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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不变应万变

这一夜,对于大汉东都来说,太多人无眠了。

宫变诛杀十常侍,文官们还能接受。何进与司隶校尉袁术,那一夜,杀戮五千多人,已经足够令朝臣们惊恐万状,心胆俱寒了。

现在,皇甫嵩率外兵入京,何进突然‘告病’,洛阳城里不知道多少大小官吏,担心‘那一夜’会再现。

即便那样的杀戮不出现,他们也担心,朝廷会大规模对何进为首的外戚朋党进行清算。

洛阳城里,基本上就是两派,阉党与外戚,没有几个是独善其身,或多或少都有关系。

这要是再来一次,洛阳城里的官,还能剩几个?

别说寻常官吏,就是录尚书事的三公,王允等人,同样心惊胆战,彻夜与人商议。

这一夜,仿佛整个洛阳城都在看着皇宫方向,忧惧难安,惶恐的揣度着这位新皇帝,会不会再开杀戒。

唯一睡得好,大概就是刘辩了。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仍旧有些头疼。

这一次,是睡的太多了。

他睁着眼,看着大殿屋梁,眼神茫然。

片刻之后,他吸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来,冲向大门外,愣愣出神。

他有种奇怪的空虚感,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做什么。

刘辩坐在那,腿上盖着被子,一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门外。

不知道过来多久,潘隐悄步从侧门进来。

刘辩被脚步声惊动,转头看过去。

“陛下。”潘隐见着刘辩依旧未睡醒般的表情,顿了下,而后上前轻声道。

刘辩猛的醒转过来,长吐一口气,揉了揉脸,道:“什么事?”

潘隐这才递过两道奏疏,道:“陛下,尚书台送过来的,一道是关于九卿各府寺官员的补缺,一道是关于登基大典。”

刘辩稍微清醒一点,接过来,将拿到补缺扔到一旁,看起登基大典。

里面又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字,尤其各种貌似人名,地名,特殊含义的字体,他猜都猜不到。

他抬头看向潘隐,习惯性的想让他读,但见着以前蜡黄干瘦的小黄门,变得有些圆润,想了想,递回去,道:“袁隗第一,次之王允,三公再次,将皇甫嵩,加到刘虞之后。其他一切照常。”

“是。”潘隐应着道。

刘辩盘腿坐着,眨了眨眼,道:“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潘隐仔细回忆了下,道:“暂且没有,挺安静的。”

刘辩忍不住笑了下,不安静才怪,这么大的事情,足够朝野消化好一阵子了。

刘辩不感觉饿,就感觉累,一时间也想不了太多,困意再次袭来,摆了摆手,道:“没事了。朕再睡会儿。”

他也不完全是困倦,而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他做了任何事情,都会被朝臣进行各种无端的揣测与解读,不利于安抚朝野恐慌情绪。

潘隐轻声应着,无声退了出来。

他出了嘉德殿,就看到门外,蹇硕,曹操等在一旁候着,见他出来,都露出探寻的目光。

潘隐保持着拘谨的微笑,道:“陛下说了,一切照常。”

众人或多或少的脸色放松。

如果这个时候,刘辩下一道清算何进极其党羽的旨意之类的,他们心里都会有些不太好承受。

曹操,袁绍等人,都是先后入了大将军府的人,与何进关系紧密;蹇硕此刻有种兔死狐悲,虽然恨不得何进去死,却不希望大规模清算。

因为一旦开始清算,或早或晚最终都会落到他们头上。

嘉德殿旁的尚书台今天有些冷清,只有袁隗与王允在。

王允惯常默不作声,埋头做事。

袁隗则是神情平静,一份一份的审阅着公文。

两人都不说话,除了偶尔翻动缣帛或者纸张的声音,安静的落针可闻。

此时朝野关注的,反倒不是尚书台,而是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自从昨夜就一直处在惶惶不安之中,再到后来传出何进‘告病’的消息,不知道多少人吓破胆,有些人逃走,有些写好遗书,有些人甚至于直接自杀,又被救了回来。

直到晌午时候,何太后送信过来,要了些何进的衣物,又宣了何进的两个妾室进宫,这才消减了一些人的恐惧之心。

但不见何进,仍旧让太多人难以心安。

在洛阳城一片诡谲气氛中,慢慢到了晚间。

皇甫府。

皇甫嵩几乎都在外面,很少回来。

大儿子皇甫坚寿是一個酷爱读书,经常出门游历,拜访名士的严于治学之人。

他不热衷于入仕为官,在家里是刻板规矩,自然对二弟皇甫坚长的离经叛道,胡作非为十分厌恶,动辄家法伺候。

皇甫坚寿一表人才,举手投足名士风范,手里抱着一堆竹简,看了眼皇甫坚长的房间方向,皱眉道:“他在做什么?”

身后的半是书童半是仆人十三四岁的书童连忙道:“大公子,二公子近来一直在府里,没出去过。”

皇甫坚寿没有说话,转头往外走,道:“过几日会有些先生过来,你准备好茶水,再备好点心,莫要慢待了。”

“大公子放心,馆里小人都安排好了。”书童道。

皇甫坚寿又看了眼皇甫坚长紧闭的房门,虽然心里疑惑,还是抱着竹简出了门。

皇甫坚长的房间内,目送着‘二爹’离去,他的脸从门缝上离开,转过头就抓过一块饼,咬了口道:“你有什么打算?”

躺在床上的史阿,脸色苍白,身上绑满了布袋。

他手里也有个饼,咬了口,而后道:“天大地大,逃出京就行,你怎么办?”

皇甫坚长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无所谓的道:“我有什么怎么办?大不了就是老实点,我有我爹,陛下不会为难我。”

史阿眉眼耷拉着,看着皇甫坚长貌似无所谓,实则一直紧绷着的侧脸,道:“你比我聪明,你肯定清楚,你将这件事捅到陛下面前,虽然陛下不会对外宣扬,但总不会没人知道,那些人若是知道你入宫告了密,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皇甫坚长嘴角抽了下,旋即就烦躁的狠狠咬了口饼。

史阿放下手里的饼,看着他,道:“我去跟恩公坦白,或许恩公能保住你。”

皇甫坚长头摇的拨浪鼓,道:“我爹本来就看不惯我,上次冲撞陛下,差点没打死我,要是知道我这次惹下这么大麻烦,可能直接就地给我埋了。”

史阿刚要说话,门外响起脚步声。

皇甫坚长猛的转头过去,浑身紧绷。

“二公子,有人上门要账,说你欠了一万万钱。”门外的家仆道。

啪嗒

皇甫坚长手里的饼掉落在地上,双手都在哆嗦着。

史阿凑近一点,低声道:“你将我捆了,交给陛下,就说我是伱抓的,那些是你无意中拷问出来的,哪怕陛下不信,念在恩公的份上,也不会太难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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