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二个黄昏
第二个黄昏。
攀登者们再次出发了。
经过昨天的准备，他们知道了更多关于石碑的信息。
就像是孙思邈说的那样，通过“他人”知晓这些内容，会让“阻力”变得严重。
这让一些攀登者吃了大亏——
他们原本打算在通过大屋檐前，继续采用“双人组合”，等到通过危险的大屋檐后，再拆散成两组。
但他们在“大屋檐”附近就开始呕吐，完全无法前进，光是吐出来的胃液，就让他们腰腿酸软，无法站稳。
但另一方面，选择“独攀”的攀登者，却没那么严重。
有着之前的经验，很多人在四个小时内，就爬到了第三层的边缘，开始寻找合适的攀登路径。
根据手语的反馈，目前情况下，他们还只是有些晕眩，并没有出现更严重的状况。
这让嘉图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在华伦和赫娜有些愕然的注视中，他走向了十多米外的阴沉少年。
从昨天开始，嘉图就注意上他了。
就像是华伦说的那样，阴沉少年的身边，一直站着一个身高比他略矮一些的训练生。
他的容貌一直掩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只能从他的个头判断，他和诺亚的身高差不多。
“诺亚。”
嘉图毫无迟疑地走到阴沉少年的身边。
在阴沉少年有些愕然的目光中，看向他身后的少年：
“告诉我正确的攀登路线吧。”
“你疯了吗？”
华伦迟了一步，跑到他的身边，神情中充满了震惊。
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嘉图为何要向“敌人”搭话。
但嘉图却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当听到嘉图叫自己的名字，阴沉少年身后的训练生，兜帽轻微抖动了一下。
他似乎想逃离，却被华伦的声音拦住了。
阴沉少年也完全无法理解嘉图的举动。
他一脸震惊地护住了身后的诺亚，嘉图注意到，阴沉少年的右手手腕还打着石膏，掉在脖子上，完全就是一副“陪考”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在沉默了十多秒后，意识到已经完全暴露的金发少年，伸手摘下了头上的灰色兜帽。
和三天相比，他至少消瘦了四五斤，神情中充满了疲惫。
但他脱下兜帽时，抬起的却是右手。
举止间也没有显露出锁骨受伤的迹象。
没想到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药物……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道。
他对于探荒队能够治愈自己的左脚，又多了一份信心。
从轻微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嘉图看着诺亚继续说道：
“我觉得其他人可能不理解，但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仇怨已经结清了。”
嘉图举起自己曾经受伤的左手，向金发少年示意道：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再多一个我这样的‘敌人’。”
“……”
诺亚沉默了，眼神中夹杂着躲闪。
反倒是阴沉少年一脸愤怒地喊了起来：
“什么‘敌人’？！你甚至无法成为探荒者，你想说，诺亚老大必须怕你吗？”
“我觉得，多一个我这样的‘朋友’，比多一个我这样的‘敌人’要好。”
嘉图神情平静地摇了摇头：“万一我不依赖你，就通过第三轮测试了呢？万一你在第三轮测试中失败了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我们就是在探荒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既然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结果，为何不愿意主动后退一步——以后我们再见面，也不必像如今这样剑拔弩张了吧？”
“我宁愿死！从石碑上跳下去！也不愿意和你这个废物和解！”
阴沉少年像是疯狗一样冲着嘉图狂吠着。
赫娜眼神一凛，就打算冲上去揍他，却被嘉图拦住了。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阴沉少年身后的诺亚。
橄榄枝他已经抛出去了，接下来就看对方的了。
“……你欠我一个人情。”
金发少年默默地看着嘉图，即便时至此时，他仍旧无法直视着嘉图，只能用眼神的余光看着他：
“我无法向你解释什么，不过诺兰叔父确实有告诉我一个关于第三层的要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想从嘉图的凝视中逃离一样，将斗篷脱下来，扔给阴沉少年。
在阴沉少年有些愕然地目光中，诺亚向着巨型石碑走去。
留给阴沉少年一个逐渐挺直起来的背影：
“我的伤势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你们就看着吧——”
“反正，你们早晚也会看到。”
。
就像是诺亚说的那样。
他开始往上攀登。
他的速度很快，远远不是之前那些攀登者能够媲美的。
第一层的“钢筋区”，他只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爬了上去。
而“大屋檐”他也是非常迅速地找到了一条工型钢，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第二层。
就在嘉图以为他会继续向上攀登的时候，他却在二层底部的工型钢梁上修整了一下。
已经看过好几次这种情况的嘉图，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晕眩吗……那么快就已经出现了……”
通过这点，嘉图确认到，诺亚确实比普通攀爬者知晓更多关于石碑的信息。
其他独攀者要出现类似的情况，大多要等到第二层中段了。
不过，诺亚知晓的信息明显很有价值。
和其他无头苍蝇一般的攀登者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地向第二层的右上角爬去。
大约每隔三十米左右，他就休息一次，缓解一下晕眩感。
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爬到了第三层的边缘处。
同时开始干呕。
这让嘉图的心情有些压抑。
对于赫娜与华伦而言，他们知晓的信息，并不比诺亚多多少。
所以可以肯定，他们的症状，应该会和诺亚类似。
但嘉图不一样，因为黑音的原因，他比其他两人知晓更多关于《生命石碑》的内容。
这导致他的症状，至少会比诺亚上升一个层次。
“幻觉吗……应该还能接受……”
嘉图看着诺亚在第二层的边缘处修整了下，然后开始攀爬第三层。
第三层对于诺亚这样的训练生，也是极大的挑战。
他和之前的先攀者一样，先找到了一条岩缝，开始向上攀爬。
他攀爬的速度比先攀者慢了很多，明显不太能够适应“支撑对抗”的攀爬方式。
但他比起先攀者，少走了很多弯路，体力和精力的保存状况也非常好。
于是他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爬到了第三层的中段。
中间他干呕了两次，但症状都不是很严重，深深插入岩缝中的手臂，也牢牢固定住了他的身体。
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他用单手挂在岩壁上，掏出干粮棒进食以及休息了一下。
然后开始向左攀爬。
这让嘉图无比吃惊——
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在诺亚左侧的攀爬点上，看不到任何的抓握点，那就像是一片平坦光滑的大岩壁。
虽然在岩壁对面五六米外的地方，就有一道直通石碑顶部的裂缝，但那可是五六米的空白地带啊！
但诺亚伸出手，就像是趴在岩壁上一样，一点一点地换手挪动着。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趴在绝壁上的大青蛙，依靠天坑下肉眼无法观察到的细小攀爬点，一点一点地向左侧移动着。
“……这就是‘家族积淀’吗……真夸张啊……”
看到这样的情况，就连华伦也不禁惊叹起来：“没有人指引，怎么可能有人在三天内找到这样的攀爬点……”
“他有一个好叔叔……”
嘉图点了点头，也不禁有些沉默。
直到此时，他才有些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光是和伍尧总队长实力持平，就能把他和赫拉捏死了。
他甚至开始担心起来，如果自己或者赫娜成为探荒者，会不会被诺兰穿小鞋……
“但是根据避难所的传统，每届合格者都是加入当年出去远征的探荒队……所以我应该是在伍尧总队长的第三总队……所以应该没那么危险吧？”
嘉图有些忐忑地仰望着石碑上的诺亚。
突然有些庆幸起自己主动和他和好了。
说实话，在诺亚点头之前，他也没什么把握。
他只是相信，“统战价值”是靠自己打出来的，即便诺亚现在听不进去，他也可以通过提升自己，强迫他听进去——
除非他能一劳永逸地杀掉诺亚，不然“和解”就是他目前能采取的最佳策略。
“‘合作’总要是比‘对抗’更有效率……这已经是人类历史无数次证明了的……”
嘉图不相信虚无缥缈的信仰。
所以他不相信纯粹抽象意义上的“正义”和“善良”。
但他相信历史，他相信“时间”会给予正确的评价。
所以他选择放下仇怨，一起合作——
“更何况，我还已经报仇雪恨了呢……”
想到这里，嘉图就不禁有些感慨起来——
“报仇不过夜”，真是个好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