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母亲回归帝国时,我就在现场。
(我——幽魂军团十四连连长,泰拉老兵加奈特,本章内容采用第一人称)
这是第十六军团旗舰银月苍狼号的接待大厅,装潢华丽,从泰拉赤道上采集来的大理石支撑其天花板,野兽皮毛制作而成的毯子从两侧的墙壁上垂落,上面挂满了银月苍狼在大远征期间所获得的种种荣誉。
人——
各种各样的人将这座宽阔明亮的大厅拥挤的水泄不通。
脑袋上刻着刺青的强壮机仆、手里拿着相机或者记叙板的记述者、还有议会的官方政要以及银月苍狼身着银白色盔甲的骄傲战士们。
当然,最重要的。
也是人群中最华丽的,还是身穿“巨蛇之鳞”终结者盔甲,第十六号军团的主人,人类之主的首归之子荷鲁斯。
他矗立在人群当中,光芒闪耀,难以直视。
脸上带着溢于言表的期待之情。
他的姐姐。
帝皇的女儿,第九号基因原体。
也是我们基因上的母亲,就要回归到帝国当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包括这位鼎鼎大名的统帅也是如此,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机械引擎和齿轮转动的稳稳声,有节奏的从脚下厚实的地板上传来。
复仇之魂号的停机坪甲板,在钷素引擎提供的强劲动力下有力的向上抬起。一群身穿冥府终结者盔甲的加斯特林老兵已经在登录台的边缘,围成半圆站好了位置,礼仪性的长剑被他们握在手中,这群老兵的尽头是早早便已经在这里等候的荷鲁斯。
终于,银色的钢铁雷鹰穿过闪烁光芒的空气保护膜漂浮而入。
在深空的冰冷触碰下,飞船的机身立即于空气的水分中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闪耀冰霜,又化为缕缕微薄的烟雾消散。
我看到荷鲁斯完全不顾安全协议,在雷鹰燃烧的排气管喷吐推力、悬停着转身时直直站在机首之下。在驾驶室舱顶的装甲玻璃之后,我瞥见一个朦胧的身影闪过,接着飞船便降落了,在降落坪上激起了烟尘。
那种感觉!
绝对不会错的。
我的两颗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着。
我的血液,在血管当中奔流,像是决堤的江河一样,冲刷着我的理智。两颗尖锐的用牙齿从我的唇边呲了出来,我的下巴死死咬住我的牙齿,直到我察觉到鲜血,鲜血从被撕开的伤口中涌出,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机械颤动的声音中,终于,雷鹰的舱门被打开了。
成千上百的咔嚓声,无数的闪光灯中。
一道完美的身影从中走出。
如此的完美。
不!
即便是用“完美”都不足以形容那种致命的美丽。
我能察觉到隐藏在美丽外表下那致命的危险,还有无时无刻散发而出的侵略性。
但人们可能会忽略这一点。
那些凡夫俗子,只会被她苍白而美丽的面容所吸引。
沉醉在她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散发出的,犹如舞者般不自觉的美观。
她的一切都是人类理想的缩影
除了那对冰白的翅膀。
可即便如此,那对翅膀也象征着对称、智慧、信仰,将她塑造成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天使。
第十六号基因原体荷鲁斯本就十分高大魁梧,光芒万丈。
不论他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但现在。
他身上的光芒被母亲压制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回归的原体所吸引。
我看到有记叙者在屏住呼吸,竭尽所能的抓住场上的每一个画面;还有记叙者泪流满面,所有的精神都被那致命而神圣的美丽所占据了,几乎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地上起身。
我还看到荷鲁斯。
荷鲁斯在和我的母亲交谈。
纵然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可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恍若相识已久的朋友。
荷鲁斯本就以为人随和在诸原体中闻名,不论是军团中的阿斯塔特战士还是下层甲板中普通的工人,荷鲁斯都能以恰到好处的姿态应对,侃侃而谈。但这次,荷鲁斯的话似乎格外的多。
江河般滔滔不绝的赞美,从影月苍狼的口中涌出。
天使只是几次轻巧的回应便足以让月狼之主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然后——
我还看到了围绕在母亲身旁的那些加斯特林终结者。
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本该属于我们!
可现在我们却像是下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苟苟且且的躲藏在大厅的角落,除开天使饱含情感的目光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们。
我们被遗忘了。
军团也被残忍的拆分,流散在全银河的各个角落。
我们曾经为人类帝国赢下了那么多的战争,但得到的却并非荣誉和赞美,而是恐惧甚至憎恶!
我向前迈出一步。
想要回到母亲的身旁,我看到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
然后——
我的脚步停下了。
当我从阴影中走出的时候,白炽灯的光芒在我的铠甲上闪烁。
血液、泥浆、弹坑,上面满是战争留下的痕迹。
代表着军团的血滴图案变得斑驳不堪。
散发着一股腐朽腥臭的味道。
如此的肮脏。
没有奴工愿意为我们服务,永无止境的战争让我们精疲力尽无瑕保养自己的铠甲。
而围绕在母亲身旁的那些加斯特林老兵们,身披珍珠白的盔甲,护肩上喷涂有鲜明的狼头徽记,身上甚至散发着圣油的熏香。
他们被人们爱戴,那些奴仆们像是呵护自己的孩子般保养他们的盔甲,竭尽所能也无法从上面找到些许的瑕疵。
当然——
对于我来说,这还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当我向前迈步的时候,那种渴望。
如同野兽般禁忌的渴望,在我的血管当中冲刷最后涌上我的大脑。从在泰拉上被重塑到大远征至今,无数的战争,我从未像是现在这样厌恶自己。我想要呕吐,恨不得把那藏在鲜血中的黑暗从喉咙里面吐出来。
我看着母亲的脖颈。
白皙细腻的脖颈,想象着将自己的尖牙刺入其中。
饱饮鲜血。
然后,我看到了母亲担忧的目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出现在了我面前,大厅中一片突然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她伸手,想要抚摸我的额头。
但我闪开了。
“我已经是一头该死的野兽了。”我对我的母亲说,“我不配,我不值得。”
我看着母亲的眼睛,缓缓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泰拉上的科技蛮族未曾伤到我分毫、冥王星上的食人部落也从未将我们打倒。
但现在,我被击溃了。
我无法面对我的母亲,我成了一个可耻的逃兵。
我转过身,远远的从这座大厅当中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