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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宣钦犯弗朗机使臣上殿!(为盟主MikoyanMing加更)

崔元差点背过气去。

怕什么来什么。

“……陛下,臣之功,实不足以受此封赏。”崔元头磕得更低,屁股撅得更高,“臣是驸马都尉,国戚岂能居此高位?陛下初登大宝,臣知陛下之难。臣既为国戚,圣命莫敢不从,却万万不能为陛下添忧。”

“这不仅是圣命,也是国策会议已经议定的。崔元,你没听懂吗?”朱厚熜笑着感慨,“郭勋就说不出你这些话,国策会议上,此后其他臣子也不用担心郭勋胡乱说话了。”

“……臣斗胆问陛下……武定侯怎么了?”

崔元一头懵圈,实在太过于震撼。

这左军都督府掌事不是郭勋的吗?五府参预国策会议之臣不是只有一人吗?郭勋在国策会议上胡说什么了?

“当兵去了。”

崔元愕然抬头看着皇帝。

朱厚熜一本正经地说道:“武定侯说要以身作则,从小兵做起,再立配得上爵位的功劳。当然了,他毕竟那个大一个侯爵,当兵也没人敢指挥,所以先做个神机营中军坐营官。”

崔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岂非只是神机营下五军之一的一支团营首将?

撸得太狠了吧?至少也该掌整个神机营才是。

“还不领旨?”朱厚熜微笑了一下,“有文臣虚衔,有侯爵之位,有五府职差,你别妄自菲薄之余还教着刘龙畏畏缩缩的。朕既继位,人人自当量才而用。”

崔元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皇帝。

成为驸马都尉是一步登天,地位是超品的存在,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但作为国戚,除了开国初年,渐渐也就只能做些代为祭祀、督造工程、管理皇亲国戚的事。

能有武臣职差的,国戚十中无一。

但现在皇帝告诉他,他已经有了特进荣禄大夫这个正一品的文官散阶。

他还有柱国这个文武皆可的从一品虚衔。

他还是有诰券的京山侯,虽然不是世袭罔替,但从此就是不因驸马都尉而存在的国戚,而是又有勋臣身份。

最后,他还直接成了左军都督府掌事,参预国策会议,成为皇帝之下大明十八巨头之一。

横跨文武,直通勋臣国戚,除了内臣,他崔元的圈子将无所不及。

这样的皇恩浩荡,其他文臣武将就没有反对的吗?

崔元眼泪是真出来了:“陛下之恩过重,臣诚惶诚恐。此任过大,臣德才浅薄。”

这样的人物一旦根基牢固,造反分分钟啊!

伱看,连我教刘龙做缩头乌龟他都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在防着我。

这是临时遛他出来拉磨的,绝对!

然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崔元的推辞近乎驴叫。

朱厚熜好笑地看着他:“朕就是欣赏你知足知危知退,你怕什么?”

崔元一脸可怜:我好歹是你姑丈,相比这个,我去做宗人令就是了。

参预国策会议那是要和其他十七罗汉打擂台啊!梁储都扛不住!

朱厚熜收起了笑容:“不可推辞!如今国事繁重,崔卿当尽展所学,不枉此生!”

不开这个先例,难道自己的姐姐妹妹以后就真托付给两个废物点心?

一个人如果没有事做,就会越来越差劲。

这时代的各种彼此防备,监察体系自有其局限性,还有改善空间。

再说了,朱厚熜只愿此生建些基业,埋好种子。

其后若有波折反复,后人自会再想起他这嘉靖一朝的得失。

最主要的是,目前的勋臣武将过于废物了,实在缺一个脑子好使的。

以南海战事要紧为借口,把崔元这个有脑子有威望的人推出来,先做代言人,恰好各方都觉得还不错。

郭勋是被国策会议的最强大脑们整怕了,其他勋臣更加害怕——郭勋去了一个多月就被整去当兵了。

文臣们也被郭勋整怕了——瞎说话,差点又把广东的事引导为杨廷和想搞袁宗皋、搞皇帝,那性质可就变了。

一点都不懂得拿捏分寸!终日处于听不懂、讲不出、瞎表态的状态,一群老狐狸里混进去一只二哈。

看着皇帝严肃的表情,听到耳中的那句“不枉此生”终究还是让崔元的心颤了颤。

我原先是知足知危知退,那是因为我只是驸马都尉啊。

你看我看得很准,那你也该知道,今后我大权在握,也许就会变的。

崔元看着皇帝,忽然明白过来根本,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下拜:“臣领旨,谢陛下隆恩厚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当然无法活一万岁,但他当然能比自己活得久。

能让其他大臣同意这项封赏的皇帝,会害怕自己有造反的潜力?

你的好性格不能丢啊,崔元!

老驴拉磨,志在不死!

……

“这是谁?”京郊团营俗称“老家”的旧官厅校场上,郭勋指着旁边的人声嘶力竭,“咸宁侯!”

仇鸾穿着短衣,外面披麻。

“如今第一个重新整编出来的,就是我们神机营中军!”郭勋扯着嗓子吼,“我这个原先的左府掌事做你们的坐营官!咸宁侯做一个小小把总!”

校场上是满员的五千兵卒,按照旧制,步兵三千六百人,骑兵一千人,炮兵四百人。中军营下共分为四司,每司一个把司,俗称把总。

侯爵做把总,仇鸾极力伸展着自己还没完全长成的身躯。

糙汉子们自有糙汉子们的语言,郭勋不懂文官们那一套,这些还是懂的。

等底下笑闹一番之后他就板起脸喊道:“说得都没错!可你们是不是绣花枕头,本将会一个一个地试!陛下口谕!”

五千兵卒乌泱泱地单膝跪地。

“朕对京营只有三点要求:军纪严明!敢上战场!能打胜仗!”

他停顿一下之后大喊道:“陛下眼中,原先你们这些惫赖货毫无军纪,不敢上战场,打不赢胜仗,听不听得懂?”

底下雅雀无声。

“所以本将和咸宁侯要亲自来!做不到陛下的三点要求,老子就天天操练你们!做到了,老子再回五军都督府,你们也升官!老子可是在国策会议上立了军令状的,京营练不出来,老子这辈子都不回去!”

虽然实情令人不感动,但现在他们都不敢动。

“谁挡着老子回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参预国策会议大臣,谁就是老子的仇人!”郭勋喊得咬牙切齿,“有人想做本侯爷的仇人吗?”

这哪敢?

重整的京营兵虽然银子变多了,但好像要苦不少。

忽然尿急。

“想不想做本侯爷的仇人?”郭勋对稀稀拉拉的声音很不满意,声音里又加上了一丝跋扈阴狠。

“不想!”

“声音太小老子听不清!想不想做本侯爷的仇人?”

“不想!”

“无精打采的,到底想不想?”

“不想!”

“想不想升官发财?”

“不想!”,“想!”。

“都他妈的是蠢货!给老子练起来!”

喊得太大声了,郭勋喉咙都哑了,血压也高了,所以眼睛也红了。

老子刚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坐了个把多月,刚刚享受了勋臣武将第一人的滋味才那么一会,快乐就没了!

谁逼的?

杨廷和!

可他也知道,过去是收了钱,是没办好差,有了把柄。

现在他想明白了,要先办好差,再收钱。把柄有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要忠心!

陛下信重过我!

“人人都要像陛下一样,一炷香至少给老子跑出去五里地!往死里练!”

老子还会回去的!

……

紫禁城里,今日不视事,阖家团圆。

一场大宴,张太后和夏皇后战战兢兢。

今非昔比,这几个月来京城的风风雨雨何等狂烈?皇帝的手腕已经展露无遗。

日精门之火是一根刺,虽然至今没有访查的迹象,但既然是人祸,就不可能没有结果。

张太后知道不是自己,可她不确定袁金生有没有参与其事,她更不知道自己两个弟弟是不是胆大包了心。

眼下又是杨廷和以首辅之尊领办皇庄皇店清理一事,张太后只觉得日子越来越苦,偏偏宫里还是很和睦,皇帝每天早晚或跑步或散步,都会到她那里打个转问候一下。

亲儿子都没这么能坚持。

表面假笑了几个月,张太后感觉自己脸上的肉都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抖一抖了。

“下月就是陛下万寿节了,须得好好操办一番。”

尬坐着也很难受,张太后提了个话题,然后看着坐在已经进尊为太皇太后的邵太后旁边的蒋太后:“妹妹有福气,陛下之孝顺,我是羡慕不已,便是皇儿在时,他都没有如陛下一般日日到我仁寿宫,晨昏定省从没有缺。妹妹教得好。”

“岂敢岂敢,妹妹只是有福分。”

朱厚熜脸带微笑:“下月皇兄发引,朕这万寿节也不宜大操大办。伯母也不需伤怀,往后在宫内安享尊荣,朕都一般无二地孝顺。”

张太后很想开口为皇庄皇店的事求求情,可是现在不敢开口了。

想多留点皇庄皇店,算不算不安享尊荣?

以太后之尊,自然什么都不缺,可是没个名分,总是心中不安稳。

她的智慧毕竟不够,而朱厚熜在外朝的强势太吓人。

“过了万寿节,陛下也虚岁十六了。皇儿发引后,这选秀也可以开始筹谋了。”张太后又说道,“陛下虽常到我仁寿宫,平日里终究只有我婆媳二人闲话聊以度日。大位既已稳固,陛下也该考虑子嗣繁荣大事了。”

如今希望反而在了被进尊号为庄肃皇后的夏氏身上,听到张太后这么说,夏氏也有点忐忑期待地低头听皇帝的反应。

“明年吧。”朱厚熜说道,“朕的大位是稳固了,身子骨可还不算稳固。年齿太幼的话,孕产也颇多凶险。伯母,皇嫂,勿忧,勿虑。朕答应过的,自会做到。”

夏氏心头失落,张太后也只能勉强笑一笑。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还知道年齿太幼孕产凶险这些事了。

那岂不是至少还要苦等两三年?这期间,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事……

“家”宴之后,张太后和夏氏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离开了,朱厚熜则把邵太后、蒋太后和姐姐、妹妹都送往清宁宫。

“你也别着急。”朱厚熜打趣道,“先册封长公主,过两年公主日子再嫁人。”

朱清沅又羞又喜,蒋太后却说道:“虚岁已经十七了!再过两年那岂非要到二十?”

“朕的姐姐,难道还愁嫁?朕自然得先精挑细选几个出来,届时再让姐姐瞧瞧,看哪个更合心意。”

蒋太后嘟哝了两句,然后才叮嘱道:“听说张太后之前就遣人在外预选淑人,那些人可万万不能选入宫里来!”

“儿子知道。就是清萍说,只怕仁寿宫那边先选出来的都是极好的。自然,她说的是好生养又定然姿容过人,能入朕的眼。”

朱厚熜笑着说完就看向一旁陪过来的朱清萍。

蒋太后看着朱清萍,有些感激地说道:“几个月没见,瘦了些,幸亏有你跟过来,费心费力。”

说赏赐什么的没必要,那自然是会有的。

朱清萍回礼称不敢,但她瘦了是因为一直帮着皇帝研究经义这件事又不能说——陛下吩咐过的要守秘。

在整修一新的清宁宫呆了一个多时辰,朱厚熜这才在黄锦和朱清萍的随侍下回到乾清宫。

“明天去一趟周师宅中,替朕问候一下,让周师先把病养好。”

朱厚熜先吩咐了黄锦明天去探望周诏,提醒他先把袁宗皋调过来,周诏之前也是尽心尽力的。

一路舟车劳顿,七十七的周诏终究还是病了。

黄锦领了命,就见皇帝又带着朱清萍去了楼上。

每到夜里安寝前,楼上就只有他们。

到底在做什么?

乾清宫的正殿很大,朱厚熜和朱清萍研究经义的声音不大。

黄锦感到有点为难:陛下如果有临幸之事,按规矩还是应当记录一下的。

不是刚才还说身子骨没稳固吗?

……

次日常朝后,国策会议没有在中圆殿开,而是转为乾清宫正殿。

崔元第一次来参加,客套在常朝之前已经进行过了。

他现在几套衣服,现在既然是以五府代表来参加的,穿的就是武将官服。

有点感慨。

他自负并非没有才华,只是当年父亲贪图一步登天,才力劝他走这条路。

一直只是个太学生的父亲对科举之难是绝望了,但崔元始终是有一些不甘的。

但那也只是当年,后来就都淡了。结果没想到,如今年已四十三,却又峰回路转。

这京山侯本是封给崔元父祖辈的一个虚爵,只有诰而没券的那种,现在却提前转到崔元头上了,诰券俱备,只是不能世袭而已。

还真别说,昨晚回府见到公主,半是久别重逢,半是身份不同,异常地鱼水交融,异常地龙精虎猛。

好像什么劲又回来了一样。

此时放眼望去,六位内阁大臣:杨廷和、蒋冕、毛纪、费宏、石珤、孙交。

九卿之中,陈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原先的右都御史张纶。

再加上严嵩、代替杨一清参预国策会议的王守仁,国策会议十八位重臣分成了两边站着。

至于杨慎去后另外的一位御书房伴读学士,则是皇帝和袁宗皋的老乡张璧。

“宣,钦犯弗朗机使臣进殿!”

大明帝国中枢的重臣们齐齐望向殿门口。

朱厚熜也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不算东西方两个国家间的第一次官方接触了,但朱厚照之前只是对弗朗机语比较感兴趣。

朱厚熜感兴趣的可不止这一点。

身份大概是真实的,查过了礼部的记录,有一份所谓弗朗机国王曼努埃尔一世的委任状和国书。

但说不定是提前就用好了印的文书,只方便他们的印度总督在亚洲这边扩张殖民而已。

弱小的由枪炮去征服,强大的就有所谓大使先搞搞外交尝试开展贸易。

如今,葡萄牙已经占领了马六甲,逼近到了珠江口踏出试探的第一步,大明水师刚刚经历了与葡萄牙的第一战。

大败,筹谋着下一战的大胜。据张孚敬奏报,汪鋐伤势已经好转,两人正在通过使用商人作为间谍与葡萄牙船队中的大明通事、水手取得联络,尝试策反搞到葡萄牙人枪炮和战舰的情报。

朱厚熜并不着急他们迅速取胜,已经发旨过去放权鼓励。

此刻,这里也是战场。

朱厚熜要赢的,却不是已经成为阶下囚的葡萄牙人,而是观念还十分老土的这十八位国策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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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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