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账户自2011年10月21日创建，11月2日通过审核成为私人银行客户……2012年2月13日开通摩根大通的财务管理账户。”
说到这里，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身前的文件。他的描述非常简单，但是面前的客户资料可是写得密密麻麻。
2011年10月21日，一家注册于北卡罗莱纳州的夏洛特市，名叫S42H19的有限责任公司通过公司账户在大通银行为韩易存入第一笔500万美元的款项。
你没看错，S42H19就是这个公司的名字。在美国，许多富人在置业或者转移资产时，都会成立这种由无意义字母和数字排列组合而成的有限责任公司，有人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有人是为了规避个人所得税。毕竟年收入41.5万美元以上的自然人就需要缴纳39.6%的个人所得税，而企业所得税按照阶梯制缴纳，即使报得1800万美元以上的收入，税率也不超过35%。
当然，这是民主党当政时期的税率了。2017年，由共和党控制的第115届国会通过了公共法115-97，又称减税和工作机会法案，将企业税率统一砍到了21%。
对于大额资金流动，大通银行自然做了详细的尽调，在发现资金来自海外后，银行内部甚至调动了金融犯罪合规部的洛杉矶、加州以及联邦负责人参与调查。
资金的来源非常清楚，由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电汇至S42H19的美国境内账户，而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则是从CIBC第一加勒比国际银行获得的这笔款项。CIBC第一加勒比国际银行对于美国境内的超高净值人群来说并不陌生，这家银行由巴克莱银行和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的加勒比海业务合并而成，在巴巴多斯、巴哈马群岛和开曼群岛都有分行，而这笔钱，正是从开曼分行的账户中汇出。
两年内，S42H19向韩易的大通账户进行了多达167次转账，少则数十万美元，多则上千万美元，每一笔汇款都足额缴纳了所得税。IRS那边的资料显示，从2012年到2015年，韩易的1040-ES和W-9表填得无懈可击，对个人收入的申报和所得税的预测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能受联邦表彰的模范纳税个人。
这也是费尔南多-冈萨雷斯和他的同事们对韩易，或者说他身后的“家族”充满敬畏的原因。
不依靠灰色汇款手段直接联系北美的华人钱庄，也不建立在地信托基金，通过复杂的收入架构避税。相反，这个家族从免税天堂开曼群岛，通过加拿大向美国直接电汇转账，硬吃下所有的个人所得税，给韩易送来1.85亿美元的现金。
就为了让他锻炼独立理财能力？
会选择这样做，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个家族蠢笨到不知道如何避税，第二种，就是1.85亿美元和所产生的税金，对于他们来说不值一提。只为了让韩易能100%合规合法，毫无顾忌地使用这笔资金。
能赚到1.85亿美元的家族，会是第一种人吗？
想到这里，费尔南多-冈萨雷斯清了清嗓子，嘴角的弧度又向上扬了几分。
“您的大通交易账户目前有52890454.76美元，这笔钱您随时都可以取用，年利率是0.1%......”
“0.1%？”韩易挑了挑眉毛，这个数字低得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在富国银行没有任何升级的基础账户都是0.15%的年利率，如果存入100万美元，升级到铂金账户，那么富国银行甚至能开出1.98%的利率。
5289万美元，年利率只有0.1%，大通的私人银行服务看起来有些名不副实。
“我们确实不提供超出行业标准的利率，韩先生。”这样的问题，费尔南多已经被客户问过太多次了，回答得机械、工整而规范，“但我们能提供零费率的完整服务，ATM取现、境内电汇、国际电汇、在线转款、透支保护……私人银行客户会涉及到的所有业务我们都不收费。”
“除此之外，我们提供最为优惠的房屋贷款业务。目前的联邦平均房贷利率是，让我看看……啊，3.65%，这是截止2月11日的最新数据。而我们能为你奉上的，韩先生，是0.5%的优惠。也就说，您能以3.15%的利率贷款置业。如果算上您极高的信用积分，这个数字还能低到2.5%甚至更多。”费尔南多双手交叠置于桌面，有条不紊地为韩易解释他作为私人银行客户的每一条权益。
“相信您能看到，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大通银行为您配备的一对一私人顾问。我负责您资产的日常管理与维护，约瑟夫负责您在大通私人银行的投资咨询，如果您有在联邦境内置业的需求，我们的棒小伙瑞恩能帮您完成购置房产所需的每一步工作。若想在美国运营企业，贾马尔则可以通过他敏锐的商业触觉和广泛深厚的关系链条为您搭建基础平台。”
“更重要的是，大通银行关心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不止是财富而已。奥利维亚将成为您私人生活的全方位助手，账单、交通、住宿、旅行，乃至演唱会门票、奥斯卡邀请函，您可以把奥利维亚设在速拨号码的第一位，因为只需要一个电话，她就能全部帮您解决。”
“当然，大通银行最引以为傲的，是摩根大通的财富管理业务。”
大通银行对普通客户素来不甚友好，一般账户的储蓄年利率，是侮辱性极强的0.01%，即使是私人银行的客户，也不过是最高0.1%。大通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客户使用摩根大通的财务管理服务。
“您在我们银行现金资产中的大部分，也正在由摩根大通的精英团队进行管理。具体的情况，我想要请帕特尔先生为您介绍……帕特尔先生。”
“好的，谢谢你，冈萨雷斯先生。”阿卡什-帕特尔微微颔首，向费尔南多-冈萨雷斯致意。阿卡什的肤色比费尔南多还要稍浅一些，但印度次大陆的特征依然明显，浮凸的浅棕色大眼，厚实的赭色嘴唇周遭挂着一把茂密但看得出细致修理痕迹的络腮胡。
无论来自哪个种族、哪种文化，大通银行的经理们，都被精心包裹在金钱打造的光鲜皮囊里。
“首先，摩根大通目前为您管理的财富总值达到$133772890美元，这让您被标识为摩根大通的最高级别客户。我们在财务管理方面的顾问年费，从管理总资产的1.45%起步，随着资产总额的增加而递减。您的顾问费率仅为0.3%，是我们最低的标准，从2014年开始，我们还实行了为期三年的25%临时顾问费减免优惠，目前每年的费率只有0.225%。”
“依据共同签署的投资目标声明——具体内容可以在合约的附件A中查看——我们将资产分为数个小的投资组合。1.33亿美元中，有54%参与了我们的固定收入顾问计划，FIAP，也就是7182万美元左右。这一部分的资产，23%进入摩根大通自持的投资基金，76%进入保证固定收益率的外部基金，还有1%在摩根大通的现金账户进行交易。我们为您保证每年至少3.86%的年化收益率，而去年的实际数字是5.66%。需要提醒您的是，我们在FIAP项目的收益中额外收取0.7%的管理费，所以您会发现实际收到的款项会少一些，但不会太多。”
“另外25%的资金使用了我们的流动性管理策略，为您保证最高的现金流动性和收益回报，这其中的33%在我们的自持基金，66%在周期较短的外部基金，1%保留在我们的现金账户。”
“剩下的21%，则平均分配在动态多样化资产计划、新兴市场发展与收入计划以及可持续性固定收入计划中……2015年，我们为您的资产获得了超过8.12%的收益，其中新兴市场发展与收入计划的收益率达到了惊人的23.34%。”
阿卡什的记忆力相当惊人，在费尔南多介绍团队成员的时候，他一直低头默默复习着报告。不过短短数分钟的时间，他便把重要数据一丝不差地牢记，滔滔不绝地精确复述了出来。
“这是2015年的年度报告吗？”
韩易点了点奥利维亚推到他身前的一本活页文件夹，询问道。
“是的，韩先生。我们每个财务季度结束后，三十至四十五个工作日内会给您呈上季度报告。年度报告则是每个日历年12月31日后的三十至四十五个工作日内完成。您现在看到的是2015年您投资组合的收益报告……电子版的报告已经发到您预留的邮箱里了，是han061@usc.edu，对吗？”
“没错。”韩易抬头看了一眼阿卡什-帕特尔，没有露出一丝讶然的表情。既然祂们能完美而合法操作上亿美元的国际交易，把自己的学校邮箱提前留作获取报告的联系方式，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讲解得非常详尽，阿卡什，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请讲，韩先生。”阿卡什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韩易。
“这些投资组合，最快多久可以取现？”
“啊……我们的协议，对于资金的流动性问题非常关注。”阿卡什愣了愣神，他显然没想到这会是对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您能看到，只有7%的资金投入到可持续的长期投资计划里。由摩根大通直接管理的基金中，大部分都是以一年为期限进行结算的投资者基金，我们所选择的外部基金大多数也是运作周期较短的私募基金。不过，确实有一部分的资金为了最大化收益，投入到了偿付期3-6年的项目中。”
“您今年的第一个财务季度已于2月12日开始，根据我们的协议规定，您必须在每年最后一个财务季度前三十天提出终止协议或部分终止。也就是说，您在明年的1月10日提出终止，2017年3月份就可以拿到大概一亿美元的现金。”
阿卡什扶了扶玫瑰金的镜架，看了一眼身旁的约瑟夫-布劳恩。
“韩先生，如果您短时间内有使用大量资金的需求，我们可以为您提供现金资产的抵押贷款。”
“是的，韩先生，我们可以提供您在大通银行总资产额度75%的贷款。”约瑟夫将一缕落在额前的灰白发丝抹开，点头附和道。
“这倒不需要，我暂时没有什么特殊计划。”韩易在心中快速计算了一番从现在到明年这个时候的可用资金总额，摆摆手。
“不过，我确实有置业的计划。接下来我会在美国长住，需要购置一些资产。”
“那太棒了，韩先生，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到您的？”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笑着说道。
“首先……我想要购买一辆新车。”韩易自然不需要刻意提品牌或者预算，面前这几个人对他的身家再了解不过了。
“要现车。”韩易想了想，又补充道。
“托马斯-奥加拉是大通银行忠实的长期客户，过去六年来我一直是他的商业关系顾问。”坐在最右侧，一直没有开口的贾马尔-米勒，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举了起来，“他名下的奥加拉车行是贝弗利山最负盛名的豪华车经销商，没有之一，他们的车库里停放着整个洛杉矶最全的收藏。如果您方便，我可以为您预约今天下午的展示。”
“棒极了。”韩易满意地点点头，“另外，我还想添置一处房产。”
“这是我的专长，韩先生。”瑞恩-麦康纳是与会的经理中最年轻的一位，他的声线充满了新近毕业生的骄傲与活力。
“您有意向的购房区域吗？我可以帮您联系大洛杉矶任何社区的房产经纪。”
听到瑞恩的询问，韩易没有急着开口，他侧过头，往向落地窗外，手指轻轻在空中一点。
“那里。”
会议室里的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目光所及的尽头，是那片璀璨闪耀着的，由财富与权力搭建起来的人间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