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讷过于严苛,在这一点上饱受诟病,甚至逼出过人命来。但做出的成绩更加耀眼。
哪怕在原本那个没有老六的大明,洪武十八年恢复科举之后,一直到宋讷去世,每届科举放榜,国子学生都占三分之二的名额。
后来有人认为这是考官偏袒国子学,于是朝廷又策试一次,结果和原来的一样。众人这才无话可说。
但问题是,这是宋讷个人的成绩,而不是国子学的功劳。
朱元璋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抓着宋讷不肯放手,一直用到他八十岁,最后死于任上。
后来宋讷一死,国子学就开始走下坡路,哪怕朱老板把国子学改成国子监,大力改善了教学条件。祭酒更像走马灯似的不停的换,都无法挽回其颓势。
结果几十年不到,这座大明的最高学府,就沦为了高官子弟混日子、走捷径的垃圾堆,考中进士的人数直线下降,再也找不回昔日的辉煌了。
现在的国子大学自然不是原先的国子可以碰瓷的,但朱元璋很清楚,国子大学能有今日的成功,宋讷绝对居功甚伟。
所以朱元璋给了宋讷极高的退休待遇,除了派锦衣卫护送他衣锦还乡外,还恩准他以国子大学祭酒身份致仕。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宣布,是因为朱老板趁着这次科举的结果,将国子大学提高了级别。从一个从四品的部门,提高到了正三品。
而且为了将教育改革的成果下沉,让州府县学的教育系统与国子大学接轨。朱元璋还规定,国子大学的祭酒兼任礼部侍郎,分管天下学校。
所以要是之前宣布,宋讷就只能以从四品退休,拖到现在宣布就是正三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朱老板对文官素来苛刻,却主动让宋讷得了这个天大的好处,显然是认为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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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讷是欢天喜地的走了,谁来接他的班,继续掌管国子大学就成了大问题……
当然这是老六该烦恼的问题,用不着朱老板操心。
这天老六把宋璲叫到自己府上,专门聊这个问题。
来的时候,宋璲满脸藏不住的喜色,随着国子大学级别提升,司业的品级也水涨船高,从正五品变成了正四品。他也终于穿上了绯袍,踏入了高级官员的行列。
而且,宋讷一致仕,他的左司业之职就由宋璲接掌了,老六这个祭酒还得出镇云南,所以朝野都认定他就是国子大学新的话事人了。
一见面,朱桢见他一身便服,便笑道:“先生,怎么不穿官袍?”
“那样太显摆了,让人家笑话。”宋璲合不拢嘴道:“日后有的是机会穿,不急在这一时。”
“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这一点不好,扭扭捏捏。”朱桢哈哈大笑道:“人家都说锦衣不夜行,富贵须还乡。赶明儿大大方方穿起来。” “哎哎。”宋璲忙点点头,然后苦笑道:“也不纯是矫情,主要还是忐忑啊,没了老宋司业,真是太不习惯了。幸好还有王爷掌舵……”
“我也要功成身退了。”朱桢却淡淡说道。
“是,王爷肯定是要回云南的。”宋璲赔笑道:“但恁这位祭酒,不能像原先一样撒手不管啊,为臣比老宋司业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我说的不是回云南,而是我这个祭酒也要卸任了。”朱桢摇摇头道:“辞呈我都写好了,也跟大哥通过气了。”
“啊?”宋璲吃惊的合不拢嘴:“王爷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卸任?”
“这很正常吧,我一个藩王担任国子大学的校长,这件事本身才不正常。”朱桢笑笑道:
“当初是为了教育改革没办法。万事开头难嘛,肯定要权宜的。现在教育改革和科举改革基本也完成了,至少最困难的时期肯定过去了。我还恋栈不去就不对了。”
“可是国子大学已经没有老宋司业了,不能再没有王爷啊!”宋璲也知道王爷说得有道理,国子大学如今已成大明文官的摇篮,他一个藩王确实不适合长时间担任祭酒,但人考虑问题,往往先从自己的立场出发。
站在他的立场上,自然希望朱桢在祭酒位子上越久越好,这样才有人给他和国子大学遮风挡雨。要是没了王爷那宽厚的肩膀在前头顶着,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哪能经得起那些惊涛骇浪?
“本王已经送上马扶一程了,剩下的路该你们自己走了。这几年我都在云南,这边有什么事,还不都是你们自己面对?”朱桢沉声道:“再说本王只是不再虚占着祭酒的头衔,难道国子大学有什么事,我会袖手旁观不成?”
“是,王爷这几年确实不大过问国子大学的事了。”宋璲却摇头道:“但有王爷在,妖魔鬼怪就不敢找上门,我们心里就踏实。要是没了王爷,为臣可真挑不了这个大梁,为了国子大学着想,王爷还得另请高明。”
“哈哈,好。先生这才是纯粹的读书人。”朱桢抚掌笑道:“伱说的没错,国子大学新的掌舵人很难啊。不只是对外要迎接儒教的反弹,对内也不容易。”
在老宋多年过于严厉的管束以后,师生们都盼着能松口气,新任祭酒也很难做到,像老宋那样持续的高压。
“但这口气一松下去,国子大学就完了。短短三年还能学到个屁?”朱桢断然说道。
师生们都说宋讷严酷到变态,而王爷就仁慈多了,却也不想想,是当初谁保下宋讷来,又坚持一直用他到底的。所以根本就是老六想对师生严厉,所以才找了个魔鬼校长来体现自己的意志,同时还能为他拉仇恨。
“所以本王理想中的继任者,必须也是个严厉的人,而且顶得住压力,能坚定不移的萧规曹随!”他对宋璲沉声说道。
宋璲就很有自知之明,讪讪道:“这么说来为臣就更不合适了,为臣平时跟学生们跟师生们关系太近,忽然变脸确实太难看了。”
“好吧,那本王就另请高明了。”朱桢点点头,笑问道:“你觉得曾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