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长安,太极殿。
李二正在主持今日的朝会。
朝会之后,将是一年一度的农耕大典。
李二会带着长孙皇后以及三公九卿,至社稷坛举行亲耕礼。
此时的朝会已接近尾声,群臣所议之事,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皆可应付,李二有点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已经全铺在了亲耕礼之上。
眼看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事,李二正要宣布散朝,御史大夫杜淹站了出来。
“圣上,今有慈州、泽州刺史,襄陵、沁水县令上书,参太平县令李陌,痛斥其肆意征集民夫数万人之多,毁坏良田,置春耕于不顾,大兴土木,太平周边已民不聊生。”
“另有蒲州刺史上书,参太平县李陌,斥责其大兴商贾之事,哄抬物价,扰乱秩序,致使蒲州流失乡民、工匠万余人,银钱数万贯之巨。”
“……”
杜淹一一列举了李陌十几项罪名。
随后又有两名官员站了出来,表示也收到了绛州周边州县类似的奏折。
李二听了杜淹的上奏,先是有几分惊讶,接着又生出几分怒火。
这个李陌他是知道的。
前些时日为了救灾,先有其父李道同病死在任上,后有李陌带领全县乡民乞讨为生。
为了表其功绩,自己还亲开金口免去了太平县三年的赋税。
这还没过去一个月,怎么竟惹出这么多事端。
他正要开口责成吏部、大理寺严查此事,吏部侍郎温彦博站了出来。
“启禀圣上,臣近日也收到绛州刺史上书,表太平县令李陌。”
“绛州刺史薛世良赞李陌乃大唐之栋梁,为缓解灾情,先是组织乡民造田,后又筹得粟米数万石,银钱数万贯,李陌采取以工代赈之良策,既解了太平之灾情,还得到良田万亩,实为明智之举。”
温彦博的话刚说完,工部尚书段纶也站了出来。
“圣上,近日臣治下水部司执事上书于臣,表太平县令李陌技艺精湛,发明可自动汲水之水车以及新式耕犁。水车可灌溉农田万亩,耕犁可日耕农田五亩,且只需一头畜力。”
听罢众人一番言论,李二并没有当场表态,而是冷眼观瞧了一番。
此刻他心里也是难以定夺。
两组人,说的却是同一个人,一组人把李陌说的十恶不赦,而另外两人却将李陌说成了国之栋梁。
这在朝堂之上是极少出现的。
关键还是这个李陌,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
如何能博得朝堂之上这么多重臣的关注,竟为他起了争执。
“今日春耕大典,不可耽搁。”
“此事朕稍后自会安排得力之臣,亲赴太平彻查一番。”
“众卿不必再议。”
“散朝吧。”
李二说罢,便从龙椅上起身,自顾离去。
杜淹与温彦博、段纶两人则是互相怒视,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社稷坛位于皇城内含光门西。
这里有两座宏伟的建筑,分别叫做大社和大稷。
社就是土地,稷则是粮食。
这里是大唐最重要的礼仪机构,也是举办此次农耕大典之地。
散罢朝会,李二没多做耽搁,带了长孙皇后及三公九卿,赶至社稷坛。
见李二前来,早已等候多时的礼部人员开始鼓乐齐鸣。
一名典祀郎高声喊到:“圣上皇后,春天好!诸位嘉宾,春天好!”
李二则是信步来到祭坛前,祭奠一番,又诵读了几句祭词,然后便来到农田边象征性的刨了几下地。
接着他又扶着犁杖,驱赶着前面的四头牛,开始耕作。
“果真有一头牛便能拖动的耕犁?”李二一边劳作,看着眼前四头牛才能拉动的长直辕犁想着。
来回耕作了三趟,他的活儿便算是做完了。
接着便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依次出场,也来回耕作了几圈。
长孙无忌、房玄龄还好,杜如晦耕作完显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克明,朕观你气色不佳,且不可过于劳累。”李二关心到。
“多谢圣上关心,臣无碍,不妨事。”杜如晦拱手表示感谢。
“近日无事,若不然,克明还是修养一番吧。”李二还是不太放心。
“如今天下初定,正是用人之际,臣当鞠躬尽瘁。”
杜如晦说得没错,此刻朝中,人才看似很多,但实则极为匮乏,五姓七望还虎视眈眈,到处安插心腹,玩弄朝政于股掌之上。
“不碍的,身体要紧,若不然此番太平之事,不如就由克明替朕亲自探查一番。”
“一来可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二是趁机修身养性。”
在李二看来,太平小小一县之事,用不了多久就能查明,趁机也可以让杜如晦修养一下。
“但凭圣上调遣驱使。”杜如晦欣然受命。
此刻他对这个太平县令李陌也是充满了好奇。
到底李陌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惹得周边各州府群起而攻之。
“对了,顺便将承乾也带上吧,太子当知民间疾苦,克明也可沿途教导一番。”李二让杜如晦附耳过来,小声说到。
李二对自己的长子那可是喜欢的紧,生下来就是当未来的君主培养的。
就连李承乾的名字也暗含了“承继皇业,总领乾坤”之意。
杜如晦听了也是暗暗的感激,李二这是要让自己和太子建立师徒之情啊。
但转念心情又变得略微沉重,太子出宫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全家人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此事当秘密图之,且不可泄露半点风声。”杜如晦郑重的说到。
“克明尽管放手去做,有克明在,朕不担心。”
这得是多大的信任,把自己的太子托出去都能放心,杜如晦也是再三的表达了感激之心。
春耕大典结束,且不说杜如晦开始事无巨细的准备太平之行。
东宫里,长孙皇后、李承乾相视而坐。
长孙屏退所有宫女太监,将李二安排他出宫体察民情之事讲了出来,还再三叮嘱切不可说于其他人知晓。
李承乾虽然只有八岁,但他自幼便受多位名师指点,自然是有城府之人。
他知道兹事体大,不能说于旁人,但仍难掩激动。
八岁的孩子,谁不会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与好奇。
儿行千里母担忧,长孙对李承乾可是疼爱的紧。
她像是个普通的母亲一样,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直到李承乾再也没有耐心听了,这才作罢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