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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回忆(三)

“呵,论拳脚我是得恭维你那姜师,但真打架,他未必打得过我。”白顺通挥了挥手,将金属臂铠收起来,那凝炼的炁瞬息间消化于他的体内,“但有一说一,你拳脚天性极好,为啥形意拳造诣这么普通啊?”

吴钩听了嘿嘿一笑,爬起身来拍了拍尘土,没有回应。

“我看你刚刚脚下还糅一点翻子拳的步法和戳脚腿功,手上撞我那下又是八卦掌的密手。姜一拳教得不精,倒还挺杂,他那大名鼎鼎的半步崩拳没传你真谛吧?”

“没有。”

“丹田气打也只讲了皮毛,不然你哪怕练个半年,明暗劲道变化也能比现在复杂一倍,我那下就没这么好缩出去。那大杆子也没好好让你练吧?还有他自己的六步绝剑,我就服他这玩意,既然稀罕你,为啥不教呢?”

这说着说着,白顺通手脚也跟着比划,最后还把自己给说得有些急眼,好像吴钩是他的徒弟似的。

吴钩倒也不急,一笑道:“白老果然不简单,丹田气打跟半步崩拳能看出来就算了,大杆子和六步绝剑都能知道了?要说您不是猜的,我不太信。”

中年人模样的白顺通指着吴钩鼻子,眼里似笑非笑,“你少跟我打马虎眼啊,形意号称脱枪为拳,自古就以兵器著称,以拳推兵,反之亦然。你要学了你师父那两手绝活,功夫又得精进两个台阶,这点练形意的你不得比我清楚?喏,跟我说说,你师父和你,怎么个情况?那姜一拳干什么吃的,自己不好好教推给我?”

“行行行,白老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吴钩咧嘴道,“我跟师父练拳十年,他其实呀,也就前几年练桩打基础的时候能经常见到。后来他一个人满世界跑,整年来见不了两回,有时候赶着火车回来,跟徒弟们见个面吃个饭,一人指点两句第二天就走了,能到今天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不瞒您说,他之前啊,还在国外呆过段时间呢。”

“这样啊。”白顺通翘着二郎腿一琢磨,随后点了点头,“武皇帝也是找了把好剑那,鞍前马后的,要说他姜沐霖侠义心肠无私奉献,我是不信的。也是为了他自己独门形意一脉流长吧,或许未来不是什么武术都能称作国术,他一武林中人,弄权本事不小。”

“老一辈的布局,那是你们老一辈的事情,我猜不透,也不想猜,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吴钩目光闪烁一瞬,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真正的炁门道天,今日我见识到了,非同凡响。师父有意让我来求教,不知道白老愿不愿意教呢?当然,如果您摇头我也不会难过,正好抓紧时间赶回东北去,吩咐我听了,人家不愿意教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抱歉不能如你所愿,我还真欠姜一拳个人情,别人求我教,我能不理。但换做他,我推不掉。”白顺通目光一厉,“不过在此之前,我得跟你强调一点。炁门道天,跟武术不同,是不该出现于世上的东西。武皇帝曾经亲自派名匠集国之力给我打了一套炁金属的铠甲,那臂铠就是其一,纯铠甲,几乎没有机关,但就凭那东西我能随意踏平一个满装的百人连队,不需要偷袭——那金属里边藏着灾难。”

“既然白老这么觉得,这屠龙术一个人揣怀里不就好了,当年为什么将这技术泄露给西洋人,现在炁源说有了,樱流术也有了,屎都拉了才拽着裤子找茅坑,是不是有点晚?”

吴钩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的眼睛。

“问得好,这事儿我也纳闷,因为啊,鹿城那地方我是这辈子都没去过,更没遇上那什么不勒颠科学家。我也想知道,这炁门道天,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白顺通两手一摊,甚是无辜。

“您没去过?”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吴钩意料,他吸了口气,随后又问,“那这炁门道天是您开发的么?”

“是啊,如假包换,并且当年知道的,只有你姜师在内几个武林中的高人,都没跟洋人串通的理由。”

白顺通摇头晃脑的,在这石窟窿里晃悠一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装了酒的葫芦,连闷三口之后才悠悠说道:“不觉得奇怪么?1621年底不勒颠人第一次发现了炁金属,然后他们大规模实装炁炮炁舰,打败得班尼人无畏舰队节节败退是啥时候?1622年夏天。”

“太快了,快到离谱,蒸汽机从发明到应用花了多少年?这根本不合理,那个年代不勒颠还不是日不落帝国,没有配套的科学院与大学堂的研究体系,它得是有什么样的天才支撑,才能如此发展。”

“但哪怕这样,1623年,教会国也有了,1624年,欧陆上四个国家都掌握了炁金属科技,后来殖民者到了亚美利加,米利根在反叛中建立自己的帝国,不勒颠三大舰队带着海盗团都开过去了,口口声声要踏平米国人。结果呢,没打下来,人家也有炁枪了,还能自己造。”

“况且炁金属这东西本身嘛,古往今来,历史上总能找到其中的影子。国内推前数百年,就是那武林至尊的宝刀神剑、气功神法,如果记录真实,那早就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前朝有载,‘皖有奇人,曰朱子凌,少尝斩邪魔,退山贼,得神剑,豪侠者也。然晚年不详,失心智,屠戮千人,终得诛。一代英雄竟成魔,呜呼哀哉。’,嘿,说是诛杀,我看指不定啊,人家是自己累死的。”

“放在西方,黑暗世纪里猖獗的女巫、吸血鬼、狼人,以及那场死了十多万人的大肃清,我看多半也跟炁金属脱不开关系。只是啊,人类一直没有发现根源何在罢了。在1623年前,我们都是这么稀里糊涂过的。结果过了这一年,全世界都整明白了,开矿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到处开花,挖个茅坑都能发现炁脉了,这可能么?”

吴钩静静地听着,眉宇间绞成一股绳,他早年家庭遭遇不幸,在姜沐霖的帮助下重获新生。

虽然外边风风雨雨的事他心里也门清,但骨子里对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兴趣,他只愿对得起师父,以及自己的名字。

但姜沐霖如今派他到这里,找个这么个异人,似乎除了传授炁门道天之外,还想告诉他一些水面之下的东西。

他也不客气地对着白顺通坐下,要了个杯子和一点酒,一饮而尽。

“白老你说的确实奇怪,注意到这些的人在世界范围内都有,我偶尔也会听到类似的言论。但科学发展嘛,是个什么速度本来就不好说,一百年前大家都还骑马呢,现在汽车满地跑了。至于矿脉,早年也没有探查跟开采炁金属的技术,一直没有被发现,也算合理,是不是?”

“确实,这些事情呢,说合理嘛确实巧得别扭,但硬要解释也总能说得通。可我就是有种感觉,只是感觉啊,在人类忙着勾心斗角干架的时候——”白顺通眼神一凝,语气不由地重了三分,“在背后、暗地里啊,有一只手,在操纵整个世界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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