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纳尔突然失笑起来:
“这下我倒是和维克一个德性了。我们这些准王,倒是都被烧了一遍。”
神皮使徒说:“有所耳闻,听说宁姆格福突然出现了天火,烧毁了许多地方,让半神葛瑞克原本的统治动摇,还在那地方掀起了一阵由权力更迭带来的战争。”
“我当时就在宁姆格福,仿佛有个半神在全力释放自己的力量。”贝纳尔说。
“你判断那种程度的力量,是个人释放出来的?”神皮使徒问。
“我没看清,无法判断。”贝纳尔说,“只是从路径来看,不像是陨石之类造成的,火焰的路径有一个偏折。”
贝纳尔说:“真是个人释放的,也不算奇怪。拉卡德也能做到,甚至可以更具毁灭性。”
“拉卡德可是半神。”神皮使徒说,“现在还拥有了吞世的力量。”
神皮使徒觉得,这应该是天灾,不是人为的。如果有一个如此强者,交界地可不会太平。
“谁知道呢。”贝纳尔说,“玛莉卡那家伙在哪里又和别人生了私生子也说不定。如果突然在哪蹦出个半神,我是不会奇怪的。”
贝纳尔扛起大槌,招呼神皮使徒:
“走了,想这些也没用,还是赶紧补充新力量吧。火山都快打空了,看看能不能再拉点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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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沉静地盘坐在地,氤氲雾气从他浑身的盔甲缝隙中渗出,盘旋着鸟鸟上升,带着一种神灵般的圣洁感。同时烟雾又是在火光的映照下才发出光芒,在交界地,又带有一种亵渎的意味。
“你屁股一定要坐在火山石上面吗?”罗德尔骑士瞪着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看着就难受。”
“你看着难受不是因为眼睛有毛病吗。”无名扭了扭胯,露出屁股下面的火山石,“我在研究这火山石呢。”
火山石质地疏松,温度极高,蕴含许多气体。
帕奇的那个混凝土的配方,就要用到大量的火山石。
无名现在则在研究它这充满气体的特质。
一簇簇灼热强劲的气流从石块中喷出,发出阵阵尖啸。
“不就是气多吗。”罗德尔骑士说,“我们早就发现了。这种气体可以带动机械运动,火山最早的机械文化就是从这里发轫的。”
“啊,原来还可以带动机械吗?”无名惊讶。
“你不知道,那你在研究什么?”罗德尔骑士诧异。
无名嗫嚅道:“我看这石头冒出的汽还挺舒服的,想着别人或许会喜欢。”
罗德尔骑士揉了揉眼睛:“谁会喜欢被这种热气吹啊?”
“总有喜欢的时候呢。”无名说,“比如洗完澡的时候?”
“为什么洗完澡就会喜欢了?”罗德尔骑士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就挺喜欢的。”无名铠甲缝隙冒着蒸汽,舒服地眯起眼睛。
罗德尔骑士觉得要么是自己确实疯了,要么就是无名疯了,他决定先不去纠结这些问题。
这商人要怎么做生意不关他的事情。
罗德尔骑士确认了一下:
“我之前说得,你都听进去了吧?”
无名点头:“你们行军的经历,我当然要好好听。”
罗德尔骑士趁着意识清醒,把罗德尔士兵们经历的事情给无名仔细讲了讲,包括他们行军的路线,以及遇到的困难。
罗德尔骑士想让无名记住他们,如果可以,将他们英勇战斗的故事讲给王城的亲友。
无名则记录着他们的行军路线,规划着自己商队前往火山的正确路线。
罗德尔军队的行进路线与他的大商队差不多,不过要更加坎坷。他们原本沿着移送罪人之路前往火山,但沿途的大桥被火山官邸破坏了,军队被分割开。
骑士带着没过桥的士兵,沿着绳梯爬火山,又被铁少女和傀儡兵切断了后路,军队再次减半,只能停滞在此。
“你们怎么不继续前进呢?”无名问。
罗德尔骑士苦笑摇头:“火山那群家伙,已经算好了。我们没有半点机会。”
火山的地形如同岩壁组成的铁桶,一圈一圈不断上前。
当罗德尔的士兵终于到达火山最高层,想着可以进攻火山时,那里却有一个恐怖的巨兽等着他们。
一头成年的坠星兽。
恐怖的重力激流足以撕碎整个罗德尔军队,更别说他们还是沿着绳梯一个个上来的。
“即使我们不去招惹坠星兽,让人拿盾挡住坠星兽,其他人赶紧绕到下山的正路,也不行。”罗德尔士兵说,“下去以后,成群的傀儡兵早已在那里等待了。”
无名听着这段惨烈的攻城战:
“这么说来,火山官邸很厉害呀。把你们打成这样,甚至还没有出动格密尔骑士,只出动了傀儡兵。”
罗德尔骑士没有否认:“我们只能到这里了,确实没见过格密尔骑士的影子。火山的正规军可能至今还蛰伏在什么地方,准备对王城露出獠牙。”
无名拿出自己的地图,在上面标注着,写写画画。
他说:“你们就先撤退,配合我的研究调查,至于火山的事情,我来解决。”
“你能怎么解决?”罗德尔骑士问。
“商业机密,不便透露。”无名说,“你们去后方,见赐福王,之后听他的安排。”
赐福王是无名受到罗德尔士兵信任的最根本原因。搬出这杆大旗,他成功说服了这些固执的士兵撤下前线,退回后方。
安排罗德尔士兵离开,无名起身,爬上长长的绳梯。
爬到一半,绳梯突然摇晃起来。
“嗯?”无名看着绳梯上方,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到下方,发现安娜塔西亚正在奋力拉扯着绳梯。
能单持大刀的臂力摇晃本就因为过长而有些脆弱的绳梯,纤维崩裂的声音从绳梯上传来。
“干什么干什么?”无名嚷嚷起来,“谋杀老板?扣你工资哦。”
“你闭嘴!”安娜塔西亚愤怒地对无名咆孝,“可让我逮到机会了。今天我就要对你的压榨和独裁发起反抗!”
这段时间无名没少压榨她,靠祈祷一击给全体罗德尔士兵疗伤,安娜塔西亚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多人,也不如无名一半畜生。
无名仿佛劝说着要跳楼轻生的人一样大叫:
“快住手!你那么生气做什么?难道就没有体会到劳动时的快乐吗?快醒醒,觉悟者恒幸福!只有能在工作中获得快乐,你才能成功一个优秀的员工!想要什么你说嘛,大家都好商量。”
“死!”安娜塔西亚说着,一刀重重斩在绳梯上。
绷紧的绳梯突然断裂,一层层断裂上去,一直到无名的脚边。
无名脚下一空,重重摔下。
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全身铠镶嵌进岩层,铠甲的缝隙渗出红色与黄色的固液混合物,似乎是肉体被撞成了肉泥。
安娜塔西亚看到这一幕,丢下大菜刀,仰天伸臂,眯起眼睛,似乎在感受那并不算久违的自由。
“虽然你是个混蛋,但你确实很强。”安娜塔西亚喃喃,“我会把你好好处理一下再吃掉的。”
“早说啊,原来你想要这个,给你。”一只手伸到安娜塔西亚脸上,掌心躺着一块烂熟的肉丸,喷香诱人。
“谢谢。”安娜塔西亚下意识张开嘴,把肉吞下。
“嗯……”安娜塔西亚舒服地眯起眼,“果然,这家伙拥有成王的潜质……不,更强,这是王者的肉质……”
安娜塔西亚品味着这块熟肉,突然扭脸看向一边。
无名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抓着她的大菜刀,正用刀刃在自己铠甲上揩着渗出的肉泥,搓成另一枚肉丸。
感受到安娜塔西亚的目光,无名看过去,递过肉丸:
“还要吗?我估计还够搓出两个的,正好,四喜丸子。”
安娜塔西亚勐退一步,看鬼一样看着无名。
安娜塔西亚被那些侥幸从她手里逃脱的褪色者称为鬼女,但她觉得无名显然更像鬼。
“那么高地方摔下来都没死?”安娜塔西亚难以置信。
“死了啊。”无名说,“又活了嘛。”
“开什么玩笑,我杀过那么多褪色者,没见过复活这么快的。”安娜塔西亚说。
无名说:“那是你少见多怪了。”
这话镇住安娜塔西亚。无名这么说,岂不是说他杀的褪色者比自己多很多?
安娜塔西亚额上滴下冷汗:
“我……我……”
“你想杀了我嘛。”无名说,“你现在杀也杀了,吃也吃了,满意了吗?”
无名把肉丸子递给安娜塔西亚:
“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可是有点贪了。”
无名的眼眸升起熔炉般的光芒:“那样我会很困扰的。”
“满意了满意了。”安娜塔西亚连忙点头。
“那就好,你就跟着罗德尔的部队去吧。”无名说,“这些耶罗眼珠拿着,你继续给他们做饭,回头我去验收。”
打发走安娜塔西亚,无名继续爬自己的梯子。
虽然绳子裂开,但直接抓着绳子,也不是不能走。
想到刚刚摔下来的高度,一般人光爬这段梯子就得累得筋疲力尽,甚至脱力摔下来,也难怪罗德尔久攻不下。
在火山的最高处,不出所料,并没有罗德尔士兵所说的坠星成兽。
无名估计火山还没有奢华到拥有那么多坠星兽,被拉塔恩拍碎的那只,应该就是火山的这一只。
无名走过遍地陨石碎片,从另一边跳过去,绕了这么远的路,终于来到那个毁坏的断桥的另一端。
无名站在高处,看着满地的傀儡兵,喃喃道:
“好了,现在该解决火山的问题了。”
无名纵身一跃,身后的披风随风狂舞,阴影下投,遮蔽大地。
无名落在了傀儡兵中间,高举双手:
“别打人,我是良民!是好人!不是敌人!”
无名研究过傀儡兵,这些自动机关可以自己工作,但也可以被人操控。而且高级的傀儡兵,也可以做出简单的判断,根据对方的敌意判断是否要歼灭。
无名双手高举过头,观察着这些傀儡兵。
事实证明,这些傀儡兵确实很高级,还真没有一拥而上,把无名绞成肉泥。
十几个弓箭傀儡兵把他围起来,带着他前往火山官邸。
沿途,无名看到了罗德尔骑士至今没有见到的景象。
依旧是遍地的尸骸,路边满是倒吊的尸骸。被切断后路的罗德尔军队早已被歼灭,尸骸与军旗一起挂在架子上。
架子下方还堆起火堆,熏烧着尸体。
干枯断裂的小黄金树失去生机,树根下埋藏大量火山石,不断释放硫磺味道的气体。
让无名惊讶的不是这些罗德尔骑士的尸骸,他看到了许多明显不是罗德尔士兵装饰的尸骸。
许多尸骸显然没有明黄色的铠甲,甚至没有黄金之民那种澹黄粗布的服饰。
这些尸骸上穿着相似的服饰,成堆成堆死在一起,从一些还完整的旗帜和纹章来看,这些似乎都是火山的人。
火山的人、罗德尔的战士、拉车的山妖、罪人与黄金之民,所有人都平等地死去,堆成如山尸骸,装点这条移送罪人的道路。
无名一时也想不明白这诡异场景,只能跟着傀儡,一路向前,来到无数罗德尔士兵朝思暮想,却无缘见到的火山官邸之前。
火山官邸之前,除了傀儡兵,还伫立着一位好像拿了个地毯就披身上的高大山妖。
押送无名的傀儡兵没有继续前进,而是让无名站在了山妖的面前。
“这是做什么?进门前还要搜身吗?”无名说,“我提前说一声,我的剑是不能给你们的,其他随便拿。”
山妖缓缓抬头,露出披风下那双澄黄的眼眸,浑浊又病态。
以山妖的体型和生命力,感染了疾病以后,玷污的气息也是成倍的增加,仿佛一头巨大的妖魔站在面前。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感染了癫火的山妖。”无名说,“我这里还剩了点耶罗眼珠,你要吗?”
山妖开口,声音带着沉闷苦痛:
“提问,这一路上,遍地倒吊的尸骸,你可知是做什么的吗?”
这算是一种考验。火山安排一个被癫火玷污的山妖,问出这个问题,便是要验一验来者的成分。
在火山官邸看来,那些假正经的黄金之民,甚至无法直视一位癫火病患。看到被玷污的眼眸就会撇过头去。
无名显然可以直视被癫火灼烧溃烂的眼眸,接下来只要问问他对外面如山尸体的看法,就可以让他进入了。
将小黄金树烧毁,将尸体堆积成山,让战场涂满污秽,以最耀武扬威的方式将尸体吊起来展示,一切都是为了亵渎。火山官邸将亵渎玷污以最直观的方式摆在人们眼前。
太多愚笨的人,无法理解这种深沉的牺牲。就像黄金之民一样,只会以黄金的教条去下意识地认知事物。看到玷污只能想到憎恶,看到火焰只能想到亵渎。
能够借由亵渎感受到火山那壮烈决心,理解亵渎之美,才有资格加入火山,成为拉卡德大人的族人。
无名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倒吊的尸骸与堆积的尸堆,以及点点篝火,组成一条亵渎的大道。
无名略作思考,稍加分析,便明了这癫火山妖的意思。
无名自信回答:
“我知道,你们是在熏肉,烟熏腊肉。”
无名说:“火山官邸地势凶险,另一个意思就是你们也难以补充自己的物资。我这一路都没见到牛羊,也看不到可以生长作物的土地。你们能扛住有整个黄金树作为赐福后盾的王城,必然是用了些奇招。比如——吃人啥的。”
无名得意地说: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山妖沉默了片刻:“完全不对啊……”
山妖心里滴咕:虽然错了,但这家伙似乎完全可以进火山啊,够亵渎……
“什么?错了……”无名眼珠子乱转,“稍等,我再观察一下。”
无名往尸堆转了一圈,踱着方步,捏着下巴,不时点点头。
很快,无名就回到山妖面前,深沉地说:
“我知道了,这是为了亵渎,为此甚至不惜牺牲同胞。”
还真看出来了?山妖惊讶。
无名啧啧摇头:“虽然这办法可以,但我不得不说,你们这样,确实太亵渎了。”
山妖闷声:“你不认同火山的做法喽?”
“当然不认同。”无名义正严词,“太亵渎了!”
“那就请你离——”
“你们亵渎了粮食!”无名痛斥着山妖,“不是我说你们啊,你们这亵渎,就只是杀完人吊腊肉熏制对吧?”
山妖沉默了:“还有拷问。”
“甭管什么拷问,重要的是,这样只能到肉体。”无名在自己腰子上比划着,“肉体,那不过是短暂的停留,是尘世间片刻的累赘——灵魂,灵魂才是最重要、最肥美的部位啊!”
无名摇着头,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火山,真不行。没格局啊,还不如一个吃屎的。”
山妖瞪着无名:
“你又懂了?你怎么知道灵魂还在了?他们说不定早就化为冤魂了呢。”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亵渎的。”无名神秘莫测地说。
山妖凝视无名片刻,终于还是让开了身子,将那幽深的大门展现到无名眼前。
“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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