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声大作,电闪轰鸣。
阴云笼罩青茅山天宇之前,夏日雷雨经短暂歇息,又复前来,声势浩荡。
家主阁内,氛围一如楼外沉寂。
药堂古月药姬端坐竹椅,手握卷宗,沉声念诵。
无外乎近期为应对狼潮,族中各项物资损耗与蛊师伤亡情况。
“……因意外死亡、蛊虫受损等状况,蛊虫的回收并不尽人意,尤其是家族前两年从商队收购的治疗蛊虫,先后损去十之其四,比预期中要早的濒临警戒线。”
话音刚落,厅堂内响起数声叹息。
今年这次狼潮之势,远超过往,历年罕有,伤亡惨重。
各家老或多或少经手过一些伤亡情报,原本已觉触目惊心,但经药堂汇总整理,才真正可谓骇人听闻。
众人默然不语。
片刻后,古月药姬主动开口道:
“启禀族长大人,老妪不才,有一拙策献上,或可缓解治疗蛊虫短缺之难。”
“哦?药姬家老有何良策,不妨说说!”
古月博十分配合地轻声笑道,台下其他家老们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哼哼,谈不上良策,无外乎取巧罢了!其实族中尚有一些九叶生机草,老妪想着,若能集中生产,定能产出大量生机叶,缓解治疗蛊需求的压力。”
此言一出,原本气氛略显压抑的厅堂内,顿时议论纷纷,淅淅索索。
其中有不少家老的脸色谈不上多好,齐齐皱眉,思虑对策。
九叶生机草可谓‘移动金矿’,其自身特性,可大量产出生机叶,这意味着滚滚财运与以此投射的影响力,并在当下的狼潮中得到放大。
古月药姬提出上缴九叶生机草,是真真切切地怼上他们自身利益上,不引发反响才怪。
主桌之上,古月博目光扫过台下一众家老,各方反应尽收眼底。
关于上缴九叶生机草一事,他与古月药姬之前便曾通过气,达成共识,今日无非是再走个过场。
他们定下的事情,岂是其他人能改变的?
无论怎么说,收缴九叶生机草确实有利于改善狼潮战事,他也能借此达到平定某些势力的效果。
顿了顿,待厅堂内众家老交流少顷,古月博站起身道:
“九叶生机草事关狼潮大事,药姬家老所言在理,收缴一事便交由药堂处理。不过,也需补偿上缴的族人,务必做到双方心满意足,大局当前,万不可内讧!”
古月药姬垂首听命,待听见‘心满意足’的一词,眼中一闪,似有不快,但迅速被其合眸掩盖。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三三两两迈下台阶,所言无外乎方才的上缴九叶生机草之事。
“赤练家老!”
忽然,一声叫喊自石阶下方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形单影只的江鹤,骤然间神色各异。
自江鹤绕过江老,直接向族长奉上传承,其与刑堂一系不合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度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
当下,江鹤居然主动叫住赤脉领头人,莫非……
于是乎,在身后一众家老的注视下,一头红发的古月赤练,面带微笑,越众而出,不动声色地审视一番,柔声道:
“不知江鹤家老有何赐教啊?”
“赐教不敢,只是请问今晚可否有空,我想拜访一下。”
“哦~”古月赤练眉鬓一挑,仿佛印证了先前的猜测,心生暗喜,连忙道,“有空,有空!”
“那就好,倒是叨扰了!”江鹤拱手一礼。
“怎会?那我便扫榻相迎了!”
二人又客套两句,江鹤主动告身离去。
古月赤练得意洋洋,扭头朝不远处,一副马脸的死对头古月漠尘,瞪眼示威。
看见没?
有人投靠我!
古月漠尘脸色清冷,视若无睹,快步离开。
死对头的不屑,反而令赤练的那该死的胜负欲,得到一丝丝满足。
目光远眺,望见江鹤远处的背影,笑意愈甚。
“这小子,看人真准!”
家主阁前的一幕,众家老皆在,几乎没用多久便传遍整个家族高层,一时间各方暗流涌动。
……
傍晚
江鹤正衣着冠,提上礼品,出门欲走,谁知却被江牙叫住,直言江老有请。
江鹤不闻不问。
出了门,又撞见同样前来邀约的古月漠颜,依旧婉拒。
稍晚时分,江鹤如约而至,抵临古月赤练府邸。
酒席间,古月赤练力邀江鹤上座,同坐一桌,举杯共饮。
古月赤城与数名赤脉家老作陪。
期间,江鹤大力赞扬赤城,誉为古月一族第一青萃,赞赏有加。
待酒席散去,江鹤与古月赤练步入书房,商讨议事。
与古月赤练一上来便旁敲侧击,许诺好处不同,江鹤听闻对方说辞,陡然说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赤练家老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哈?!”
“毕竟,孙子明明只是丙等资质,却要伪装成乙等,想来没少灌输真元吧?”
江鹤话语平淡,落入古月赤练耳中犹如五雷轰顶,当场失神。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行,要杀了他!
这几乎是古月赤练脑中涌现的第一想法,但很快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回想起江鹤为何会在当众向自己靠拢……
他是故意的!
旁人皆知江鹤入自己府邸,如果他在我这儿失踪,自己几乎就是第一嫌疑人,杀害一位家老的罪名可不小!
“江鹤家老可真会说笑,哈哈哈!”
古月赤练极力维系脸色,确保不露破绽,心头则在疯狂思虑对策。
“哼哼!”江鹤冷笑两声,眸光如剑,缓缓起身,“是真是假,想必赤练家老你自己心底清楚,欺上瞒下,遮掩资质,若传出去,怕不是对你赤脉一系打击不小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临头,古月赤练仍在咬牙坚持,神情自若,宁死不认。
眼眸微眯,见到了这等田地,古月赤练居然还如此安定,暗叹对方养气的功夫不错。
随即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留下欲言又止的古月赤练。
出了赤练府邸,江鹤对于古月赤练的态度有所预期,并不在意。
他所图谋的,并非原著中方源要的元石,而是更为核心的东西,自然要好生熬一熬这老家伙。
“不急,跟他耍耍!”
……
次日。
家主阁内,一众家老都在暗中观察古月赤练与江鹤,目光反复折返,盘算二人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
昨晚江鹤于赤练府邸共饮,众人皆知。
江鹤脸色如常,微低着头,坐于外围,仿佛置身之外。
而古月赤练则也出奇的沉寂,一言不发,脸色似乎有些……
一旁,作为漠脉领头人的古月漠尘,同样分外疑惑。
对于这个从小争到大的死对头,赤练的性情再了解不过。若讨了便宜,只怕是第一个要找自己炫耀一番。
但看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讨了好。
莫非……
古月漠颜心头玩味。
主座之上,古月博对于昨天的事同样分外关切,这关乎族中各派系之间的平衡。
可无论见古月赤练,还是江鹤,似乎都没有要站出来表现一番的意思。
随即,主持召开例会。
负责各项事务的家老相继上台议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台下端坐的古月赤练同样是坐如针毡、如芒在背、犹鲠在喉,是真正难受的不行!
经江鹤昨晚一阵吓唬,弄得他一宿没睡,生怕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传出赤城资质造假的消息。
好在,暂时没有。
但这更令他紧张了。
江鹤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图谋?
江鹤还有没有别的同伙?有没有可能已经和漠脉联合,正在谋划暗中扳倒自己?还是说……
他都摸不准。
终于,在古月赤练心心念念的期盼下,例会终于结束了!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若释重负,准备起身离开时。
突然,一道古月赤练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听见的声音响起:
“族长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完了——
啪叽一声。
古月赤练万念俱灰,双腿哆嗦,一阵踉跄,撞上竹椅,险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