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寺,灵谷寺,大报恩寺,在应天府被称为三大寺。
在其中天界寺更是三者中的最大的那一个,它坐落在聚宝门之外,背依聚宝山,自洪武年起,礼部在这里设僧录司,管理天下僧寺;又在这里设道录司,管理天下道观。
因此,它的香火一直是最旺盛的那一个。
因为清凉寺的缘故,最近这日子,朝廷对应天府内的寺庙监管颇严,香客虽然比以前少了些,但每日依旧有香客络绎不绝地前来求佛,许愿。
又因为大家都传言它颇为灵验,为此,求官,求财,求事业,求婚姻,测八字的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少,还是和从前一样多。
茹鑑来并没有见到明觉大师,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马上就要宵禁了,他着急之下把写着顾言和茹凝生辰八字的姻缘筒交给了一个小和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给明觉大师,见小和尚答应,他才骑着马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茹鑑打死也不知道,这个小和尚是才来的。
小和尚提醒自己要记得这个事,这个尚书府的香客是个贵客,他心里很清楚。
可随着吃饭的呼喊声响起,小和尚就着急地跑去吃饭,吃完饭他一下子就忘了要把这个东西交给谁。
好在他认识这是测八字的姻缘筒,想了一下他还是把这个东西交给了专门讲生辰八字的忘尘师兄。
忘尘来天界寺已经四年了。
四年转瞬而逝,他由原来的瘦和尚变成了一个很有佛气的弥勒和尚,人胖了不知道多少圈。
两年前他就开始负责给香客测生辰八字,一直到现在。
他很喜欢这个工作,轻松油水丰厚。
吃完了饭,他坐在蒲团上,从一堆姻缘筒里随便拿出来一个,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清脆的响声,他斜着拧开盖子,筒子里面最先滚出来一坨碎银,滴答一声落在他的僧衣上。
他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拿笔写道:宜。
他又随意拿出来一个,摇了摇,没有声响,不耐烦地打开盖子,看都没看,直接拿笔写道:冲!
……
顾言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候头痛欲裂,喝了三碗清粥,肚子有了些东西,脑袋才好受些。
茹鑑焦急的站在安侯府外,晨大云已经请了好几次让他进去坐坐,可他却执拗地摇摇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大门外走来走去。
事情大发了,母亲今早打开天界寺那边取回来的姻缘筒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就昏了过去,茹鑑赶紧把母亲安置好,拿过姻缘纸一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上面清楚地写着一个红字:冲。
意思是自己的妹妹和安侯八字不合,不宜嫁娶。
他知道后立刻给在场的所有仆役下了禁口令,他低声喝道:“这事儿都烂在心里,谁要觉得无聊嚼舌根子,只要有一点风声,我也不找是谁说的了,你们七个全部活埋。”
茹鑑安顿好一切,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茹瑺坐在椅子上像一块寒冰,他实在没有料到事情会突然转变成这般模样,他静静地把姻缘筒子装好,淡淡道:“你把这个给顾言送去,就说咱们尚书府愧对顾言,顾言如不满意大可提要求,提出任何要求我们全部答应。
送给安侯后你回来,告诉府上。
从今日起尚书府立刻断掉应天府所有寺庙所有的香油供应,不光如此,还要彻底地断掉所有寺庙的僧鞋,僧衣,黄铜,大米,面粉。
一会你先去祠堂,几个念经的和尚留着没用了,求了这些年的佛求来了一个冲,一看就是在敷衍,找个地儿埋了吧!
我现在出发去天界寺,我要亲自问一下,我要问一下明觉他娘的到底要做什么?
是不是想让我尚书府彻底地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说我的女儿和安侯八字不合,那今日我就要问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就看看你们承担得起这一个字带来的后果不!
来人啊,传我命令,今日府上大门不开,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一律不准出进,违令者,斩。”
侯府鸡飞狗跳。
“杜猛,立刻叫齐所有人穿甲集合,按战营队列,箭矢战阵,曹文清,拿我令牌去鼓楼大营调军马三百人,所有人必须着重甲,三炷香后必须到达天界寺,我要你把他给我围得水泄不通。
曹文清你他娘的记住,要是走了一个和尚,或是跑出去一条狗,我立刻斩了你。”
“夏荷,腊梅快来给我贯甲!”顾言的怒吼声搅碎了侯府的安宁,家将们瞬速地穿戴整齐,手握长刀的等候在侯府大门前。
顾晨氏心惊肉跳,她忍不住朝着儿子问道:“儿啊,是要打仗了吗?”
顾言侧身挡住姻缘筒子,笑道:“城里有小人作祟,我去看看,放心。”望着母亲离去,顾言拿起姻缘筒,笑道:“和尚,你信命吗?不是测得准吗,来测测我今日该如何做法?
我的老师为了我的婚事操劳几天,你们随便写一个字就决定两个人的命,就否决了一切?和尚,是不是真的以为你们就是神?”
茹鑑看着顾言,这一刻如此地陌生,他浑身忍不住战栗。
“安侯,你还敢娶我妹妹吗?”
顾言看着茹鑑,他掀开面甲,笑道:“大舅哥,你信命吗?要不要看看我今日如何改命?”
茹鑑被顾言的豪气感染,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声大舅哥,让他心安,他挥挥手,马夫把轿子拆了,骑着马快速地离开,这个消息必须传回去。
安侯都管大公子叫大舅哥了,这是情,也是义。
在应天府调动三百人的军马不是大事儿,也不是小事,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儿。
巡司立刻把这件事上报,一盏茶的功夫,这件事就到了朱棣的案头,他随意的翻看了几眼,笑道:“哎呦,这是哪个家伙惹了顾言啊,把小老虎都气得龇牙了。”
说罢,他提起红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陛下,是不是要让宫卫警备起来?”
朱棣摆摆手:“让纪纲去,跟他说,结束后让顾言来一趟,让他给我讲清楚就行。”言罢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这个人:“好好再去学一学,安侯作为军侯,依照大明律,他有三百人的调兵权限,你小题大做了。”
跪着的人脸色大变,低着头,躬身退下。
曹文清把命令执行得很好,进入天界寺的大门不光狗进不去,就连鸽子都进不去,他面前整齐地躺在一排的死鸽子,其中还有信鸽,他不跟任何人说话,他坚定地做好他该做的事情。
从战兵围困的那一刻起,神僧就知道大事不好,今日的这个事儿一定是个大事,大到要死人的大事儿。
他从这些战兵眼里根本就没有看到丝毫的可商量的余地,看到的全是杀戮和血海。
顾言来到天界寺前,这里已经跪了很多和尚,还是悲天悯人,还是一副委屈的模样,感情利用这一块,不得不说他们用得真好。
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顾言挥挥手,笑道:“除了领头的那个老和尚,年轻的和尚的胳膊都给我打断。”
悲天悯人不见了,委屈的模样也消失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瞬间就恢复了他们该有的模样,惊恐,尖叫,害怕,躲避,求饶,大哭……
顾言不为所动。
眼看这如狼似虎的战兵已经压了上去,纪纲笑着走出人群:“安侯,就事儿说事儿,说清楚再打也不迟……”
顾言冷着脸合上面甲,转身从马鞍上轻轻地抽出了长刀,朝着纪纲走去。
纪纲大为惊恐,不断地往后退,朝着和尚怒骂道:“他娘的我也管不了啦,管不了啦,爱死不死。
大和尚大爷啊,老天爷啊,你们到底做了啥啊,逼得他都都要杀人了,妈耶你说你们惹谁不好,你们惹他干嘛啊!”
顾言觉得既然要撕破脸,那就没有必要在堆起虚伪的笑,挥挥手,战兵如狼似虎,刀背精准地敲打在每个和尚的胳膊上,惨叫声响起……
佛门之地,瞬间变成了哀嚎之地。
哭喊声有些聒噪,顾言抬起头,淡淡道:“再有哭号不休者,斩。”
军中多日的生活让顾言话音中无形就自带了一股威势,话音才落下,和尚立刻就不哀嚎了,只是不断地吸气。
“你就是安侯?”神僧双手合十,坦然道:“果然是少年英才,贵气逼人。”
顾言闻言走到老和尚面前蹲了下来:“听说你们能掐会算,来,你给这里的所有人算一下,顺便也给我算一下,就算......
我一会儿打断他们的另一只胳膊呢,还是打断他们的一条腿呢?”
神僧从顾言的话里好像抓到了些,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既然今儿安侯来到这里,那就是寺里有人做的事儿碰到了侯府的逆鳞,而且这个事儿他竟然不知道。
他闻言摇了摇头,苦涩道:“世间哪有能掐会算之人啊。
所谓之算,它的本质是明白一件事发展趋势,而不是掌握它最后的结果。
安侯,此事我认,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就算死我也甘愿,烦请安侯告知,我们错在了哪里?”
顾言看着老和尚真诚的眼睛,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姻缘筒,搁在老和尚身前,说道:“本侯欲定亲,特来贵寺定生辰八字,结果贵寺就写了一个字:冲。
今日来,我也只为了一个结果,只要你们告诉我这个‘冲’你们是怎么算出来的,这事儿就算过去。
我当着所有人面一步三叩首跪到大殿前为我的无礼道歉,如果你们说不出来这个字怎么来的,那今日天黑前,我亲自领军冲上大殿,看看有没有所谓的神佛前来阻拦。”
顾言站起身,闻着檀香的气息,喟然叹道:“
和尚啊,婚姻大事是喜事,是两个家的大喜事,只要二人合得来那就是幸福的一家子。
可你们怎敢用一言定之,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一个字,多少女子嫁不出去,多少家庭因此鸡犬不宁。
和尚啊,我告诉你,就算这个冲是神佛写的,茹家姑娘我也照取不误,我要看他怎么来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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