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鳞片飞裂,令蛇周身传来剧痛。
它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倒在地上的少女同样气若游丝,无法动弹。
蛇心中涌现不甘,它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结果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它更加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刚刚诞生的生命,便能拥有碾压它的力量。
只需一道气息,便可将它置于死地。
此刻的蛇,突然有些理解乌鸦们的不甘。
难道说,这世间万物的命运,在诞生时便已经注定了么?
可为何,有人生为大妖,举手投足可灭杀百万生灵。有人生来却是走狗、蛇鸦,只求一口生食,便艰难无比?
蛇想不通,却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
它快要死了。
万幸的是,它不会真正死去,它的本体还在刘家村,只要本体不死,它便会永远不灭。
只可惜它的香头也要死了。
想到这里,蛇心中十分惋惜。
其实,它一直都对这个小姑娘很满意。
她很机灵,能帮它省很多事,最重要的是她会讲故事,蛇喜欢她的故事。
以后怕是听不到了。
更加令蛇惋惜的是,它搭上两条蛇命抢夺过来的机缘,只到手不到三息时间,便要被夺回去。
蛇的意识渐渐模糊。
一息、两息……
它突然觉得很奇怪,为何那位大妖没动静了?
正当蛇满心疑惑之际,它感觉体内有一股无形力量正在迅速扩散,很快便将它与少女笼罩其中。
这股力量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蛇能感应到。
当他们被笼罩其中后,一人两蛇的气息也随之消失,竟像是天地之间从未存在过他们的痕迹。
随后,异象突生!
天空之上,正在展翅飞翔的乌鸦突然停顿,它们像是被某种力量定在了虚空之中。
坟山纷飞的血肉与白骨同样如此,血色浪花翻滚到一半,直接被凝固。
那带着毁灭气息的女子,被定在半空,她脸上还保持着狂怒之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顿了。
高天某处,似乎有一道视线不经意地投射过来。
蛇以某种奇异视角看到所有的一切,它感到莫名的惊骇。
所有种种,全部超出了它的理解。
在何夫人尸骨苏醒时,它曾感受到大恐怖,只觉其妖邪之气壮如山河。
可面对这道突如其来的目光,它却没有感应到半点征兆。它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也察觉不到任何气息,这反倒更令蛇觉得更加恐慌。
蛇匍匐在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它不知道那道视线有何目的,只是出于本能的恐惧,想敛藏气息。
幸好,蛇与少女被无形之物笼罩,并未被这道目光察觉。
天空上,厚厚的云层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飘然扯开,一道白色光束自高天射下。
刚刚诞生的大妖被打在此光之中,眨眼间便被穿透肉身,现出一具白骨,化作原形。
随后,蛇看到这具白骨脊梁之上,骨屑纷飞,金光闪闪,仿佛有人在上面提笔刻字。
不到半息,金光消失,在其背脊骨上留下四个大字:
“白骨夫人。”
此字一成,大妖气息层层跌落,很快变得泯然众人。再无王者霸道,也无滔天气势。
她的根基被废了。
看到这一幕,蛇心中惊骇莫名。与此同时,它也有了很多明悟。
那是来自无形之物的提醒。
这片天地,万物生化有其运转法则。
日升月落,冬去春来,四季轮转。人死成灰,旧日已去不可追。
正是因为这些法则的运转,才令这方世界生生不息,周而复始,永世长存。
而异类之王的存在,却打破了这个规则。
乌鸦们以异类之血、异类之肉、异类之心,以及怨恨与不甘,创造出了一个不可能。
它们令何夫人死者复生,化为尸魔!
尸魔不在五行之内,不在六道之中,不受天地法规管束,若有朝一日成了气候,恐怕就连生死大道也化不了她!
异类之王本不应存世,出世必遭天谴。
所以,为了催生这个不可能,异类们以数千年的怨气与不甘化作无形之宝。
此宝无形无色,无味无觉,它没有多么撼古烁今的强大神通,有的只是能一时遮掩天机,令持宝者躲过天道造化。
先前何家庄怪事连连却无人察觉,便是此宝之功。
而现在,此宝被蛇所得,尸魔又大放神威泄露气息,立刻便被察觉。
她本可脱离天地掌控,独立三界之外,可现在却被强行捕捉,重新纳入万物生化大道之中。
从此之后,尸魔会沦为凡物,三界有名。
短短一瞬,异类之王变成了白骨夫人。
蛇眼睁睁看到那具白骨突然从原地消失,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紧接着,它感应到那道来自高天之上的视线似乎在原地扫视了一眼。
蛇并不知道那道视线的主人只是随意动作,还是在寻找什么,它只能尽量屏住气息,降低存在感。
还好,无形之宝本就是为遮掩天机而生,它没有辜负异类们的千年不甘,将蛇与少女完美掩藏。
“唉……”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飘然响起。
蛇知道,那位观测者即将离开。
对于天道而言,观测者力量太过强大,祂插手凡事同样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此举对祂有极大损耗,祂或许要沉睡很久很久,才能再次醒来。
随着叹息声远去,有一阵风在坟山上吹过。
蛇看到黑风消散,白骨化为粉尘,血泉沉入地底,枯树逢春发芽。
蛇知道,这是观测者离开前留下的慈悲。
蛇与少女也在此风之中焕发生机,它的血肉之上重新长出鳞片,痒痒的,没有丝毫痛苦。
少女的气息也越来越平稳,她很快清醒过来,一脸茫然揉着发疼的脑袋。
“主人?”
“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少女破裂的五脏六腑被清风修复,自我意识也重新回归。
只不过,她的记忆仍旧停留在进入何家庄之前。
对于入庄之后发生的事,她有一些模糊印象,但那些事情对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梦境,而非记忆。
“不重要。”
蛇向少女传音,它仰头看向明媚的天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快些下山去吧,下面有只乌鸦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