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吴钩手法狠辣,身子微屈,一股劲道顺着胸膛从右手挥出,又在中途变作爪状,借着拳势一把就要插向招风耳下身。
那汉子心一凉,下意识将怀里夹住的吴勇推了出去,这救了他一命,仰头栽倒的弟弟挡住了吴钩的脚步,他只能选择顺势将吴勇扶住。
瞬息之间,招风耳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小刀,他一声怪叫,灰暗的眼中是疯狂流露,双手握刀平举腰间就向吴钩冲了过去。
吴钩眼神发狠,手臂一卷将刚刚接住的吴勇轻轻推向旁边,随后身子一侧,以左腿为重心带着身体翻转,轻松躲过刀路的同时,蜷曲的右胳膊肘毫不犹豫撞在招风耳的脸上,沉闷的响声中,鲜血和唾液包裹着他的两颗牙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招风耳在惨叫中应声倒地,吴钩的一肘不仅打飞了他的门牙,还顺带砸断了他的鼻梁。
而那十五岁的少年动作不停,他飞身上前,一脚将他手里的小刀踹出几米远,随后狠狠踩住他的腕关节,语气冷得吓人:“你同伴已经死了,想活命就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背后是谁?什么时候盯上他的?”
“好......好汉饶命。”被痛楚和恐惧淹没的招风耳六神无主,甚至不敢睁开眼睛,“我们哪有什么组织计划啊,也就是为了活下去,做点小本生意,就是今天在街上看见他才——啊!”
一声震清脆的骨响爆起,吴钩脚上使劲,剧烈的疼痛让招风耳不住哀求,而他只是一字一句地接着询问:“我要听真话!到底是谁?怎么盯上他的!”
惨烈的画面持续了数十秒时间,若不是顾及到招风耳的惨叫声太大引人注意,吴钩会让他叫得更响。
根据招风耳的交代,他们老大是东城李兴铺子李东顺,一共七人,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地痞流氓,没能混出什么名堂来。
最终他们只能落脚江松干些龌龊名堂,每天闲着没事干就琢磨着收点保护费,接点花票单子,或者看到合适的小孩就想办法套上麻袋出城卖了,为此正受江松警局的怀疑和调查。
听起来像是个偶然事件,马路边呆了许久的吴勇恰好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在吴钩的心思里这仍马虎不得,灭门的惨剧就在几个月后等着一家人,他得拔掉一切苗头。
“好汉饶命呀,我......我能说的都说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
吴钩铁青着脸,根本没有等那招风耳把话说完,他足下使劲,凌厉的鞋间划破空气,毫不犹豫地踹在他脖子上。
牙酸的肉响声里,招风耳脑袋歪向奇怪的角度,粉红的血沫顺着口腔往外直渗,眼神就此没了光彩。
不论能否问出什么,从最开始吴钩就没打算放过这两盯上过吴勇的拍花子,这种事必须杜绝后患。
他转过身,轻轻甩开手上的血迹,四下里环顾。狭窄的小巷里,两边都是没有开窗的瓦片墙,确认没人注意到这深巷中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拉起不远处早就吓傻了的弟弟扭头就走。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吴勇早就六神无主双腿发软,然而身前的吴钩一扭头,眼里仿佛有火在烧,“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你要迈开腿,不然我们会惹麻烦,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
......
傍晚的江松灯火寥寥,推着车的糖人小贩在凹凸不平的砖石地面上一路小跑,身子随车身一同上下起伏颠簸。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被卷进车轮里,随后倏地飞远,落入撒满余晖的黄萍江中,打碎了江面上倒映着的,一对兄弟的脸。
“吃吧,你最喜欢的。”
吴钩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递过一串裹满了白糖的山楂,他身边的吴勇下意识地接了过去,却半天没有下口。
“吓傻了?没想到你哥也有这么凶的一面。”
吴勇摇了摇头,半响才说,“我只是有些......惊讶,其实哥,哥很帅,那两个家伙是坏人,坏人就是要杀的,爸爸说爷爷以前也杀了很多人,我只是......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威风,这么......”
他半响没有憋出下一个形容词,于是吴钩眉毛一挑替他补充道,“第一次见到我见血不跳眉,杀人不眨眼?像个凶神恶煞?”
弟弟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那时候好害怕,害怕那不是你。”
这话倒让吴钩一愣。
“当作一个秘密吧,我们两个之间的,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原谅我,勇,将来有机会,我会跟你解释,但不是现在。”他的食指在弟弟额头轻轻一弹,在看到吴勇点了点头后又接着说,“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坐在大街上发呆?”
吴钩此话一出,身边弟弟的眼神忽然又灰暗了下来,他半响不语,赤着的双脚在水面上来回踢腾,在夕阳下溅起点点金珠。
“我把娘的订单给弄没了。”他嘟着嘴,终于说道,“本来我跟东头大院的李厨子约好,今天去取他的直裤头来补,接过中途窜出来隔壁纺车街张家的大儿子。他跟哥差不多年纪,身体壮,拦在路上死活不让我去,我想硬冲还被他打。就这么一直拖到天黑,等我找到张厨子的时候,他说我一直不来,就把裤子给了新搬来的张家裁缝,还骂我不守时,说以后不给我单子了。”
“从上上个礼拜就开始了,他们兄弟两,一个碍我行路,一个抢单子,从我手里抢了好几个生意走,周边裁缝家的小孩都怕他们,大人们也不敢上门理论,听说那张裁缝是个练家子。我实在没有办法,这种事情跟客人们解释了也不会有人管你,他们只需要能做衣服就好了,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要拖累多少家计......”
吴勇的话说道一般便被打断了,吴钩摸了摸弟弟满头碎发的脑袋,语气温和,“你是不是傻,有这种事跟咱家里人说呀,外边的坏小子为难你,我们还会怪你不成。”
“我......我也想像哥你一样,一个人就能都解决了。”十三岁的少年一脸委屈,“我想像哥一样厉害,结果到头来还是给家里添麻烦。”
“你才十三岁啊,个头到我哪?等你跟哥一个年纪,就能做到我做的事情了,你急什么。”吴钩拉着弟弟的手站起身,“这样,他们敢惹你,你就打回去,叫他们下次见到你就害怕,就想跑。管他张家那个大儿子有多壮,哥教你几招,保证下次趴在地上的是他。”
“真的?”
吴勇眼里放光。
“真的,不过你得答应哥。我先教你,但要是没我同意,你就得躲着,不准动手。单子的事情,少两个就少两个,家里现在也不缺钱。”
“行。”
十三岁的少年眼中映着夕阳。
吴钩低声在弟弟边上说了十来分钟,伴着手上不停比划,最后又教了他几个手脚动作并矫正之后,一切便结束了。
“行了,回去吧,我说的你记牢了,那几个动作自己在房间里多练练,练的时候一定想象张家那两儿子面对面朝你扑过来。”
“这就......能行了么?”
吴勇语气里满是不自信,毕竟武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和指导,在这个时代是公认的常识,而他哥的点拨也太简单了。
“放心,现在把烦恼都忘在脑后,回家吃饭。”
相反,吴钩的语气却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