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康闻声驻足。
叫自己的人,原来却是广播员袁海棠。
既然袁海棠叫自己,韩晓康自然得站着,打算看看她有什么事。
而站在林文良身后的那位武装部干事,见此情形却是眉头一皱!
林文良很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个暗地里喜欢着袁海棠的同事,他心里很不爽。
于是林文良转身,低声笑道:“永强,韩晓康不过是一个生产队里出来的小年轻,你这是喝的哪门子干醋?”
人武部干事王永强皱眉,“这家伙!先前我都觉得他有点油腔滑调,不老实...果然,哼!”
“不会吧?”
林文良继续笑,“这个韩晓康我是接触过的,人挺胆大,很有担当。不过呢,他是农村户口...你是吃国家粮的公家人,韩晓康拿什么和你争?”
“可我就是讨厌韩晓康,这副到处招妹的贼样!”
王永强恨恨唾了一口,“哪天抓住机会,老子非得和他练练不可!”
林文良止住笑,脸色变得阴沉下来,“我和韩晓康,还有点交情...而且我跟你说实话吧!
不要说你了,估计连我都打不过他。”
林文良拍拍王永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冷哼两声,“呵呵,别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到时候别怨我没提前告诉你...啊。”
说完,林文良独自走了。
只留下王永强在原地生闷气。
城乡二元结构,
使得吃国家粮的人、和农村户口的人之间,有一条很难跨越的鸿沟。
千万别说这个时期的姑娘,她们不势利、只为爱情就会嫁。
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刚才林文良其实想让王永强不用担心,毕竟他和韩晓康之间,地位悬殊。
一个乡下小子,哪竞争得过吃国家粮的人?
而且王永强,他还是区公所的公家人!这可很了不得啊。
这是多少城里、乡下的大姑娘们,最为心仪的结婚对象?
至于说王永强,他想胖揍韩晓康一顿这件事。
林文良就有点不乐意了:韩晓康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半個小弟。
要是韩晓康被揍了,林文良要不要站出来替韩晓康撑场子?
更麻烦的是,万一韩晓康反过来、把王永强给打的鼻青脸肿的?
那林文良夹在中间,就更难处理了。
所以才有了林文良,刚才暗含警告的那番话...
这边王永强在喝醋。
而那边袁海棠扯扯韩晓康背着的骑步枪,满是惊讶的问,“哟,区公所给你发枪了?”
在袁海棠眼里。
身上虽然穿的比较破烂,但气质中总有一丝隐隐书卷气的韩晓康,居然还是一个会玩枪的男人?
这一点是袁海棠没想到的,“怎么?韩同志,你是生产队里的民兵?”
韩晓康摇摇头:“我是猎户。”
“猎户?”
于海棠吃了一惊,随后把韩晓康往旁边一拉,低声问:“那你过两天是不是要进山去抓蛇?你懂不懂那个烙铁头的厉害?
只要被它咬一口,真就无药可治啊!”
韩晓康点点头。
“唉...既然是上级下达的重要任务,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小心一点吧!哪怕你不立功,也千万别被咬了。”
袁海棠转变话题问,“记得上次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请伱吃饭,你就会帮我写稿子这件事吗?”
韩晓康继续点头。
“走,今天区公所的食堂里面,吃的是回锅肉。”
袁海棠笑道,“这代价,应该可以换你一篇通讯稿了吧?
“别太短哟!几百个字的广播稿,我两分钟都念完了!你得长一点,别像你背的这支枪,那也未免有点太短了吧?”
韩晓康咬牙:“保证很长!”
袁海棠笑了,“行,那你到广播室去写吧,那里安静,我去给你打饭。”
“得打两份。”
韩晓康喊了一句:“还有,我不在这里吃,麻烦你给我打包吧。借用你的饭盒,过两天还你。”
袁海棠拿着饭盒,到区公所伙食团打饭去了。
韩晓康来到广播室,轻车熟路的拿起桌子上的稿纸、钢笔开始奋笔疾书:
标题,
【广泛发动群众,掀起捕蛇新高潮!】
副标题,
——记振兴区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响应上级号召,踊跃进山抓蛇这一伟大行动。
据有关资料记载,在我国广大的农村地区,每年都有数10万群众,被各种各样的毒蛇咬伤。
其中因伤致残的群众很多。
即便是因为缺乏蛇清解毒,而因此丧命的群众,也不在少数...
这一次,
有关部门下定决心,投入巨大的科研资源,也要攻克“解毒血清”这一困扰着广大人民群众、给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带来巨大损失的世纪难题...
为了响应上级有关部门的号召,振兴区的广大干部高度重视,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
在这次会上,
区领导高瞻远瞩,集思广益、坚决果干,敢于打破常规,积极调配海量的人力物力,踊跃投入到这场捕蛇的攻坚战当中去...
吧啦吧啦,
....在这次充满了各种未知危险、极其艰难困苦的行动当中,其中有一位叫做韩晓康的同志,率先响应号召。
他是第一位奉红光大队长之命,到区公所来主动请缨的猎户....
巴拉巴拉,又是一大堆。
等到袁海棠打好饭回来,此时的韩晓康,已经洋洋洒洒的写下了2000余字的长篇通讯稿。
“这么长?”
袁海棠吃惊不小,“你这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腹稿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
“你,实在是太快了!”袁海棠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睁的溜圆。
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眼前这个美女先是怕自己短,如今又吃惊于自己快?
韩晓康闻着回锅肉的香味,咽着口水把它扣好,然后揣上就走。
留下袁海棠在广播室门口,摆出一副心绪复杂的模样。
此举更是让正蹲在花坛边沿的王永强,顿时觉得他饭盒中的回锅肉,也不香了...
等到韩晓康回到家。
午休起来,正准备去地里出工的韩张氏,眼见自家儿子带回来2条小狗。
她顿时不乐意了:“晓康啊,娘是想养几只鸡,几只鸭子,好下蛋卖钱...你怎么弄了2条狗回来,这得费多少粮食啊?”
韩晓康把装着回锅肉的饭盒递过去,开口笑道:“娘,现在是我当家对吧?
我养这2条小狗,它们是我用来赚钱的帮手,又不是胡来。给,娘赶紧吃,要是太凉,猪油就沁住了。”
自家的儿子刚刚接手当家,现在家里都吃了好几回肉了!
要是搁在以前的话,一个月都难得沾一点油荤。
事实摆在面前,韩张氏也就无话可说了。
可惜很久没吃到肥油的她,中午吃了半份回锅肉之后,下午就在地里闹肚子,连着跑了好几次的茅房。
害得一起干活的婆娘们,齐齐笑话韩张氏没那个福分,连油汪汪的回锅肉都消受不了。
“晓得不,这是区公所伙食团的回锅肉!人家干部才能吃的到呢。”
韩张氏抹抹嘴,“这是我家晓康给我买回来的...老娘吃的舒服,拉也拉的痛快哩!”
同样也是在地里干活的许嫣,杵着锄把呆在地里出神:这个死晓康!
现在怎么感觉,他越来越有出息了呢?
要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这个死晓康迟早会冲出红光生产6队,到外面去闯荡出一片更大的天地。
许嫣在想: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加大力度,先把他给拿下?
如果是那样的话,
就像一个有了绳子拴着的风筝。
无论韩晓康飞得有多高,有多远,总归都有一根丝线,在那里稳稳牵连着...
许嫣在想着心事。
而她爹也就是许大马棒,却坐在树荫下抽烟生闷气:这一次公社的广播里面,只提到了大队长和韩晓康?
凭什么没像上次那样,把我许大马棒的名字也加进去?
咹?
个狗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