在满月掌心。
“妈妈!”无名发出一声稚气恶心的叫声。
“这就是你的方法?!”拉妮眼前一黑,感觉灵魂都要被气得从人偶身体里出窍。
“不等等拉妮。”拉塔恩说,“他……”
“成了?”拉妮难以置信地看向拉塔恩。
“他真得好像一个蛋。”拉塔恩说。
无名蜷缩成一团,闪着金属光泽的盔甲以一个完美的角度扭曲,以背部的光滑面接触满月的掌心,脸部和手则朝向拉妮等人。
活像一个巨大的西瓜虫。
而满月居然真得安定下来,不再搓光球。
无名得意地哼哼:
“一直在找蛋,没想到灯下黑,忘了我自己。不就是蛋吗,以前又不是没装过。我跟你讲,我装得可像了,没有任何妈妈能分得出来!”
“蛋?你说得是鸟妈妈吧?”拉妮说。
“你以为你妈现在的智商比鸟高多少?”
拉妮举起那柄由身体组成的大剑,盘算着以什么角度下手可以削烂无名的嘴而不伤及母亲。
无名说:“干什么干什么?你难道要不止一次,而是两次得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孩子?”
拉妮眼神冷峻得看着无名,突然收起了架势。
“那你就当母亲的好孩子吧。”拉妮四手抱胸,“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脱身。”
“这有何难?”无名自信满满。
他开始施展光魔法,身体也逐渐伸展。
他好像真得化为一颗蛋,而且正在破壳而出。
随后,蛋壳一片片破碎,从蛋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个小亚人从蛋里跳出来,妈妈妈妈得叫着。
满月这次终于把视线从蛋挪到了人身上。
亚人突然扭头,对一旁看傻了的柏克说:
“快点来替我。”
柏克连忙过去,在光影交织中实现了互换。
无名从幻象中脱身,恢复骑士模样。
“搞定。”无名竖起拇指。
无名欣赏着满月慈祥欣喜的神情:
“你看,现在你妈是不是更和蔼了?”
拉妮一直在关注着母亲,她得承认无名说得没错。母亲的神情确实变得更柔和了。
拉妮没再说什么,捡起躺在庭院上的法杖和大刀,走向无名。
“你还要打?”无名说。
“肚子上的黑刀,还我。”拉妮指指无名小腹。
无名拔下插在肚子上的黑刀,丢给拉妮。
拉妮收起所有武器,说道:
“你真能治好母亲?”
“我不确定。”无名说,“有个猜想需要验证一下,如果证实了,有希望能治好。”
拉妮手指敲着大刀,沉思着。
她看向无名:“琥珀卵里有大卢恩。”
“真哒?”无名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两瓣琥珀,在里面扒拉,果然看到环形的虚像。
无名谨慎地看拉妮:“你要拿走?”
“把它给你的亚人。”拉妮说。
“为什么?”无名不解。
“你不给,那亚人在我母亲手里活不过一天。”
无名于是将大卢恩塞给柏克。
“还有什么指示公主?”无名回头看拉妮。
拉妮的头已经垂了下去,再没了动静。
拉塔恩上前看了看:“睡过去了。”
“那么困呢?”无名说,“她不会找到我之前一直就没睡觉吧?”
“这倒不是,只是死亡的阴影在不断追逐她。”拉塔恩将拉妮轻轻放倒在地上,斗篷给她盖到身体上,“死亡与酣眠,似乎总是如影随形。”
“你就让她睡这?”无名说,“不带走吗?”
“她醒来肯定不放心,还得回来。”拉塔恩说。
无名叹息:“行吧——你妹是怎么知道满月在我这里的?”
“我怎么清楚,我也是看到她杀气腾腾往你这跑才跟过来的。”拉塔恩说。
无名想了想:“我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算了,反正事情也解决了——你的事情完了吗?”
“完成了,两套方案,随时切换。”拉塔恩说。
无名点头:“没意外的话应该还是原方案。”
随后无名准备送拉塔恩离开史东薇尔,亲眼见证了意外的发生。
米莉森帮勒缇娜调整好了手臂,这次勒缇娜的手彻底复原,熟悉的手感回来了,百发百中的魔弓手恢复正常。
白金之子们抄录得也很迅速,一天半就抄出好几根卷轴,让米莉森带着离开。
但米莉森带着勒缇娜,勒缇娜带着梵雷,三人还未出城,就被挡了回来。
“怎么不让出门?”米莉森问守城官兵。
守城的也认识米莉森,指指头顶:
“您自己上城墙看看就知道了。”
米莉森走上城墙,朝远方看去。
密密麻麻的甲士正在接近城墙,几乎把能走的所有的道路都占据了。
海德跑到涅斐丽门口,拼命敲门。
虽然他也不想打扰涅斐丽休息,但事态紧急,显然不允许涅斐丽再睡了。
房门被打开了,涅斐丽揉着眼睛看海德:
“怎么了?”
海德看到涅斐丽,心情终于安定了一些:
“领主联军,领主联军到了。”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吗?”涅斐丽说,“急什么?”
海德哭了:“史东城后方也有,从湖区来得也有,我们被包围了。”
涅斐丽也清醒过来:
“后方人多少?”
“不比前方的少。”海德说。
涅斐丽皱眉:“海德,你说过吧,领主联军从雾林里逃出了一半。”
“一半多。”海德说。
“现在后面又来了一半。”涅斐丽说,“这不是一点没有折损吗?”
海德张张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恐怕得问无名……”
涅斐丽回到房间,穿戴整齐,带上斧头:
“好了,先调查清楚,再想解决办法。”
=========
雄伟坚实的史东薇尔突然被两面包夹,引起的震荡很快席卷城中所有人。
米莉森和勒缇娜被堵了回去,无名也没把拉塔恩送走,同样打道回府。
无名说:“人数有点多啊。”
“不下十万。”拉塔恩判断。
“能守住吗?”无名问拉塔恩。
“我来可以,涅斐丽……难。”拉塔恩说。
“确实难,就算能赢,城里人估计也死干净了。”涅斐丽推门进来。
涅斐丽一眼看到没有幻象伪装的拉塔恩。
“碎星将军?”
拉塔恩点点头。在面对绝大多数人时,拉塔恩还是相当有威严的。
涅斐丽说:“恐怕我没法指望碎星将军帮忙?”
“我一会儿就走。”拉塔恩说。
涅斐丽不再与拉塔恩寒暄,看向无名:
“问你个事,当时在雾林,你说你请来虫子退兵,具体是怎么退的?”
拉塔恩瞪着无名。
无名对涅斐丽翻个白眼:
“这是可以说得吗?不合适!
”
“恐怕你只能在这说了。”涅斐丽说,“事态很紧急,我得为我的城负责。”
无名无奈:“就是请虫子击退联军啊,没什么复杂的。”
涅斐丽说:“我的人已经统计完了包围史东城的联军旗帜和大致人数。除了没见到奈德哈特家族,其他家族的主力和领主全在。而奈德哈特家族的领主和主力,是在海德要塞城下,众目睽睽之下被虫子消灭的。”
涅斐丽总结:“也就是说,除了被你们亲眼看到的人,其他人在雾林里损失很小。”
“有这种事?”无名也很惊讶,“我不知道虫子杀了多少人,看地上有不少尸体,也没多问。”
“好吧……”涅斐丽叹气,“再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我知道你是勇勐的战士,价钱好商量。”
“雇佣兵?”无名摇头,“不干。”
“多少卢恩都不行?”涅斐丽问。
“这事太大了,你出不起的。”无名说。
“上次你不是两百万就出手了。”
“那是有虫子可以白嫖啊,真出动我自己的力量可不是这个价。”无名说,“而且我去墙头看了,这次可比雾林那次阵仗大多了。围攻一个海德要塞,跟围攻史东薇尔,阵仗差太多了。”
无名说:“总之我做生意的,不好做赔本买卖。我就是个做生意的,卖谁不是卖?就算他们赢了,还能不让我做生意了?”
“好吧。”涅斐丽神色暗然,“也罢,这次结束,无论成败,宁姆格福都不会再有战事了。”
无名提议:“你说,能不能和平解决?”
“怎么和平解决?”涅斐丽皱眉,“你不会也要让我交出白金之子吧?”
“比如在城墙上唱歌跳舞,感化对方?”
涅斐丽茫然:“啊?”
无名说:“我最近一直想组建一个歌舞团,啊,用情绪的力量感化他们,你说有没有搞头?”
“我不知道,你可以试试。”涅斐丽起身离开,“失陪,我还有其他事。”
无名说:“我可以帮你做做半神的工作,他们要是愿意出面调节,这局也就解了。”
“麻烦你了。”涅斐丽带上门离开。
目送涅斐丽离开,无名看向拉塔恩。
“看我干嘛?我不会出手的。”拉塔恩摆手。
“不缺你一个。”无名撇嘴,“现在我院子里有三位半神,我就不信,还能找不出一个帮忙的?”
“自己不愿意出力,麻烦别人是吧?”
“不然呢?”无名说,“别人出力我又不花钱。”
无名摇着手指头:
“想赚大钱,不能只靠自己劳动,最重要的是要学会奴隶——学会利用他人的力量。”
拉塔恩摇摇头,丢给无名一个圆盘:
“那我先回城寨了,有需要就用这个联系我。”
随后拉塔恩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天边。
“会飞真好啊,多少人围攻都拦不住。”无名都囔,“我要是有个会飞的坐骑就好了……”
可惜无名现在也只能想想,现在是史东城会飞的,只有战鹰,那玩意儿也没法载自己。
还有涅斐丽,让一域之王当坐骑也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不够酷,无名可没有赛尔维斯的爱好。
“赛尔维斯……”无名都囔。
他翻出傀儡技术的卷轴,认真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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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斐丽挟着暴风深入敌阵,收割了一片生命后又扬长而去。
涅斐丽尽情展现着史东薇尔城的顶尖战力,以此挫伤联军的锐气。
这算是史东薇尔少有的优势,她拥有那些领主都没有的强悍个人实力,可以像一柄尖刀扎进敌营。
可惜兵力差距过大,即使率兵攻击,也只会被敌军淹没。
涅斐丽回到史东薇尔,风暴散去,胳膊上插着一根长箭。
或许是角度过于刁钻,长箭穿过了暴风,刺中了涅斐丽。
“太危险了。”海德说,“万一他们准备好了陷阱,您就危险了。”
“只恨我还不够强,如果有半神的力量,我一个人就可以将他们击溃,什么陷阱都困不住我……”涅斐丽攥紧斧头,“城里怎么样?”
“乱疯了。”海德说,“很多人打算离开。平民无权无势,为了跟随有能力离开的人,无所不用其极,城里发生的很多事我都难以启齿,就连很多官员都想跑了。”
“包围圈已经合拢,现在再跑,跑得掉吗?”涅斐丽苦笑。
海德说:“恐怕他们是想投靠对面,以此换取生机,我都给拦下了。城里的情况不能泄露出去。”
涅斐丽点点头
海德报告:“但是城里的居民很愤怒。很多人觉得是信任您才没有逃离,如今被围堵,觉得您辜负了他们。”
“我确实辜负了。”涅斐丽说。
海德说:“城外的领主们一直在扇动城内居民。他们承诺帮助他们攻城的人可以获得优待,否则就是远征队的下场。他们一直向城内投递类似的消息,我们竭力拦截,但应该还是有不少漏掉了。而且有些守军也在动摇。”
“居民们信了?”
海德嗫嚅道:“有骨气的那些黄金之民,都在远征队里……”
“懂了。”涅斐丽说,“还是我的错。”
“这不能怪您,谁能想到……”
“王者要有担当。”涅斐丽说,“不用给我开脱,他们的命都交给我了,还不允许抱怨了?”
涅斐丽说:“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能想出来,就不会恐慌了。”海德叹气,“我们就是实力有所不如。他们背后绝对有半神级的力量支持。否则怎么可能从雾林全身而退,又神不知鬼不觉绕到湖区后面。”
“半神……”涅斐丽喃喃。
她试图再联系百智,却始终没能成功。
涅斐丽说:“照你这么说,我们投降最好喽?”
“这问题您不能问我。”海德说,“真投降了,其他人好说,唯独我和您不会被放过。”
卫兵敲门进来:
“白金之子求见。”
米莉森带着勒缇娜来见涅斐丽。
彼此都算是熟人,米莉森关心道:
“情况怎么样?”
涅斐丽笑笑:“我们正在考虑投降,不过投降我和海德是不会被放过的。”
“不能投降。”米莉森说。
“没错,不能投降。”涅斐丽说,“会被清算的不只是我和海德,还有白金之子。”
“我也是为了白金之子而来。”米莉森说,“勒缇娜被堵在了城内,必须送她出城。这是白金之子唯一的请求。”
“其他白金之子呢?”涅斐丽问。
勒缇娜说:“其他白金之子已经听说了您遇到的困境,他们决定,牺牲自己。这也是他们开出的条件,作为送我出城的代价。”
米莉森听到有些震惊:
“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也不是什么事都会向外人说的。”勒缇娜微笑,“白金之子们愿意主动退让,让您不再受到那些非难。”
“不行。”涅斐丽说。
“现在不是善良的时候了。”勒缇娜说。
“无关善恶。”涅斐丽说,“领主们根本不在乎你们,他们只是在用你们的存在离间我和百姓。你死了,他们也不会退兵。”
“但是黄金之民会与您和解。”勒缇娜说,“城中还有大量的黄金之民。他们继承了自葛孚雷时代起就拥有的良好传统——长寿带来麻木,无聊带来残忍,他们可以转化为悍勇的战士。”
涅斐丽为白金之子的牺牲感到震撼。
她叹息道:“真是罪恶啊……”
“背负罪恶前进吧,用王者的器量承载罪恶。”米莉森捂着额头说。
勒缇娜侧目:“米莉森你原来会说这种话哦。”
米莉森愣住:“我刚是那么说的吗?”
“怎么好像你的精神状态还不如涅斐丽?”
“可能没休息好吧,连夜给你调试胳膊。”米莉森说,“我都幻听到爆炸声了。”
“我也听到了。”涅斐丽冲了出去。
原本以为是联军不宣而战,用投石机攻击了城内,可冲出去,涅斐丽却发现了不对劲。
又是城内发生了暴乱,遍地都是火光。
“总不能还有敌人潜入在城内吧?”涅斐丽说,“我密道什么的都堵住了,守卫也换了一批,魔法阵也重新检查了,就是义父也不可能再派遣很多人来啊……”
米莉森也冲出来,看到火光。
其中一个方向的火光格外茂密。
米莉森说:“糟了,那是白金街的方向。”
“义父没完了?”涅斐丽说,“我跟你一起。”
勒缇娜说:“米莉森,你去找艾尔帕斯老先生,符节还在他手上。涅斐丽,我们去救黄金之民。”
“救黄金之民?”涅斐丽愣。
“救黄金之民。”勒缇娜说,“那样你才能重新竖立起威信。”
米莉森没多说,直奔白金街。
到了白金街,果然又是一群调香师正在攻击。
人未止,几枚火球就甩了出去,炸翻那些调香师,皮肉焦黑外翻,露出淋漓血肉。
“咦……”米莉森却愣住了。
这些调香师里,只有一个调香师流出了鲜红的血液,其他的调香师皮肉下是苍白的血液。
仿佛白金之子一般。
破空声打断了米莉森的疑惑,她下意识闪躲,数只箭失贴着米莉森鼻尖划过。
米莉森看向攻击的方向,敌人的形象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傀儡兵六只手抓着三把弓箭,不断朝米莉森发射弓箭。
“怎么会是傀儡……”
米莉森平日一直和白金之子待在一起,只在老师的工地上见过这些傀儡。
“老师?不可能是老师。这些傀儡是卡利亚的技术……”米莉森像是想到什么,“之前突然失效的魔法陷阱也是卡利亚的技术,领主们突然从湖区出现,好像传送一样,卡利亚精通传送魔法……”
涅斐丽和勒缇娜也在街道上遇到了同样的袭击,原本在无名工地上的那些傀儡都出现在城里,并且换上武装,无差别地破坏周遭一切。
涅斐丽一斧子一个,闷头砍杀着那些傀儡。
她想到了海德的报告。
据海德的报告说,当时领主抢夺了无名的十辆马车的物资,将里面的东西吃干抹净,又将马车送到城下。
马车里的,是被他们肢解的俘虏,以及一些傀儡的肢体。
涅斐丽突然想到,自己为了给远征队最好的后勤补给,是用不知疲倦的傀儡代替了牛马。
涅斐丽嘴唇咬出血,不断砍杀陷入疯狂的傀儡。
史东城的鹰楼上,一个带着翅膀的傀儡兵站在鹰楼的顶部,俯瞰着史东城,发出赛尔维斯那阴森的笑声:
“嚯嚯嚯……基甸,你失去了你的女儿,也会失去你觊觎的白金之子,而那个商人……会被拉妮杀死。没人知道是谁将你女儿的灵魂抽离,而我又多了一件美丽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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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蜂拥至白金街,疯狂屠杀着所有的白金之子,魔法陷阱失效了,白金之子只能用崩裂辉石负隅顽抗。
傀儡们化身精准的杀戮机器,不断收割白金之子的性命,街道染成白色。
“给我住手!”米莉森冲进白金街,狂勐的火鞭甩动,将一架架傀儡点燃抽烂。
米莉森冲进白金之子的家,并未发现有人。
她站在房顶,高高跃起,仿佛要飞到天上。
旋转一圈,米莉森发现白金之子都聚在长老的庭院,傀儡也在朝那边涌去。
米莉森在屋顶跳跃,几个起落间赶在傀儡之前来到白金之子面前。
靠近米莉森才发现,庭院四周,魔法陷阱虽然失效,却有一层半球状防护罩,笼罩在庭院四周,将白金之子都保护起来。
“快进来。”艾尔帕斯连忙招呼米莉森。
防护罩关闭,等米莉森进去又开启。
“长老,我们原来还有后招。”米莉森惊喜。
“这是你老师前不久刚送来的。”艾尔帕斯说,“他说城里可能有危险,让我们聚集到一处。我们就来到中心这里了。”
“老师!”米莉森更惊喜了,“他怎么知道的?”
艾尔帕斯神情古怪:“他说这是他招来的。”
“嗯……好像也是。”米莉森说,“不说了,这防护罩可以撑多久?”
“张开这么大的防护罩,得消耗不少卢恩。”艾尔帕斯说,“不过应该足够撑到城里的救援。”
正说着,天空变了颜色。
数不清的巨大燃火巨石划破天空,将天空染成红色。
领主们也在此时发动了一次攻击。
其中有几颗巨石还砸向了白金街,被防护罩偏转,砸塌了旁边的几间房子。
艾尔帕斯苦笑:“看来是等不到救援了。”
“说不定老师会赶过来呢。”米莉森说,“法阵被破坏之前,先安心等待吧。”
体积不小的防护罩颇为显眼,鹰楼上的傀儡也看到了。
“嗯?基于时空的防御魔法?有意思,一般人还真破解不了。”傀儡在鹰楼上翻滚跳跃着,像是熊孩子看到什么有意思的玩具,“让我想想,白金之子不怕毒,得换个东西……”
数名调香师分立在长老庭院四周,贴着防护罩,将香料灌进嘴里。
随后混合着唾液喷出,形成阵阵红色浓雾,逐渐覆盖整个防护罩。
随后这些调香师挥洒振奋香,形成了一个更大的防护罩,将雾气封闭在里面。
当浓雾将防护罩笼罩,法阵的边缘开始渗出红色的烟气。
米莉森变了脸色:
“防护罩无法防御大范围长时间的毒气攻击。”
渗进庭院的是一阵带有腐蚀性的酸性雾气,简单的触碰不会有太多问题,可如果在这种雾气中待时间长了,迟早会被腐蚀殆尽。
“要撤下防护罩了吗……”米莉森心有不甘。
艾尔帕斯说:“撤下吧,先打破外面那个泡泡,通风把雾气吹走。米莉森,你挡在门口,等通风完,我们再启动法阵。”
“只能如此了。”米莉森点头,手中的火球蓄势待发。
防御障壁关闭,米莉森离开甩出纷飞的火焰,将外面的泡泡打碎,随后不断轰击门外的浓雾。
可火球无法阻挡调香师的步伐,他们互相配合,不断抛洒振奋香形成防护罩,硬是冲进庭院。
米莉森提高了攻击频率,终于破开顶在最前面的调香师,击杀了一个调香师。
而其他的傀儡已经冲了进来,第一波冲进来的全是手持弓箭的傀儡,疯狂射杀白金之子。
米莉森甩出火鞭,奋力击落着那些箭失。
她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米莉森只恨自己没有老师的力量,可以竖起一面火墙,拦截一切箭失。
白金之子这时也展现出了坚韧的生命力,尽量缩在长老房间后方,不断用杜娟辉石反击。
白金之子齐齐投出杜娟辉石,魔法球齐射,居然一时压制住了傀儡的进攻。
“还不能启动防护障壁吗?”米莉森得空大喊。
“没机会了。”艾尔帕斯苦笑。
位于庭院中央的防护障壁启动法阵已经被傀儡接近,守在那里的白金之子已经被射杀。
为了安全设计,启动法阵很难被破坏,傀儡接近也无法破坏它。
可几个调香师守在了那里,不断洒出振奋香,在法阵前套出层层防护罩。
米莉森可以选择集中火力突破防线,启动防护障壁,可已经有太多敌人涌进庭院,她关闭法阵的时间,白金之子就会被屠戮殆尽。
米莉森有些绝望了。
“不必难过孩子。”艾尔帕斯说,“我们总是要死的,你还年轻,要逃出去!我们给你掩护。”
“对,离开吧。”已经被扎成刺猬的木屋中,长老也开口,“我们已经没救了。米莉森,离开前带走院子里那个宝箱,那是白金之子们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米莉森看向庭院的一个角落。
那里一直躺着一个宝箱,但在眼下无论是自己还是敌人都不想理会那个箱子。
“我不走。”米莉森倔强地挥舞火鞭,尽量拦住密集的箭雨,给白金之子们掩护,创造攻击的环境。
“不要辜负他们的好意。”长老说,“趁现在还有机会,带着你的右臂离开吧。”
“我的右臂?”米莉森愣了一下。
艾尔帕斯说:“我们瞒着你,为你做了一条手臂——放心,不是畸形的,很漂亮。”
长老开口:“你不是白金之子,手臂不需要调试,以你掌握的知识,足够自行安装了。这是我们送你的谢礼,感谢你的一路帮助——”
“各位。”米莉森打断了长老,“麻烦你们,替我掩护一下,用光所有的杜娟辉石也没关系。”
“你要做什么?”艾尔帕斯问。
“接肢。”米莉森回答了简短的两个字,冲向宝箱。
几个傀儡试图阻挡,米莉森没有用火焰,直接用身体把他们撞飞出去。
米莉森冲到宝箱前,打开了宝箱。
一根右臂静静躺在宝箱中。
确实如艾尔帕斯所说,并不畸形,白皙修长,又不乏肌肉。
是很适合她的手臂。
米莉森甚至认出了这根手臂的来源。
它来自那位接肢贵族,那个俊秀的少年,仅剩了半截身体,和一只右臂的忧伤的少年。
当时米莉森与接肢贵族交战时,就感觉到,那少年的肌肉力量,不在自己之下。
如今又经过细调,这将是最完美的手臂。
魔力球在她身后纵横,压制住进攻的傀儡。
“快带着手臂离开吧!”艾尔帕斯说,“你就算接肢,也挡不住他们的。一只手释放火焰,和两只手释放火焰,没区别的!”
米莉森没有作答,左手一把撕开绑在右臂上的裹布,将断臂贴在肩膀上。
好像是上了什么义肢一样,喀察喀察的声音不绝于耳,神经肌肉与骨骼在接肢的仪式下相连,带着剧痛。
米莉森额角渗出冷汗,但始终面无表情。
她活动了一下右臂,顺势取出了怀里的一柄弯刀。
锋利的赛施尔弯刀,这段时间只作为她接肢实验用的刀具。
米莉森右臂攥紧刀柄,左手掌心抚摸刀身。
一抹火焰被她抹在刀身上,蜿蜒如流水的刀身上流动起灼热的火蛇。
米莉森转身,深吸一口气。
面对满园的敌人,她高高跃起。
随后,庭院中的一切似乎凝滞了一瞬。
空气涌向米莉森,推动她的身躯以违反常理的姿势凭空冲刺,顺着流水般的空气,米莉森挥舞起手中那并不算多长的弯刀。
随后,半个庭院的敌人,碎了。
米莉森的手臂消失了,赛施尔弯刀连斩,纵横的超长刀气伴随着流炎裹挟在她全身。
米莉森像炮弹一样冲过整个庭院,沿途的所有敌人全部被割成碎块,没有一块有超过头颅的大小。
即使是使用了振奋香拥有防护罩的调香师也无法阻挡,火焰会在瞬间破坏防护罩,随后而至的刀气再将调香师割成碎片。
而这还没完,米莉森在庭院尽头稍稍停顿,以锐角折返,朝庭院另一个方向撞去。
米莉森就这样在庭院划出三道白色的道路,苍白的碎块泼溅在道路四周,白色血液缓缓渗进满是刀痕的土地中。
三秒时间,庭院被清空了,拥挤在庭院中密密麻麻的傀儡现在化为堆积在地面密密麻麻的碎块。
米莉森停下,微微喘息,随后堵在门口,像一个优雅的舞蹈家,肢解着每一个试图接近门口的傀儡。
随后她再次跃起,在门外又一次施展了那恐怖的剑舞,将外面的傀儡也一并切碎。
远处观看的鸟型傀儡看到这一幕,一个站不稳直接栽了下去。
庭院中的白金之子也都看呆了。
十秒钟之前,他们还面临灭族的危机,准备悲壮地迎接终结,十秒钟后,危机突然就解除了。
白金之子们面面相觑,随后看向艾尔帕斯:
“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把这礼物送给她?”
艾尔帕斯委屈了:“这不是……人家一开始不愿意接肢,想着等以后时机合适了给人家一个惊喜嘛……”
艾尔帕斯敲敲面前的木屋:
“这事您知道吗?”
木屋中没有回应,没有半点动静。
“又睡着了?”艾尔帕斯说,“这都能睡着?”
艾尔帕斯贴在木屋的墙上仔细听,却连打呼声都没听到。
“不会出事了吧?”白金之子们说。
危机解除,白金之子们也不用再躲到木屋后面,都走到木屋正面。
艾尔帕斯打开门进去看了看。
出来以后,艾尔帕斯说:
“还活着,好像是昏过去了。”
“被米莉森吓到了吧。”白金之子冷不丁说,“他那个位置,那剑舞是贴着过去的。我在木屋后面看着都心惊胆战。”
“你们在说什么呢?”米莉森走进庭院。
“我们在说你的剑舞。”白金之子说,“真没想到,您居然拥有如此华丽又强大的剑技。”
米莉森微笑:“这要多亏了你们的接肢。”
远处的鹰楼,鸟型傀儡从一坨鸟粪中爬出来,喃喃自语:
“……女武神的水鸟乱舞?”
赛尔维斯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要被谁发现一样,甚至带上一丝颤抖。
鸟型傀儡在房顶上踱步几圈:
“仅靠这点傀儡……没戏……算了,反正有那种实力的家伙守护,基甸也不可能得手。”
想到这,赛尔维斯语气也有些愉悦:“我反正是赢了,基甸满盘皆输。”
==============
随着白金之子们危机的落幕,城内的这场大骚动也逐渐开始平息。
涅斐丽也干掉了城中疯狂的傀儡,攻城的领主也终于没有一鼓作气击溃守城的将士,开始鸣金收兵。
恢宏的史东薇尔此时弥漫在硝烟中,一时有些平静。劫后余生的众人都不再有力气狂嗥,陷入到不知该庆祝生还,还是悲哀死伤的复杂情绪中,沉默不语。
但无论如何,史东薇尔终究撑过了这次袭击,赢得了片刻的喘息。
城墙上的将士们都躲在安全的位置,喝着酒水,庆祝生还。
城墙上,却有一个身影,挺立在高处,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弓箭射到。
无名站在城墙上,眺望城外。
火焰在他周遭涌动,展现他不平静的内心。
无名现在很愤怒,格外的愤怒。
史东薇尔城外两端,已经建好一半的大桥,此时只剩下几块残垣断壁。
领主联军在包围史东薇尔的同时,顺便把那还未完工的大桥拆了。
“我的大桥……”无名欲哭无泪。
前期的所有投入全都化为流水,战争刚刚开始之际,无名率先惨痛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刚变成蛋没高兴多久,就深刻的理解到了什么叫覆巢之下无完卵。
损失的卢恩不会凭空消失,此时都化为滔天怒火,涌入无名心中。
“很好,很好,领主联军是吧,不让我做生意是吧……”无名声音颤抖,“就明天吧,明天,让这场闹剧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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