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钻进何玉安尸身三息之后，这无心之人居然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便扭动关节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也没有复原，残存一个大窟窿。
显然，现在的他，依然是一具尸体。
“……”
看着眼前一幕，少女心中生出莫名感。
咔哒。
尸身脑袋猛然往左一歪，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注视着少女，一言不发。
一阵清风吹过，少女发丝轻舞。
头顶上方，几只黑鸦远啼飞去。
纵使少女多次经历险境，血腥惊悚的景象也见过不少，可这样被一具尸体直愣愣盯着，依然心中犯怵。
“……主……主人？”
她不太确定般问道。
“嘶……”
“帮我……把脖子……掰回来。”
何玉安口中发出阴冷嘶哑之声，显然是控尸术施展成功。
蛇发现这具尸体在被血泉冲下坟山时，脖颈处遭受过严重撞击。
这导致他的骨骼有些错位，甚至还有些地方被划出破洞，令他说话时有些漏气。
不过，还好尸体损坏程度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白花蛇的天赋神通，发挥了作用。
控尸术，可从口穴钻入生灵体内，操纵其尸身，施展其神通。
只要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三炷香，且没有损毁过于严重，它都可任意操纵。
这是一项非常有潜力的神通术法。
倘若有朝一日，它能寻得一具仙尸，便能占据其身，取而代之。
先前，蛇本打算在绞杀银羽乌鸦后施展此术，夺其神通为己用。
可后来银羽乌鸦以大妖门帖作为交换，保全下性命，它便只好作罢。
何玉安虽然是一阶凡人，可他却天生能听鸟语。
这不算是个多么了不得的神通，但聊胜于无。毕竟有尸不用白不用。
“是。”
确定面前这具尸身果真是主人后，少女松了口气，心中恐惧顿时消散。
她连忙上前，废了好一番力气，将尸身脑袋掰正。
之后，两人回到距离何家庄最近的偏村。
少女独自一人拿银两去村人家中换了几套衣物，再回来给尸身换上，以免蛇顶着胸口大窟窿到处乱晃，被人瞧见。
总算是处理好这些琐事，两人才一同出面，向村中老人借宿。
银玉需一天一夜方能取回门贴，蛇虽然不介意露宿荒野，但既然有地可去，也不会抗拒。
这座村子唤作赵人村，从前是个百户大村，可现在只剩下些独居老人。
老人们十分谨慎，少女拿银子换衣物倒是好说，提到借宿，每个人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戒备心极高。
现在这世道，说不太平倒也太平，可再太平也没有人敢将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带回家中。
少女问了好久，最后，还是一位驼背老太松口，什么也没要，便点头示意两人跟上。
“年轻人，别怪他们。要是放在从前，老太婆我也不敢带人归家。”
“咱们这些个老弱病残，要是碰上歹人，哪里还有活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驼背老太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说话。
少女好奇，问她为何不怕，老人家只道她年事已高，家中又十分清贫，没什么好叫人谋夺的。
“……再说，难道你们就没听过，人死后都要下阴曹地府？”
“太宗皇帝曾言，那阴曹地府下，不看钱财地位，犯了错要受罚，积了德才能投个好胎。”
“老太婆我啊，就想趁着现在还能喘气做些好事，也算是给自个儿积点儿阴德。”
那老太太一番话，倒是令蛇心中讶异。
它没想到，人类皇帝神游地府的故事，居然流传到了这么偏僻的村落。
而且，这个小小故事还令驼背老者转变了人生态度。
只不过，那所谓的阴曹地府当真存在么？
为何人间故事说起阴曹地府，都是人的故事，它从未听说蛇类死后下地府的传说。
“到了，你们便在这屋歇息吧。”
“这屋原先是我儿子儿媳的院子……可惜喽，自从乌鸦跑到我们村子捣乱，他们便到外头讨生活去喽。”
正当蛇思索之际，老太婆推开一扇满是灰尘的院门。
“也不知道在我死前，他们还能不能回来见我一面。”
她的语气中有无奈也有埋怨。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她一个孤家寡人被留在危险之地，终究是有些怨气的。
“放心吧，定有机会。”
“何家庄作祟的邪祟已经被我家主人根除，以后再不会出来惹事。”
少女对老太太家事不感兴趣，她见村人们似乎还未察觉到何家庄变化，出言说道。
一来，是好心提醒。
二来，也是为宣扬主人威名。
“当真？”
驼背老太愣了愣，她回忆起刚刚走在路上往何家庄方向瞟去时，好像确实看到有些变化。
“自然是当真。”
少女十分自得：
“我家主人乃是柳仙，对付妖邪最有一套，主人此次命我前来便是应何家庄一对夫妻所求，到此除妖。”
“倘若你们日后有事相求，到漳河刘家村寻我便是。”
她时刻谨记主人吩咐，找机会自吹自擂。
可惜驼背老太听到妖邪被除，实在是大喜过望。
她拄着拐杖就要冲到村子里和其他人分享好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后面那些话。
对于少女所为，蛇并无异议。
它要得长生大道，便需散播自身威名，以求万家香火加快修炼速度。
刚刚一路走来，蛇之所以不发一言，并非心有怨言。
而是因为它先前以白花蛇之身对银羽乌鸦种下蛇吻，消耗极大。它感到十分疲惫。
并且，它不习惯操纵人身。蛇每次以人身活动时，总会觉得哪哪都十分别扭，还有种强烈束缚感，全然不如蛇身自由自在。
所以，蛇尽量减少动作，以降低消耗。
等到驼背老太离开，它很快进入里屋，躺倒在床上进入短暂休眠。
虽然这间屋子还未收拾干净，但它现在本就是一具尸体，没那么多讲究。
何玉安的尸体很快发出均匀呼吸声，胸口也在微微起伏，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白花蛇使用控尸神通后，会令尸身模仿出活着时候的形态。
“嘶~”
与此同时，蛇的意识在赤练蛇身苏醒过来。
使用蛇吻契约，对白花蛇消耗极大，能撑到现在进入休眠期，已经是极限。
它至少要休眠整整七日，方可苏醒。
但白花蛇需要休眠，却并不代表蛇也要陷入沉睡，它的意识可以自由在本体与分身之间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