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口中之言，全是蛇的吩咐。
它先前之所以几番谋划猎杀河伯，本就是为了取而代之。
如今河伯已死，它自然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同时，还要告知所有人，河伯乃是妖孽。
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瓦解河伯余威，不令其残党兴风作浪再生事端。
“是，我定会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清楚楚！”
陈姑娘激动表示。
她被关两日，心中早是满腹委屈无处诉说。
就是二丫不提要求，等到旁人问起，她也会讲个清清楚楚。
只不过，陈家姑娘虽被强掳，又在河伯巢穴待了两日。
很多事情，她都是一知半解，说不清楚。
如今有二丫帮她厘清始末，倒是让她恍然大悟。
在二丫口中，她听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除妖故事，听得她一时入了神。
其实，少女只是将她的自身经历诉说一遍，并在细枝末节加以改编。
她说她与剑客数次遇险，幸得一道神秘声音指引相助，才屡次侥幸压河伯一头。
若不是那神秘声音暗中相助，他们怕是早就让水给淹死了。
“想来那道神秘声音才是真正的漳河水神。”
少女语句中连番引导，将斩杀河伯的大部分功劳都归功到蛇身上。
并且，她还将蛇塑造成正统河神。
这也是蛇的要求。
不过，它只向少女提出，它要将河伯取而代之。
其余的，并未多言。
是少女自己生的主意，当场编造传说。
蛇对此很满意。
它喜欢这个故事。
剑客也未表示异议。
他对人宝、河珠都没有生出过半分觊觎之心，又怎会在意这些虚名。
更何况虽然少女口中的故事略有夸张，但十三心里却很清楚，少女说的并没有错。
倘若不是那位蛇前辈施展仙术为他渡气，恐怕他早已溺死水中，连顾小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人宝之事，不要向人提起。”
十三只有这一个要求。
本朝虽然民风开放，但仍旧十分重视女子名节。
他不愿顾小妹死后还要遭人非议。
至于已经痴傻的顾家大姐，他也不打算将其送回家中，而是决定寻访名医为其治病。
“是，我绝口不提！”
陈姑娘身为女子，哪能不明白其中道理。
若是大口一张到处乱说，恐怕自己也要遭人口舌，不得安宁。
“你便说其他人都已经遇害了吧。”
了解剑客想法后，二丫对陈姑娘叮嘱道。
这对蛇并无影响。
此后无话。
“你要走了吗？”
安顿好陈姑娘与顾小妹的尸骨，少女对剑客问道。
“是。”
剑客点头。
少女心中了然，她与剑客道别，独自回到家中。
直到这时，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家短短时日，家里居然出来一件大事！
她母亲张氏难产了。
母亲原本就是不足月生子，又碰上胎位不正，生了整整一日，孩子还未生出。
如今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刘老五急得像是热锅里的蚂蚁，满屋子转圈。
二丫倒是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一来，她被蛇吻影响加深，变得十分淡漠。
二来，她来历特殊，本就与刘张二人感情不深。再加上之前河伯娶妻之事令她与二人产生隔阂，她对血缘亲情看的就更淡了。
不过，不知道她是看刘老五走来走去太过心烦还是怎么，竟给他指了个法子：
“去给主人上几支香吧。”
刘老五听此，只觉豁然开朗！
他连滚带爬，取香点燃，结结实实磕着响头，向蛇祈愿妻子的平安。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虔诚。
蛇回归家宅，本欲立刻潜入山水画修养生息。
可它乃保家仙，不能任由家宅中发生惨案。
正巧刘老五点香求助，它便借助二丫的身体，在刘老五面前现身，给出交换条件。
“从此之后，你们一家人身家性命必须全部托付于我。”
“无论我下达何种指令，你们都必须遵从。”
刘老五完全没有迟疑，直接点头答应。
其实，救下张氏，对蛇来说并不困难。
她不是重伤也非濒死，不需动用白仙救人之法。
只需消耗些许仙气，帮其打通骨骼穴位即可。
它原本就打算护张氏周全。
但既然刘老五送上门来，它怎能不趁机敲诈一笔？
蛇命刘老五想办法将稳婆从房中带出，又现出真身悬挂房梁之上。
张彩燕虽然气若游丝，神智却很清醒。
她看到大黑蛇出现在头顶，居然没有恐惧。
“大仙……”
她挣扎了几下，似乎是想要起身向蛇行礼。
但她失败了。
“……我的孩子……”
于是她躺在床上，虚弱地表达着自身想法。
蛇并未出声回应。
它只是将脑袋凑近张彩燕，朝她喷出一口清气。
“嘶……”
清气扑面，张彩燕顿时平静下来。
身上的通畅感让她知道，自己得救了，她的孩子也得救了。
蛇眨眼间消失不见，稳婆匆匆忙忙赶回房内，还未来得及抱怨便目露惊喜：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母子平安！！！”
此时，蛇已经遁入画中，陷入休眠。
世间万物，都与其无关。
刚刚那口清气，将它彻底榨干。
它必须好好修养一番，才能恢复力量。
在蛇休眠的三天后，漳河流域上下，人人都在讨论着蛤蟆精伪装河伯娶妻作祟之事。
陈姑娘很好地完成了她的任务，见到谁都会讲她在河伯洞府里渡过那惊心动魄的两日，像是永远不知道疲倦。
人们一开始还对其所说将信将疑，后来少女又回了一趟地穴，将河伯尸体以及洞内尸骨带出，大家才彻底相信。
河伯尸身不同寻常，分明就是妖孽。
而那一具具尸骨，有些还未彻底腐烂，有些则留有衣物。
通过这些痕迹，她们中有人被亲属认出。
其中两具，是去年夏秋嫁给河伯的新娘，还有几具，则是早些年发洪水时失踪的女子。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在三年前，那妖孽便已在作祟！
证据确凿，大家顿时对河伯深恶痛绝，纷纷对其尸身发泄怒火。
从前他们不敢招惹这精怪，有苦不能言。
可它如今已经死了，还怕什么？
只是河伯已死，纵使他们再怎么去毁尸，也无济于事。
有人想起了柳翠红。
精怪害人固然可恨，可替精怪办事的伥鬼更加令他们憎恨。
村人群情激奋，聚在一起，想要捉拿柳翠红，将她千刀万剐。
可没成想，此人不知从哪里提前得到消息，早已人间蒸发。
村人搜了一圈，也找她不到。
最终只能作罢。
很快到了农历三月初一，谷雨时分。
这是春季中最后一个节气。
谷雨谷雨，谷雨落，百谷生。
在春雨的洗礼之中，秧苗冒头，各类作物蓬勃生长
人们沉浸在美好的时节里，又有新的谈资。
河伯之事，似乎已经成为了十分遥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