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南梁诗人王籍的诗此时格外的应景。
檐外雨声的淅淅沥沥，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吴侬细语，将本该细致掩饰的心弦衬得阵阵入耳。
耳畔若有风。
风铃却没动。
是风动耶是幡动？
不是幡兮不是风。
小鹿呀小鹿，可不可以消停会儿呢。
女孩儿不争气地想着。
小鹿也不争气地撞着。
“怎么样呢，路明非。”
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女孩儿咬了咬樱粉色的唇，用言语转移着男孩儿的注意力。
反正会是这样的局面，也和男孩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挺好的。”
男孩儿眨巴着清秀眉眼，说了句跟没说差不多的话语。
好久没有和路明非待在文学社活动教室里，陈雯雯差点儿要忘记这家伙对自己向来是全肯定的。
“可这是你的演讲稿呀。”
陈雯雯没什么好气，只得用笔的末端戳着自己脸颊。
原本是想要戳路明非的。
可陈雯雯还是没有那样。
“确实。”
路明非应和着，好像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样子。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吧。
路明非其实完全不明白。
陈雯雯这样想着，继续在路明非的演讲稿上圈圈点点。
刚才的小鹿不见踪影，陈雯雯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惟余笔尖沙沙作响。
合着窗外的雨落声。
“他们不来了吗？”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问道。
“应该是吧。”
陈雯雯的回答轻描淡写。
再怎么说也是高三学生，或多或少都要惦念着几个月后的高考，社团活动什么的也都不怎么参加了。
也正因如此，路明非才会将陈雯雯老师的演讲技巧小课堂，给挪到了晚自习前的这段休息时间，地点也从人多眼杂的教室换到这里来。
再加之下雨天的缘故，本就没什么人的社团活动教室，更是只有路明非和陈雯雯形影相吊。
其他人的话，或许都在教室里啃着吃的，背着书写着题聊着闲天听着檐外雨。
这才是高三学生的常态，即便晚自习并不强制，可随着高考的临近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下来。
校庆日的那些天，或许会是路明非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最为放松和愉快的记忆也说不定。
把这样的想法告诉陈雯雯，路明非颇有似水年华无可追寻的深沉。
只是路明非还没来得及追忆自己的似水年华，就被陈雯雯幽幽地来了句给噎得说不出话。
陈雯雯是这么说的。
“不是现在啊。”
原来最为放松和愉快的时间，不是和自己独处的此刻啊。
陈雯雯心有戚戚。
路明非欲言又止。
“开玩笑的。”
轻轻地笑了起来，陈雯雯梨涡浅浅、煞是好看。
“我知道的。”
趴在桌子上，路明非轻轻地说着。
路明非当然知道的。
陈雯雯或许忘记了。
以前的时候，某个脑子抽了的衰小孩儿，给喜欢的女孩儿告白了。
结果女孩儿只是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衰小孩儿就蔫儿了吧唧地说自己输了真心话大冒险，顺带痛斥着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玩弄自己纯洁且幼小的心灵。
可是这世上有多少真心话是借着开玩笑的名义说出来的呢？
路明非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雨点在玻璃上聚散离合。
路明非无悲无喜。
陈雯雯也心不在焉。
其实没什么好改的。
这篇演讲稿，只有最开始名人名言引用得不那么合适，除此以外的字里行间皆是很好很好的。
在纸笺上的圈圈点点，更多是口语和书面语的转换与取舍。
倒也不至于无关紧要耽搁时间，却也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没必要非得来活动教室。
之所以会在这里听了那么久的檐外雨，是因为陈雯雯有着这样那样的心绪。
“你饿不饿。”
路明非倒是像没心没肺似的，边翻书包边询问着陈雯雯饿不饿。
两人都没有去食堂，下雨天也不方便跑校外买吃的。
陈雯雯是为了给路明非改演讲稿才没吃晚饭的。
反正饿谁都不可以饿着陈雯雯才行。
“我还好。”
或许是女孩子的矜持，陈雯雯饿着肚子摇了摇头。
“多少吃点儿，饿着可没法上晚自习。”
路明非这样说着，把零食摆得琳琅满目。
知道的是路明非来上学，不知道还以为这家伙是准备野餐的。
没办法，谁让路明非习惯了给纳戒里面塞满物资呢，现在没了纳戒也高低得给书包安排上。
“那，谢谢。”
盛情难却，陈雯雯还是接受了路明非的好意。
有些凑巧的是，这些几乎都是陈雯雯爱吃的东西。
陈雯雯很难不怀疑这是男孩儿精心准备的。
可路明非又不会读心，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喜好呢？
陈雯雯只好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没什么。”
路明非也随手拿了个清甜多汁苹果咔哧咔哧地啃了起来。
“你在减肥吗？”
看了看自己的黑森林蛋糕，又看了看路明非的苹果，陈雯雯小脸红扑扑的难为情极了。
“没有啊。”
路明非拆开高热量食品的包装吃了起来。
陈雯雯这才放下心来，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恬静的眉眼弯成月牙儿。
把这些看在眼里，路明非在心底说着对不起，没办法陪你吃陪你胖了。
不清楚其他人是不是这样，可路明非是真的吃不胖。
并非是体质特殊，而是路明非的角色设定如此，身高体重之类的各项参数都维持在定值。
路明非或许会饥饿难耐，也或许吃到撑得走不动道儿，可偏偏不会长高变胖。
有的时候路明非会想，角色设定还有身高体重，莫非这個世界是什么游戏不成？
那样的话，路明非的三围可就要公之于众了，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哈。
“快该晚自习了啊。”
看了眼手机，路明非屁颠儿屁颠儿地收拾东西。
瞧路明非那个样子，也确实如他前言所说的那样，最轻松愉快的时间并非此刻，所以才会没有半点儿留恋。
陈雯雯早该知道的。
可还是有些不开心。
“演讲稿还没改完。”
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出言挽留。
陈雯雯也并没有撒谎，演讲稿的开始的确还没有改。
“你慢慢来，不着急的。”
这是正面者安排好的剧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改变呢？
路明非并没有抱太多希望。
反正也只是苏晓樯赶鸭子上架撺掇的结果。
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也好。
于是路明非离开了这里。
或者说是逃离更加贴切。
看着男孩儿在雨幕里渐行渐远的背影女孩儿如此想着。
“我都搞不明白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了。”
陈雯雯叹了口气，用笔轻轻划掉林语堂先生的那句话。
笔尖意外的沉重，心口也像缺了块似的隐隐作痛。
外面的雨还在下。
陈雯雯感觉自己要失去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