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光明,照耀在了沉寂已久的大地上。
科拉城,一座繁华的海边港口城市,在这个哥特风格建筑所构成的城市中,当黑夜的幕布被渐渐揭开,第一缕阳光洒向城市的角落时,整个城市被渐渐唤醒。
最开始,是小巷内稀稀拉拉的欢呼,这些欢呼声就仿佛是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瞬息间覆盖全城。
高耸的教堂、古老的城堡、精致的雕塑,以及城市内到处可见的哥特元素,都在熠熠生辉的阳光下展现出无限魅力。
人们从各自的住处走出来,难以置信的相互拥抱,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物,感谢神明宽恕是他们用来交流的唯一话语。
在这个所有物质都回归到初始状态的城市,人们走街串巷,忘我的纵情狂欢。
无论是衣着朴素的平民,还是穿着华丽服饰的贵族,再没有彼此的分别,相拥而泣,举杯庆贺。
街头巷尾响起了充满特色的音乐和歌曲,所有人都跟着音乐跳动,热情洋溢。城市的街道和广场上售卖食物和酒水的商店,全部不再需要任何金钱就可肆意享用,人与人之间仅剩珍惜和欢笑。
然后,第一个人,登上了城市中最高的钟楼,在狂喜的欢呼声中,一跃而下。
噗的一声,一朵血色的妖异之花在大理石地面上盛开。
钟楼下的广场短暂寂静了片刻,看着那朵血花盛开的幅度越来越大。
随后,整个城市都陷入更加彻底的狂欢。
一位头戴羽毛帽子的贵族,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把高脚杯在墙壁上敲出碎口,面带微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一名美丽的少女,哼着天真烂漫的民谣,将自己淑女裙的腰带解了下来,挂在了盛满鲜花的花店横梁上。
一個有着酒糟鼻的男人,拥抱着自己的妻子,两人手中共同握持着火把,哈哈大笑着引燃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杂货铺。
一名优雅的小提琴家迈着轻快的舞步,手中奏响欢乐美好的乐曲,脚步滴滴答答的踩踏在石砖路上。周围的人们欢声笑语,身旁的失火和坠楼者络绎不绝,就像是在和他合奏一首盛大美妙的音乐。
城市在短短片刻内,就散发出了浓郁的血腥气息。
这些血腥气和黑烟混杂在一起升向高空,逐渐晕染向整个城市,仿佛笼罩着一片暗沉的血雾。
张自成在屏幕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他们……他们不是已经摆脱了噩梦和污染么?”
“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那个被关押的邪神?它还在污染这些无辜者?!”
张自成的胸口剧烈起伏,这样惨烈的场面,让他无法接受。
如果这真的依然是地球中心的邪神囚徒所影响……自己一定会想法设法彻底杀了它。
他眉头紧张,压抑着怒火沉声道:“蒂露露!”
蒂露露迅速从镜头的左下角冒了出来,似乎感觉到父神的心情不太好,甚至连拍马屁都不敢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神?……怎么了?”
张自成面色难看道:“这个城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摆脱了噩梦的折磨,却如此大面积的……”
蒂露露漂浮在高空,看了看脚下的城市,语气有些犹豫道:“我……我应该是从物质到精神上,都帮他们回溯到正常状态了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是那个邪神囚徒的影响么?”
蒂露露当然知道囚徒是谁,闻言立刻摇头道:“不是他,他在塞昂利斯死去后,彻底陷入了沉寂,甚至主动的削减自己的权柄,强行让自己进入休眠当中。”
说着,蒂露露发现自己怎么在为对方说话,连忙又抢功道:“而且我知道父神您在乎凡人,所以我对这些非常上心,时刻关注着囚徒,绝没有一丝松懈。”
张自成沉默了。
他看着城市中大家相互雀跃着离开世间,想起之前问起的西蒙斯。
许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低声问道:“他们不断复活轮回的夜晚,持续了多久?”
蒂露露浑身有些颤栗,低着头不敢看向父神的视线方向,哆哆嗦嗦道:“大……大概有,两万多天吧?”
两万天?
五十四年。
沉浸在无限的痛苦和灾难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折磨了五十四年。
张自成没有说话。
他的寿命也才不到三十年。
人是无法想象没有见过的事物的。
自己也绝无可能理解比自己生命还要漫长的折磨,让他们的心灵被如何摧残得千疮百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囚徒傲慢以及监视者月神,这两个邪神长年累月的拉锯所造成的。
张自成的视线逐渐有些冰冷。
蒂露露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从脚底涌上天灵感,头皮发麻。
这种恐惧,不仅仅是死亡的威胁,更有被抛弃的,被斩断和父神联系的极致惶恐。
一想到那样的未来,蒂露露难以自持,鼻子发酸,眼角生理性的溢出泪水。
也在这一瞬间,来自高维的生物本能,让她忽然福至心灵。
没有解释任何事情,蒂露露抬起头,语速极快道:“父神,我可以再复活他们一次,之后消除他们这两万天的记忆,让他们感觉,今日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日子,除了做了一个没有印象的漫长噩梦外,毫无任何特殊之处!”
张自成闭上双眼,靠坐在电脑椅上,尝试平复自己的情绪。
良久,他只吐出两个字:“去做。”
————
西蒙斯起床之后,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看着奢华的天花板,只觉得发自灵魂的感到疲惫和麻木,可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旁的妻子发出有些难受的哼声,西蒙斯连忙回过神,抚摸妻子的额头,关切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我没事……唔,只是好像做了个噩梦,但又想不起来了。”
妻子明明还没有睁开眼睛,口中含糊的说这话,脑袋习惯性地蹭蹭西蒙斯的掌心。
感觉到这个动作,西蒙斯不知为何,双眼当中忽然蓄满了泪水。
他奇怪的眨眨眼睛,内心无比疑惑。
但在这一刻,在和妻子有了肌肤接触之后,西蒙斯也从之前那种难以言喻的干涸感中消退。
手掌传来爱人的体温,眼角的昏暗逐渐消退,万物好似重新染上了色彩。
他平静下来,好好注视着妻子,竟有种许久未见的荒谬感。
或许是自己当上市长之后,太忙碌了吧?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原来妻子已经不再年轻,原来她的皮肤也已经不再娇嫩,甚至眼角都带上了细微的皱纹。
可西蒙斯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为妻子的美丽而跳动,在为她的存在而雀跃,在为她的依偎而百转柔肠。
即使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寻常,普通,仿佛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