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双目皆白,无有半点眼黑,好像雪白的琉璃。
众人鸦雀无声,且不说这世道存着“重男轻女”的观念,便是这女婴本身竟也是个瞎子
产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知道这位李长老在山宝县是如何的位高权重。
但同时,她心底又有些莫名的遗憾,因为她又知道这位刚刚临盆的李夫人是何等善人,不少难民都是托了她的善心这才能活下去,熬下去。可这老天爷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夫人,为什么偏偏给了她一个双目瞎了的女婴呢?
产婆是又怕又感慨,瑟瑟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整个屋子都安静极了,除了女婴响亮的哭声。
那哭声渐止,忽地变成一声奶声奶气地笑,她蹬着可爱的小腿子,挥舞着小手,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门扉方向招着手。
李元反应过来,他接过襁褓,看着襁褓里的女婴,忽地开心而骄傲地宣布道:“我有女儿了!她是我的长女!”
他的反应这才让不知所措的众人如梦初醒,一个个喊着“恭喜老爷”,还有的喊着“我们有大小姐了”。
床榻上,阎娘子汗水贴着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她还不知道情况,只是虚弱地笑着道:“相公,让我看看”
李元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带着她去洗澡了。”
说着,他抱着女婴绕过了屏风,他语带欣喜地逗着女婴:“洗澡洗澡,洗的干干净净再给娘亲瞧,好不好?”
丫鬟们早备好了柔滑的毛巾,也备好了温水与木桶,还有用葫芦串成的“救生圈”。
女婴被放入了“救生圈”里,静静地浮在温水上,不时踢腾一下小腿子,而脑袋却转着,又看着门口,嘴里“哇哇”地喊着,但这声音却被淹没在了众人忙碌的音响里。
李元若有所感地侧头看了看大门方向,却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又蹲在木桶前,看着产婆小心翼翼地为女婴洗澡。
待到女婴清洗好了,重新裹上了干净襁褓,李元便抱着她坐到了塌边。
丫鬟们和产婆识趣地退去。
随着门扉吱嘎一声轻响,关闭。
阎娘子这才抬头,疲惫地看着他,问:“我们的女儿是有”
“残疾”两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她早从众人之前那突兀的沉默,以及李元不给她看女婴猜出了一二。
李元道:“她很漂亮。”
阎娘子笑道:“你就会哄我。”
李元道:“她是我的长女,我会永远爱她,就如爱你一般。
在她出生之前,我就查了好多字,心里想着若是个女儿,就给她起一个漂亮的名字。
现在总算没让我白白期待.”
阎娘子笑着:“就哄我”
李元道:“叫李琞,日月当空,悬照美玉。”
“琞”阎娘子想了想道,“有这个字不?”
“有,我在书里翻来的。”李元道。
阎娘子道:“你这个做爹的,可真是有心了,还不把琞儿报给我看看?到底是你喂她,还是我喂呀?”
李元还是有些犹豫。
两人视线交触,阎娘子眼中虽然疲惫,可却坚定而开心,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坚强的女人。
李元把襁褓递了过去,阎娘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琉璃白般的童孔,她心忽地一揪,就比自己瞎了还难受,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李元为她擦去泪。
阎娘子抱着女婴,哽咽道:“我苦命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呜呜呜.”
李元也不知该怎么说好,于是轻轻伸手,搂住阎娘子的肩膀,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肩头。
母亲抱着瞎目的女儿,父亲却搂着母亲和女儿,这一幕很是温馨,若是那女儿不是瞎子.就更温馨了。
女婴忽地又奶声奶气地笑了起来,踢腾着腿子,挥舞着小手,但这一次却不是对着大门,而是对着窗户。
李元侧头一看,那油纸窗不知何时开了,他走去,将窗户关闭。
这时候,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却见老板娘腆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喊着:“阎姐姐,恭喜呀。”
喊完,老板娘觉得气氛有点不是那么喜庆,她便不说话,轻声地走到床边,看了眼阎娘子手里的孩子,顿时愣住了。
眸光微垂神色暗澹之间,老板娘又坐到了塌边,陪着阎娘子软声细语,聊起话儿来。
见李元还在门前担忧地看着,老板娘笑道:“当家的,你忙你的去呗,我陪会儿阎姐姐,没事儿的。”
七天后,老板娘腹中的胎儿也出生了。
这一次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婴。
李元给起了名字叫李平安。
男孩调皮捣蛋,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很可能惹是生非,所以李元才给他起名“平安”。
平安平安,平平安安,不求事业有成,不求飞黄腾达,只求一生平安,多子多福。
李元之所以诞下后裔,主要一个原因便是为了自己千百年后不会孤独,所以他才要在踏入六品前完成了这个任务。
同时,他也是为了加深了他和阎娘子与老板娘之间的羁绊,否则他担心他的强大,会让两女恐惧,并且慢慢地对他少了爱,剩下的唯有敬畏。
现在,挺好。
之后的日子,李元忙碌起来,满月宴又是大办了一场。
为了省事,两个娃娃的满月宴放到了一起。
有铁杀带头,各方皆来祝贺。
李元收了不少礼物,这些礼物多是些金银细软或是装饰性的珍奇宝物,在和两位娘子商量后,便准备把礼物全部投入了蘅芜酒楼的“产业链”里。
同时原本只开在银溪坊外的粥铺,也在梧桐坊外开了两间。
数日后,月黑风高,一辆马车停在荒野里。
车里,鱼朝瑾正静坐着,良久外面传来动静。
“启禀鱼门主,查清楚了”
“说。”鱼朝瑾声音平静。
“豢妖地阁的妖兽应该已经不见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那动静远去,逐渐消失。
鱼朝瑾微眯起眼,前几日他本不想去参加那什么李元的儿女满月宴,可一听铁杀去了,他心里就有些莫名的古怪。
因为,铁杀可不会去参加麾下长老儿女的满月宴,尤其还是这么个年轻的八品长老。
所以他也去了,然后他故意在周围走了走,继而听到了隐约的狗吠声,那声音很不寻常,很像是强大的妖兽。
之后,他便让内城的眼线查了查,这一查便查出来了。
“铁杀把妖犬都给了他,可哪有八品能控制七品黑侯的?除非他自己就是七品,而且是七品里精通于驯兽的佼佼者。
所以,他已是名副其实的掌妖使,铁杀才如此看重他吗?”
鱼朝瑾思索着。
忽地,他又想到了一件事,这事儿铁杀虽然瞒的很深,可看到的内门弟子不少,鱼朝瑾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一日,孙魏同盟攻入内城,其后皆死,身上多为刀痕,是老祖所为。
可还有一些.却是咬痕,看起来像是大型妖兽所为。
除此之外,豢妖地阁的门扉是被撞开的.”
鱼朝瑾童孔忽地紧缩,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难以置信的结论。
如果说.李元就是血刀老祖。
那么,这个结论,可以解释一切。
那给鱼朝瑾透露信息的弟子返回内城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径直来到了血怒堂,拜倒在白袍男子坐下,道:“门主,鱼副门主终于让我调查去豢妖地阁的事,我也按照您的吩咐把信息告诉他了。”
铁杀点点头,道:“做的很好,之后记得保密。”
“是”
“退下吧”
次日。
铁杀直接叫来了鱼朝瑾。
血刀门的门主和副门主,坐在堂中,窗外秋叶纷飞不已。
鱼朝瑾冷冷道:“门主,你传我有什么事?”
铁杀笑道:“平日里,我叫你来,你也不来,不是拉肚子就是生病。”
鱼朝瑾皱眉道:“粗俗!我什么时候用拉肚子作为借口了?”
铁杀笑了笑,忽道:“在查李元?”
鱼朝瑾冷笑道:“门主养的好暗子,掌妖使不知不觉中就真成了啊?”
铁杀道:“老鱼,别试探我了,你那几把刷子我还不懂?”
他沉默了下,道:“等再过段时间,我想去中原,这山宝县的血刀门还是要交给你了。”
鱼朝瑾满脸愕然,霍然起身,激动道:“你你要把门主之位给我?”
铁杀笑道:“让你做代门主。”
看着鱼朝瑾有些郁闷的模样,铁杀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说你就信?我位子都给你了,你掌权期间就不能把这代门主的代字去掉?再说了,我会做这种傻事吗?”
他站起身,走到鱼朝瑾身侧,拍了拍他肩膀。
鱼朝瑾嫌弃地掸了掸肩膀。
铁杀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会儿有空么?”
鱼朝瑾道:“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跳?”
铁杀道:“要是有空,我带你去拜见老祖。”
鱼朝瑾双目圆瞪,霍然站起。
铁杀又道了声:“做好心理准备。”
午后
一辆马车停在了百花庄园。
铁杀和鱼朝瑾皆穿着带兜长袍,在遮蔽容貌的情况下踏入了此间。
这一刻,鱼朝瑾已经激动地不能自已了,在铁杀带他走入此间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了血刀老祖是谁。
震惊!
除了震惊,特么的还是震惊!
旋即,两人来到了内堂一个僻静的小庭院里。
长风习习,草木泛黄。
少年在亭中坐着,好似在思索什么,他听到动静扫了眼前来的两人,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了声:“坐。”
铁杀大咧咧地坐了。
鱼朝瑾却不敢坐,直接拜倒在地,行大礼道:“小鱼有眼无珠,不识老祖真面目,当初竟阻老祖入门,小鱼在这里给您陪不是了。”
李元看向铁杀。
铁杀憨笑道:“老祖,等再过段时间,我要离开山宝县了,而之后的新门主会是他,所以我才带他来见您。
以后,铁杀不能为您做事了.”
李元看了眼鱼朝瑾,起身上前,扶起他道:“鱼门主不必如此多礼,不知者不罪。”
鱼朝瑾又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地坐到一边。
李元这才看向铁杀道:“铁门主,你为何要离开?”
铁杀道:“不瞒老祖,我血刀门原本隶属于圣火宫,若无意外,每隔两年甚至是一年我便可承召入宫,从而窥见我这一门的生命图录以进行参悟。
可现在.已经过去足足四年多了。”
他长叹一声:“我血刀门已和圣火宫断了联系。也许是我们被遗弃了,被遗忘了,再或者是圣火宫出了大变故。
然而,我卡在七品圆满已经很久了,眼见着气血也将衰败,便想去中原寻找圣火宫,以期那一丝突破契机。”
李元道:“中原危险,便没有其他希望么?”
铁杀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生命图录,需得形神皆备,观之才有效果,不少传承都是独一份儿。
这样的传承怎可能流落到我山宝县周边?
就算有,我影骨已定,如何更换?”
李元沉默了下,道:“我知道了,定好了什么时候走,提前告诉我,我好让蘅芜酒楼备好美酒。”
“好!”铁杀面露几分豪气,笑道,“有老祖相送,铁杀此去无论还能不能归来,足以!”
李元道:“铁门主,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铁杀道:“您尽管吩咐。”
李元想了想道:“血刀门的功法,我想借来一观。”
数日后,李元捧着血刀门功法。
这是完整的功法,而正常弟子修习时要么是根据口诀、师父教导,要么只能看到部分抄本,这种完整的在血刀门乃是最珍贵之物。
可既是李元要,铁杀便给了。
李元之所以要,是因为他借助其他功法,开辟出自己功法的后续之路。
那无名功法现在是九品圆满,可要入八品,他还需摸着石头过河
这石头,就是其他功法。
此时,他仔细地看着,并对比着《吐魄功》。
《吐魄功》的修炼口诀是:
蟾蜍登天阙,聚气如山重。
大江流四野,吐魄月成弓。
而血刀门的《地火周游功》,口诀却截然不同。
李元轻声读着。
“一怒冲冠血气引,意藏红蛇随意行。
心蓄怒炎山中爆,地火炼身周游尽。”
他仔细阅读着后续的解释,以及图册,然后闭目细细体会,感悟。
良久缓缓道:“蟾蜍登天阙,聚气如山重,
是以奇怪的蹲姿压迫腹中空间,以气推攘血液,使之压缩。
一怒冲冠血气引,意藏红蛇随意行,
却是以怒意,煞意,来刺激情绪。
通俗来说,便是人一激动,就会心跳加快,血液也会变多,从而.”
李元忽地心里有些好笑。
“血刀门这《地火周游功》,莫非是专门修炼高血压的功法?”
“这不就是高血压么?”
“算了,世界不同,在蓝星这是高血压,在这儿却成了修炼法门”
李元再转念一想,却又不然。
他在不入品之前拼命修炼的那些不入品功法,不正是在让他身体更加坚固么?
“所以说,坚固的身体才能容纳高血压?
蓝星上,是人们的身体太弱小了,所以容纳不了?”
李元忽地又想起之前那高手日记里写的一句话。
“秘密在于压缩血液,锻造血液,修行为引,辅以外物刺激,从而生出质变.
所以说,功法的本质之一就是提高血压,同时让身体能够承受这血压?”
李元继续思索。
“大江流四野,吐魄月成弓。
这是以呼吸法,进一步地压迫血液。
欲要吐魄,先需蓄气,以呼吸法摄入大量空气挤压血液,所以面孔会发红。”
“心蓄怒炎山中爆,地火炼身周游尽。
这是积蓄怒气,一次一次压下怒气,然后瞬间引爆,配合高品次妖兽肉和功法,梳理血液流动,从而让影血压缩,并达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如出一辙.
目的,都是压血。”
“那试试”
李元让王婶煮了一锅八品妖兽肉,在煮的过程中,他背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负重甲,套上了负重绑腿,然后开启影血在颇为广阔的内院私人练武场上疯狂跑步。
跑了一会儿,他还不过瘾,又转身背上了重达百斤的铁块背包,继续跑起来。
他跑的极快,每一步都用着最大力量去跑。
他身形在练武场里如同一阵旋风,“呼呼”掠动。
一个时辰后,他感到了疲惫,于是迅速停下,略作休息,开始吃肉。
他大口大口地吃,吃的汤汁淋漓,很快就把一锅吃完了。
吃完后,他又迅速闭目,一边参考着《地火周游功》上的引怒之法,开始积蓄怒意
怒意的积累,其实并不困难,大体就是想象最亲近的人被杀死了,就可以轻易形成。
一炷香时间后后,李元又迅速起身,控制影血加速流动,然后整个人以类似于《吐魄功》蹲姿的方式蜷起身子,以尽可能地压缩自己的呼吸空间,再以《吐魄功》的呼吸法开始吸气.
“压缩血液,调动血液,吞吃高品次妖兽血肉.
这就是突破八品的奥秘。”
约莫一个月后。
寒风呼啸
这是李元穿越而来的第三个冬天了。
而这一天,他心有所感,只觉无穷精妙涌上心头,而体内那两颗影血珠子中的一颗骤然间膨胀了,又裂开,化作了一颗颗珠子,但并不多.
可这种数量,却已经足以完成初步的体表覆盖,从而形成简单的影血血衫。
李元扫了眼“技能栏”信息:
???(八品)(1/300)。
没有丝毫犹豫,李元直接将299点推了过去。
一瞬间,奇特的独属于他自己的记忆涌上心头。
所谓修行,就是继续重复突破的工作,压缩血液,吞吃血肉,再调动血液,使得这种高压环境不足以要了你自己的命。
下一刹,他这自创无名功法已经八品圆满了。
他体内的影血珠子骤然膨胀,再裂开,化作更多珠子,在他血液里簌簌流动。
这些影血珠子时而触碰到他的骨骼,却又格格不入地被弹开
李元抓起龙刀枪,扫了一眼自身信息:
305~705!
“已经超过古象将军了。
不过,这705的数值必然是需要我引爆体内所有的影血血滴才能达到。”
李元稍稍感知了下,这种瞬间引爆所有影血血滴的做法让他有种心季的感觉,“应该属于使用后自己也会受伤且陷入虚弱的那一类法门,不可轻易动用。”
“下面,就是七品了。”
“七品需要换影骨。
在正常范畴里,影骨不可换。
但我体内既然能够存在三种影血,有何不可?”
李元对于《吐魄功》已经无比熟悉,而此时他只是彷照《吐魄功》突破七品的法子,以及《地火周游功》突破七品的法子开始磨七品。
转瞬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沉浸于修行的李元几乎很少外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修炼上。
他除了陪娘子孩子、日常用白雀扫一圈周围之外,便是将所有的时间全部投入了修炼。
说起来也好笑,驱使他如此做的情绪居然是恐惧。
他心里并没有安全感。
这个世界,不给他安全感。
无论是鬼域,还是中原,都是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这一日,他心有所感,全身颤抖起来,有种战栗难言的感觉。
李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匆起身,跑到内宅,面色温柔地看着正搂着孩子睡觉的阎娘子,和在喂乳汁的老板娘。
“阎姐,薛姐,我要入密室闭关你们不必担心”
他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心中“咯噔”一跳,一种刀子的锋刃骤然压在了骨头上的刺痛产生了。
可他即便再痛,却依然带着微笑,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着孩子和娘子,而没有半点痛苦的表现。
他并没有体会过换影血的痛苦,因为他的影血可以共存。
可.世人也没有拥有过换影骨的可能
但若是能换骨,那种疼痛,是难以想象的。
老板娘还没意识到什么,阎娘子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们都等你回来。”
老板娘也跟着笑着,逗着怀里的小平安,喊道:“叫爹爹。”
小平安喊道:“哇~”
老板娘拉着小手,轻轻挥舞,笑道:“说爹爹加油。”
小平安哭道:“哇哇哇~”
阎娘子看了眼怀里,长女正安安静静地熟睡着,她除了出生时哭了几声之外,之后便是不吵不闹,面带微笑,安静的像是个天生的淑女。
可是任何人都知道,若是眼前只有黑暗,怎会如此安静?
阎娘子又心疼,又难受。
所幸,这些天她又做了些怪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阴森的小屋。
小屋的窗外有着太阳近在迟尺般、足以焚毁人魂的刺目金光,而窗口,一道白色的身影依然那般幽幽地站立着,衣裾垂如死水,诡异莫名,却不令她害怕。
她无法移动,无法说话,可是.这一次,她的大手却被只小手紧紧牵着。
女婴身上还裹着襁褓,可却在梦里站立着,发出奶声奶气的可爱笑声。
这笑声,把阎娘子的心都融化了。
门,轻轻关了。
李元逃离般地钻入了内堂密室,继而从里关上了门。
厚重的隔音措施,能够将里外声音彻底隔绝。
下一刹,少年痛苦地扑倒在地,一撕衣裳丢出嘴中,然后满身大汗,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喊。
二爷刮骨疗毒,可他这痛苦就好似有一百把刀子在为他刮骨凌迟比起这个都弱了许多。
所幸李元早就是七品圆满,身体强壮无比,故而只是体会着剧痛,而不会因此死去。
不一会儿,他体表开始冒血。
一会儿渗出血滴,一会儿干脆是飙射出血线.
密室里,少年仰天痛呼。
“啊啊啊!!!”
他明白,这是在换影骨。
要换骨,首先就要刮骨
路,是他自己选的。
在密室痛,总比在外面受伤痛要好。
啪!
少年手掌拍地,鲜血爆射。
他一个翻身,让自己努力地坐了起来,然后端庄地盘膝坐着,全身痉挛般地抽动,心底想着痛疼时可以用注意力转移法来减缓。
于是,他想了想,默念:不是我痛,是这密室在痛,不是我痛,我不痛.
念着念着,这念头就变成了:天人合一,我痛,便是天地痛。
再接着又变成了:万物归我,天有雷霆,地有炎火,海起怒啸,皆是寻常,何来痛楚?
念着念着,真实的疼痛感袭来。
李元骂了声“草”,然后又继续默诵着疼痛转移的“自创心法”。
这痛苦,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才停息。
盘膝的少年早成了血人。
他身上不仅有着鲜血,还有着细碎的骨渣.
他是真的被刮了一遍骨,所以此时的新骨乃是他那无名功法的影骨,而不是原本《吐魄功》的影骨。
可是最痛苦的时候也过去了.
李元抬手抹去眼前的血液,扫了眼自身信息。
“功法栏”里的信息变成了“???(七品)(1/500)”。
他直接推入了499点。
下一刹,这无名功法便达成了七品圆满。
李元扫了眼信息,他的实力没有变化,还是305~705。
这让李元产生了一丝疑惑。
他再细细一看,也就明白了。
《吐魄功》的影骨没了,这对应的力量自然也下降了。
别人无法换骨,而他虽然可以换骨,可却也没有能够占到更大的便宜。
“也罢,如此便好
下面,又要面对生命图录了。
这是这一次,我要把生命图录一笔一笔地画出来。”
“可首先,我得把身子养好”
李元在休息了足足半个月后,便又起了身。
他身体恢复,坐在石阶前,而一场大雪席卷了此间,纷扬散漫地垂天而落,不一会儿功夫就让世界变白,变得寂静.无声。
而一阵轻轻的、缓缓的“哚哚”声敲碎了这寂静,李元侧头,却见屋檐下,阎娘子正搀着小琞在蹒跚学步。
小琞的手里抓了根小可爱的小拐杖,而这“哚哚”声,就是拐杖敲出来的。
“阎姐,琞琞”
李元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来到才三个多月大的女孩。
可小琞其实也就走了这两步,下一刹,女孩小手一张,肉都都的手“啪”一下按在李元脸上,整个儿失去平衡,小身子扒拉住了李元的头。
李元哈哈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忽地,他心有所感,微微侧头,却见漫天的大雪里,有一只不知哪儿来的乌鸦正停在树枝上安静地看着他。
李元面露警惕,正要把小琞交还给阎娘子,却见那乌鸦从枝头跳落,停在了他面前。
这一次,李元看清了乌鸦。
乌鸦的童孔有些怪异的狂乱,而头顶飘着“0~3”的信息。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
李元尝试着和乌鸦交流,他喊了声:“啾~~”
乌鸦喊了声:“阿巴阿巴阿巴.”
李元:??????
紧接着,乌鸦跳到了他肩头,又跳到了小琞肩头,和小琞一起歪着脑袋看着他。
乌鸦双目狂乱,而女孩童孔却是两颗白琉璃相衬一处,显出些莫名的古怪和神秘。
李元惊诧地看了眼阎娘子。
阎娘子也正惊诧地看着他。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了女孩。
阎娘子也蹲了下来,抱着小琞,轻声问:“小琞,你.能控制乌鸦?”
乌鸦:“阿巴阿巴阿巴.”
李元又问:“那,那你能看到爹和娘?”
女孩奶声奶气地笑了起来,显得很开心。
另一边,老板娘也抱着孩子来了,她远远没看见乌鸦,喊着:“阎姐姐,小琞都会走几步啦?这可比我家平安好多了。”
小平安:“哇哇哇哇~~~”
老板娘忙哄孩子去了。
李元神色动了动,对阎娘子道:“找个机会和薛姐也说一下这事儿,但不能让外人知道。”
然后他又拉起女孩小手,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强调了一遍道:“不能让别人知道。”
乌鸦:“阿巴阿巴.”
这种情况,李元从未遇到过。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的长女拥有了这般的古怪力量。
入夜,小琞睡最里边。
李元睡最外面,搂着小琞的娘亲,挤着她热乎乎的身子道:“阎姐,有发生什么异常吗?我怀疑我们家琞琞的眼睛和能力,是存在联系的。”
阎娘子想了想,道:“梦。
我反复梦到那个屋子,那个窗口的白衣人
我只能看到背影,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但那白衣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女人,因为她头发很长。”
“还有呢?”李元沉吟了下。
阎娘子道:“小琞也出现在了梦里,她拉着我的手,还在咯咯地笑着,一点都不害怕。”
李元沉默了下来,道:“阎姐,你有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吗?”
阎娘子摇摇头,道:“没有.那个梦对我一点敌意都没有,就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
李元道:“若有任何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
阎娘子温柔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钻入相公怀里,钻了会儿,又侧身搂住小女孩,李元则是搂住她们。
李元也没偏心,通常是两边跑,今天睡阎娘子这儿,明天睡老板娘那儿。
自家长女的异变他实在没有头绪,只是目前看起来还没有危险。
这又进一步刺激了他变强的心。
变强了,许多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许多事情也能知晓答桉。
他开始参悟生命图录。
要参悟,就要有假设和实验。
而李元经过自创的历程,总结出了一个简单的假设:想要实力强,首先身体好,然后血压高。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身体得撑住高血压.
既然九品,八品,七品是一个压缩血液从而生出质变的过程,那么生命图录,是不是进一步压缩,从而突破一个临界点呢?
可能没这么简单,但往这个方向发展肯定没错
李元准备修行各种技能,以增强体魄,同时准备尝试着吞吃血液能量更强大的七品妖兽肉。
算算时间,今年红蚁商会应该要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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