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枯黄沙漫,道阻路行难。
漫漫沙漠里,一支商队缓缓前行,驮满了西域特产的骆驼影子,在驼铃声中,被拉的修长修长。
“这番僧一路也不说话,你说他这是要作甚?”
牵着骆驼的汉子,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另一人道。
那人看了一眼番僧,摇了摇头道:“管他作甚,我等自走路,他要一路也可,只要无甚妨害,由他去就是,不要多事,自找麻烦。”
闻言汉子不再说话,只是不是用眼打量番僧,只见他:
“妙觉证慈悲,便入菩提路。
常开方便门,慧照生灵炷。
数载苦劳形,一心为修舍。
因缘行果成,兜率天堂住。”
身长八尺,状若罗汉,额头高广,双目炯然,大耳环,蜷曲发,身披僧服,脚踏芒鞋,一脸梵相。
一路上只是赶路,默然不语,夜间就地而坐,不知是睡非睡。
随商队东来,入了大楚边关,只见楚国中人与他国不同,人皆衣冠楚楚,行止有礼。
此城虽是边界,然热闹之态,远超一路所经之国。
原来,自大楚开国以来,奋三世之力,用时百多年,乃成今日大治之状。
番僧一路东去,只见红尘中,虽六欲染着,然亦有贤人,百姓日耕夜织,却也安居乐业。
比之他那天竺故土,景象大不相同,此间不愧震旦上国,大道之源。
佛经所说多贪多杀,是非恶海,口舌凶场,实有夸大之言,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
难怪世尊如来,昔年拈花而笑,心心相传,不立文字,只将顿悟二字,付之迦叶。
番僧此时心中所悟与天竺时大不相同,这一日行至一处江边,本欲搭船过江,不料那船家因嫌天竺人以手抓饭而食,以手抹尽污秽,腌臜不堪,故不曾渡这番僧。
番僧无奈,也却也不多言语,只是默默坐在岸边,看着船只远去,只见船到中游,那船夫的女儿,失足落水,船上之人尽皆大惊,一片慌乱之下,四下乱嚷,竟无人去相救。
番僧一见,摘了江边一只芦苇,往江中一掷,芦苇如箭一般,飞射而去,番僧一个跳跃,落在芦苇上,随之急射而去。
芦苇将停,他便用脚一点,复又急射出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见番僧已到江中,一把抄起船夫落水的女儿,随芦苇一起度过江去。
至对岸,将女孩儿放下,番僧双手合十,正要离去,就听身后传来呼喊声:“大师留步!大师留步!”
闻言番僧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去,原是船夫急划了船儿,靠将过来。
一见番僧,船夫跳下船来,一把将惊恐未定的女儿搂在怀中,忙抱至番僧年前,双手合十,恭敬的跪下道:
“多谢大师救我女儿性命,先前不渡大师,是我狭隘了,大师以德报怨,德行深重,我今拜服。”
说罢,船夫顶礼三匝,那船上之人见了,也忙下船行礼。
此时番僧方才说道:
“一心而生法,一心而灭法。
做种种布施,施为种善根。”
说罢,飘然而去,船夫等众闻言,随不彻底明白,却也知是让他们多行布施,故此信受奉行。
番僧离去后,在江边随意寻了一节枯枝,当做手杖,往洛阳而去,意欲寻着楚国皇帝,宣讲佛法,让其知所源流。
一路上,晓行夜宿,若无人家,便就地而坐,闭目存思,一夜也就过去了,若遇寺庙便挂几日单,看看中土僧人是如何修行的。
然数日下来,大失所望,中土僧众一心求佛,却不知求佛路径,只是一味枯坐,究竟还是迷惑之人。
番僧暗中点化,那寺中之人执迷不悟,只当他行为怪异,将他赶出了寺去。
无奈之下,番僧只得加紧步伐,赶往洛阳,果不愧是修行有成之人,一心赶路之下,不多时日便已至洛阳城下。
只见那城高且广,城上旗帜林立,兵将严肃整齐,城门中百姓往来如织,衣冠楚楚,此天竺未见之像也。
甫一进门,红尘热闹之气,扑面而来,番僧不由退了一步,再看去,只见洛阳城中,百业兴盛,商贸往来,不亦乐乎,车水马龙之间,可见此间百姓生活富足,不缺衣少食。
“阿弥陀佛!”
番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后,默默往皇城行去,不多时至皇宫边,便被镇守皇城的兵将拦住了去路。
“呔!兀那番人休要近前,此乃皇宫禁苑,速速退去若是冲撞,只怕乱刀加身,顷刻之间化作肉泥。”
番僧忙停了脚步,对守兵言道:
“吾乃天竺僧人,今至震旦,遇见皇帝,宣说佛法。”
闻言,守兵说道:“既如此,少待,我去报与我家将军,由他定夺。”
说罢,将番僧之语,传到城上,城上守将闻言,心下好奇,中土僧人甚多,番僧却是少见,便出了房门,至敌楼观瞧。
只见那番僧,须发蜷曲,衣衫破旧,脚下一双破芒鞋,手里拿捏着一条黎杖,不禁摇了摇头,此般模样怎能朝见圣驾?
便教人传言而去:
“吾中土有百家之言教导众生,况还有道教度化贤良,他那佛法,让人出家,断绝后嗣,以我看来并非善法,叫他离去罢。”
此话传到下方,番僧无奈叹息,也只得离去,在民间行走说法,看看那百家之言,道教之法如何,如遇辩论,往往三言两语将说得对方哑口无言,一时间番僧名气大噪。
这一日,闻说中原少室山上有一座少林寺,寺中颇有高僧,声名甚大,便与观之。
于是只身前往少室山,一路行来,因他颇有名气,山中僧人闻说,早早在山门处排了班次,迎接于他。
刚一到山门,众僧拜曰:“恭迎大师!”
番僧见此,一言不发,住持忙上前对番僧道:“大师原来,必有佛法传授,还请登坛讲法,我等洗耳恭听。”
说罢,引了番僧高登法坛,坛下一众僧人席地而坐,恭听法语,坛上端坐,一言不发。
见坛下之人翘首以盼,无奈摇了摇头,起身要走,僧众大惊,住持忙上前,拉住番僧曰:
“大师一言不发,因何要走,可是我等怠慢不周?”
番僧曰:“不曾。”
住持曰:“既如此,大师何不说法?”
番僧曰:“老僧无法可说。”
住持大惊,问曰:“为何?”
番僧曰:“佛在自心,不再法中,如来无法可说,我亦无法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