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国王与前任国王
西风劲吹，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雷霆般的响声，岩石的缝隙间一次次升起白色的喷泉。
克拉茨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凝视着眼前的露台，他知道一会有人会过来。
“克拉茨大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克拉茨的身后响起，“今天，那位辛特拉的雄狮就要过来了吗？”
克拉茨·安·克莱特伯爵，史凯利格的领主，克莱特家族的族长，被尼弗迦德人畏称为“海之野猪”的男人转过身来，看向发出问题的地方。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海岛女人：手脚粗大，胸围囊鼓，皮肤粗糙并且被晒成了棕色。她手上拿着一箩筐的贝壳，显然正要去干活；她微微弓着身子，用肢体语言向着领主大人表达尊敬。
但是这种程度的“尊敬”是远远不够的。
对于一名平民来说，就这么直冲冲地、没有礼貌地与领主大人说话，是绝对不行的，甚至连接近领主大人这么近的距离都是一种失礼。
要是放在内陆的一些地区，一些残暴的领主光是凭借刚刚这名女人的言行就能够下令割掉她的舌头。
但是这里不是内陆，甚至不是大陆。这里是史凯利格群岛，岛民和群山之子的家乡，所谓的阶级在这里非常模糊，民众们对于贵族有尊敬、有崇敬，但是绝对不会诚惶诚恐地卑躬屈膝。
因此在听到女人的问题之后，克拉茨居然也颇有闲心地反问她：“怎么了？你也想见识见识辛特拉的雄狮？”
“是的，克拉茨大人……我听说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骑士，而且勇武无双。”
“水手满足不了你了，你开始寻求英俊的骑士了？那伱可能要失望了，我们的兰尼斯特伯爵早就名草有主了。”
女人毫不在意地回答：“是辛特拉的公主吧？我们不在乎，其他人也不在乎，这样反而更好……”
克拉茨这回终于黑脸了：“你说其他人是什么意思？”
女人回身指向城堡：“里面正在准备宴会的其他厨娘、侍女、洗衣工，等等，都等着一睹辛特拉雄狮的风采呢！”
克拉茨的脖子僵硬了。
他看向女人的身后，那是他心爱的名为“凯尔卓”城堡。
因为知道兰恩一行人的到来，他特地召集了大批的侍女准备宴席，而此刻能够看出来这些人都只有七分、乃至五分的心思在手上的活计，更多的心思则通过她们的目光投射过来了——在克拉茨身上，或者说，克拉茨身后的阳台上。
克拉茨正想大声呵斥她们，却突然感觉到身后刮起了一阵无根之风，吹得他的披风烈烈作响。
一个火红色的传送门出现在半空之中。
当先出来的是一个身穿银黑色铠甲的金发骑士，他披着用整块大狮鹫的皮缝制而成的斗篷。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鼠灰色头发的少女，她穿着白色长衫和红棕色的鹿皮腰带，披着一块小一点的狮鹫披风，紧紧抓着前面的骑士。
随后走出来的是三名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剑士，他们分别挂着狼、蛇、狮鹫的造型的徽章，身子摇摇晃晃，好似暴风雨中的水手。
再之后是一名腰挎狮首银剑的侍卫和一名身背等身红木长弓的女射手，他们的身后又跟着四十名侍卫。
最后出来的是有着黑色长波浪卷发的女术士，她带着星形的黑曜石项链，身上散发着丁香和醋栗的香气。
凭空出现的一行人在一瞬间吸引了城堡内内所有人的视线，其中不乏包含好奇的炽热目光。
克拉茨在第一时间大声呵斥分心的自己人：
“没看到我们的客人都已经来了吗？还磨磨蹭蹭得像什么样子！要知道一会布兰王都会光顾我的城堡，你们要用这样的面貌来款待我们的国王吗！”
眼见领主发怒，城堡内的侍者们再也不敢没大没小了，急忙低着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克拉茨摇摇头，转身正想打招呼，却看到一阵鼠灰色的旋风扑进了自己的怀里。那巨大的力道让他不由地腾腾腾地后退了好几步。
“克拉茨，我好想你！”希里尖叫起来，“还有哈尔玛和凯瑞丝呢？我也好想他们！”
希里年幼的时候经常在史凯利格度假，和克拉茨所在的克莱特家族往来密切。按照辈分，克拉茨算是希里的舅舅，兰恩的表兄。
“哈尔玛和凯瑞丝出海了，他们晚上回来。”提到自己的引以为傲的儿子和女儿，克拉茨的脸上也多出了海风一般的温情，他紧了紧怀里的希里，“我的公主，你长高了……力气也变大了。”
“还有你，兰恩。”说着克拉茨转向兰恩，感慨道，“你也长高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想起来你的年纪。你跟我的哈尔玛才差不多大，没想到居然已经做出这样的成绩了。”
克拉茨在之前辛特拉被攻破的时候曾经过来支援，在布洛奇隆之外和兰恩碰过面，距离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发育期，还是说系统加强的体质，兰恩现在身高又往上窜了几厘米，现在能够有六点二英尺——也就是一米八八的身高了。
当然，这个发育速度跟希里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面对克拉茨的夸奖，好不容易压下传送门不适感的兰恩终于挤出笑容：“这个过程很不容易，也是因此我今天才来找你。”
“我很高兴你来寻求帮助，真的。”克拉茨上前用力拍了拍兰恩的肩膀。
“我给你们在城堡里面安排了住处，管家会先给你们带过去甜点和酒水，可以稍作休息。”
“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到时候伊斯特舅舅和布兰王也会过来，我们再讨论其他的事情。”
一切都被安排地井井有条，兰恩一行人自然客随主便，没有丝毫异议。
克莱特家族的管家团在领主的召唤下很快前来，各自引路，将客人带到该去的地方。
兰恩注意到，在叶奈法经过的时候，克拉茨似乎欲言又止，想要上前搭话；而杰洛特的目光闪烁，面无表情，却又似乎把情绪写在了脸上。
反观女术士，她一脸的冷淡，甚至毫不在乎。
前男友见现男友，有种熟悉的修罗场的味道。
“小孩子别瞎看，快走。”兰恩一把揽过探头探脑的希里，快步跟上管家。
这动作引得小公主一阵不满。
……
他们很快分开，被引到了各自的房间里面。
“辛苦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管家朝着兰恩鞠躬致意，随后缓缓退了出去。
兰恩打量着周围。这间卧室用来当会客厅都绰绰有余，屋内摆着书架和一张长书桌，床更是大得足够躺下五六个人；十步外还有一个阳台，上面现在正立着三只海鸟好奇地看着自己。
兰恩轻笑一声，拍了拍背后的黑魔法弯刀。立刻有翡翠色的虚无火焰在上面燃烧，却没有伤到兰恩分毫。
紧接着，一个身穿哥特风长裙的窈窕身影出现。她缓步走到兰恩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下面的海景。
“这里就是史凯利格了？我以前只在书里看过关于这里的描述。”
“是的，爱丽丝，这里就是史凯利格。”
在得到兰恩肯定的回答之后，美丽的画中魂灵不由地感叹出声：“真美。”
他们的位置可以将海景一览无余。
正前方海峡对岸的是小史凯利格岛，该岛南部低矮平坦，北侧则是深邃的峡湾；左方远处是绿意盎然的史派克鲁格岛，其獠牙般的轮廓与险峻的峭壁屹立于波涛之上，山顶遮蔽在云层之间；右方能看到乌德维克岛的悬崖，以及聚在那里的海鸥、海燕、鸬鹚和塘鹅。
“听说这里由七个家族共同治理，国王不是继承制度，而是他们推举出来的？”
兰恩点头：“没错，七个家族分布在六个岛屿上面，各自统治。所以这里的政治很复杂——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又很简单。”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评价道：“奇妙的国家，奇妙的习俗，奇妙的制度。”
说着，她转头看向兰恩的侧脸，从一名画家的角度欣赏那上面的线条和肌肉走向，沉醉于其中的美感。
“我猜你叫我出来不单单是让我陪你欣赏海景的吧？公主殿下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兰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要麻烦你画几幅画了。”
“几幅？”
“七幅，每个家族都送一幅画过去。数量可能有点多，这是一个大工程。”
“作为一名画师，我会享受的。”爱丽丝眯起眼睛，深色的眼影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忧郁的脸上只要出现一抹笑，就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或者说需求——我需要去各个岛屿上面采风，才能够画出符合各个家族品味的画。这需要之后你一直带着我。”
听到这句话，虽然爱丽丝脸上还有淡淡的笑容，但是兰恩却知道这位女士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在之前凯尔莫罕的时候，兰恩一直让爱丽丝附身在肖像画中，将她留在城堡里面，而自己出去狩猎；回到布洛奇隆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如此。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兰恩已经把爱丽丝以绘画老师的身份介绍给了希里，小公主对于画中魂灵的接受度也很高。但是现在看来，爱丽丝对于这种安排有点不满了。
“抱歉，爱丽丝。”兰恩很干脆地做出了言语的让步，“之前涉及到了很多战斗，而你不喜欢参与进这些血腥的场景里，所以我对你的附身物做了别的安排；而且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因为你是一名画师，当初我们约定好的、要给予你的新生活也是这样的。”
爱丽丝轻笑着等待兰恩解释完毕，然后轻轻地上前一步。
这下她跟兰恩几乎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了，虽然她是虚幻的，但是兰恩依旧能够感觉到她的头纱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蹭弄自己的脸颊。
“我喜欢画画，当初你带我从画中世界出来的时候，也承诺过我新的生活——成为公主的绘画老师，同时让我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
“我喜欢画画，我很感激你，兰恩。”爱丽丝说话间，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微微前倾，“但是我现在喜欢上别的了。”
兰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手腕，他知道那是爱丽丝被海风吹起的裙摆。
他稍稍低眉，而爱丽丝正好微抬下颌。
爱丽丝不是人类，没有呼吸，但是此时此刻兰恩依旧觉得自己的面部被一股热流扫中了。
“那么，你现在喜欢上了什么呢？爱丽丝。”
画中魂灵轻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最后踏前一步，在碰到兰恩的一刹那化成了翡翠色的火焰，将兰恩全身包裹起来。
温热、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兰恩只觉得自己被一片丝绸盖住了脸。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翡翠色的火焰已经重新凝聚到了他背后的黑魔法弯刀上面，只留下空谷幽兰般的声音在回荡：
“除非是你有别的任务需要，不然我不想再进画里面了。如果有战斗的话，我也想参与进去，我觉得我应该也挺厉害的。”
“兰恩，可以吗？”
兰恩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弯刀的刀柄，轻声道：“当然。”
——
大史凯利格岛和小史凯利格岛之间的海峡里，接二连三出现了龙船。红白相间的风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挂在船侧的青铜盾牌也闪闪发亮。
“图尔塞克家族的纹章，是外公来了！”希里看到龙船上面的标志之后兴奋地大喊。
“来的还有布兰王。”兰恩补充道。
国王的座驾到来，凯尔卓的众人却似乎习以为常。
这些船根本没有什么国王的排场，除了那船上格外训练有素的士兵之外，根本就看不出来上面的人有什么尊贵的。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就是城堡卫兵一路崇敬、敬仰的眼神。
因为从船上下来的这两个人，都是众人推举出来的国王。一个是曾经的，一个是现在的。
在看到伊斯特·图尔塞克的第一时间，希里就扑了上去。他们两人之前在莫斯萨克的帮助下已经见过一面了，而兰恩在辛特拉被攻破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伊斯特。
英俊的海上骑士肉眼可见地沧桑了，白发、皱纹在一年的时间里占据了他的脸。他和布兰王站在一起，知道的以为两人是兄弟，不知道的估计会误会成叔侄。
但是兰恩可以感受到这副沧桑外表下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在压抑，在等待暴发。
“辛苦了，兰恩。”
伊斯特只说了这一句。
然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兰恩。
……
布兰王的样貌和伊斯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但是他比伊斯特更高、更壮，与有着“海上骑士”称号的伊斯特相比，就身材上面反而更像“海上野猪”克拉茨。
他的身高能有六英尺半，腰比肩宽，上面绑着三条熊皮腰带。他穿着锁子环和皮革缝制的背心甲，里面是颜色和层次分明的棉衣。
他站在眼前的时候，兰恩仿佛看到了一头熊。兰恩也相信无论是多大的海浪和暴雨，眼前的这个男人也绝对不会在船上有一丝摇晃。
跟沉默的伊斯特比起来，布兰王的性格也豪爽很多，此刻他用双手抓着一只足有希里的小臂一样长的龙虾在啃，面前也已经堆积了不少扇贝、牡蛎的空壳。
希里坐在伊斯特和布兰的中间，在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只跟她脸一样大的螃蟹。
伊斯特倒是比较注重用餐礼仪，熟练地运用刀叉。因为他时不时就要摸一下希里的头，所以不能弄脏了手。
“如果说要在我的城堡里面找出最喜欢布兰舅舅的人，那一定是我的厨娘。”克拉茨打趣道，“每次舅舅过来，厨娘总是觉得自己的厨艺进步了。”
克拉茨的身边还坐着两个跟兰恩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一男一女。
男的留着半长的深棕头发，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留胡子。
女的则有一头红棕色的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披在身后。
这是哈尔玛与凯瑞丝，克拉茨的一对儿女。他们此刻都专心致志地看着兰恩，只不过眼神中的意味不尽相同。
好在兰恩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视线，他面不改色地饮下一杯酒，朝着伊斯特问道：
“姑父，我从莫斯萨克叔叔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您的情况。”
伊斯特点头：“那他一定跟你说了我想重登史凯利格王位的事情。”
这句话说得毫不掩饰，哪怕史凯利格的现任国王就坐在自己身边。
而即将被篡位的国王也毫不在意，他意犹未尽地放下龙虾壳，吸吮自己的手指：“不用看我，对于这件事情我是乐见其成的。当初是伊斯特主动放弃了王位想要出海游历，那时候克拉茨还小，其他六大家族的族长要么无心政治、要么脑子遭了山崩，我不愿意让群岛在这些人手里沉沦，因此同意竞选国王。”
“我在位的这些年里虽然过得也精彩，但是大臣们也都有抱怨：因为相比起解决群岛的政治问题，我更愿意带人出海去劫掠。甚至还起了一些流言，说我这么做是为了躲避我家里那喜欢饶舌的妻子——哈，群岛之子怎么会怕老婆？”
“在内心深处，我是羡慕伊斯特的。所以现在他愿意把丢给我的包袱重新接回去，我求之不得。”
布兰王非常直接地独白了自己的想法，放在大陆其他国家都是没人敢听的话。但是餐桌边的群岛人对于这些言语中的抱怨习以为常，显然是听得多了。
兰恩饮下一口酒，政治场合说话这么直来直去，他反而有些欢喜，不自觉地就被同化了。
“但是我听说遇到了阻碍？”
伊斯特点头：“国王让位并不能指定继承人，尤其是我这个曾经放弃过王位的人，很多领主觉得太过儿戏。”
说到这里伊斯特不屑地笑了笑：“其实是他们自己想当国王。”
兰恩思考道：“但是姑父您在群岛应该也有不小的威望吧？”
伊斯特肯定回答：“我本来就有一批支持者，再加上布兰的力挺，按照正常的投票制度想当国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成为国王，我还需要各大家族的支持，出兵尼弗迦德，帮助辛特拉。”
说到这里的时候，伊斯特温柔地看了一眼希里，随后转向兰恩：“因此我需要合理地堵住那些族长的嘴——以岛民的习俗。”
“这个方法有点冒险。我注意到你身后的这几名勇士，他们是猎魔人吧？我看到杰洛特就在他们里面——我可能需要他们的帮助。”
兰恩一愣，伊斯特应该是知道猎魔人不参与政治的，他当国王有什么忙是需要猎魔人出手的？
伊斯特很快解释道：“乌德维克岛在不久前——大概是两个月吧——出现了一头寒冰巨人，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将它从沉眠之中唤醒，但是它出现之后大肆破坏，小岛都因此毁了大半。”
“而不仅仅是乌德维克岛，这头巨人据说还能够使用寒冰魔法在不同的岛屿间流窜，还有着号令女海妖的神秘力量。各个领主不止一次组织军队去围剿这头巨人，但是每次都大败而归。”
“而我要去狩猎这头寒冰巨人，取得它的头颅。”
“用最强大的怪物，来赋予最勇猛的战士以荣耀，以此帮助我重登史凯利格的王位。这就是我的计划。”
就在伊斯特语音落下的那一瞬，系统的提示音在这个时候随之响起：
【发现任务-冰川之怒：
未知的天文现象将冬眠中的巨人提前唤醒，它大肆破坏、摧毁眼前所有会动的东西，美丽的乌德维克岛因此遭到了骇人的破坏；巨兽的危险正在扩散到整个史凯利格，勇敢的海上骑士则希望通过讨伐怪物，为自己赢得王冕。猎魔人，你或许可以给予帮助，毕竟这也是在帮助你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