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陆晨收拾好心情,率先离开太极殿,朝六科廊走去。
接连两次罢官失败,而且还好死不死地弄巧成拙,平白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麻烦了许多,他现在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看看有什么办法或者能不能找到什么机会作死。
只要出个大纰漏,给那些看他不顺眼的朝臣一个攻讦他的机会,让女帝无话可说,他就有机会脱掉这身碍事的官服。
目前暂时来说,要想被罢官,最好的办法就是朝这个方向努力了。
陆晨走得很快,一些想要跟他搭话的朝臣只能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悻悻地收起脚步。
很快,朝臣们鱼贯而出,离开太极殿朝各自的衙署走去,准备着手开始处理一天的公务。
群臣中,新任刑部尚书钱益谦、左侍郎郑忠、大理寺卿赵炳良等几位高官一同前行。
看着陆晨远去的身影,钱益谦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冷芒。
“此子不可久留朝堂,否则朝堂将永无宁日!”
听到这话,一旁的郑忠谨慎地环视了周围一眼,而后小声说道:“尚书大人小声些,此言若是被那些想要攀附陆晨的小人听去,告知陛下,以陛下如今对陆晨的宠信,说不定会龙颜大怒……”
“哼!
对于郑忠的好心劝说,钱益谦却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
“老夫一身正气,岂会畏惧这等幸进之辈?”
他一脸正色的接着道:“况且,正所谓刚极必折,此子行事如此刚烈,不知变通,总有一天被士林所不容,也必将自绝于陛下,只不过方才陛下碍于颜面,且不忍公然责难此等表面忠良之人,这才没有出言责怪罢了。”
“钱尚书言之有理!”
钱益谦话音刚落,一旁的赵炳良便微微颔首,单手抚须,缓缓说道:
“为官者当通晓应变之术,处事需以中庸为上,决不可偏执一端,否则福祸难料,岂可久呼?而且此子表面忠良,实则愚不可及,不仅无甚才学,也没有丝毫担当,不堪重任。”
“陛下好意让他升迁要职,他却拼命推脱,生怕才学不足以胜任惹来笑话,完全没有勇于任事的高尚品性,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满是鄙夷之色,而后重重说道:
“朝廷虽大,却无这等废物的容身之地!”
见自家顶头上司和同为司法部门的大理寺卿英雄所见略同,郑忠稍微思索了片刻,便觉得他们说得没错,于是附和道: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下官惭愧,竟会对这等幸进之辈畏之如虎。”
钱益谦摆了摆手,随口勉励了几句这位下属同僚,然后说道:“为君解忧是我等作为臣子的本分,陛下此时定然不便对这等看似忠义,实则大害之辈施以惩戒,我等必须做点什么,以报陛下起复之恩!”
见自家尚书自然如此说,郑忠便不假思索地道:“尚书大人可是已有章法?”
钱益谦颔首,算是回应下属的疑问,而后目光转向一旁的赵炳良身上,一脸寻求赞同之意。
“赵大人以为如何?”
自认是因为女帝信重才得以返朝的赵炳良沉吟了片刻,随后老成持重地道:
“此时乃是陛下改元重塑之时,不宜直接大动干戈,我等且静待时机,此子刚烈至此,必然不得人心,总有一天会引来诸多同僚不满,而且如此庸碌之辈办事定然错漏百出,一旦他酿成大错,便是我等为陛下分忧之时。”
听到这话,钱益谦顿时眯了下眼睛,眼中精光闪烁。
“此言大善!赵大人不愧是先帝在位时倚重的大臣,果然老成持重,的确,此子年纪轻轻,行事只知率性而为,没有丝毫大局观,我等只需静待时机,待他出了纰漏,我等便可轻而易举地替陛下除掉这个为祸朝纲的毒瘤!”
郑忠这个小弟自然也是连声附和。
此时已经走到六科廊的陆晨,若是知道朝堂之上已经有“好队友”对他不满,正想方设法地准备让女帝将他逐出朝堂,肯定会心法怒放,高呼:
GKD,GKD!!
只可惜他再牛逼也没有读心技能,此时的他正端坐在自己的岗位上,表面一副专心处理公务的样子,实际上却在不断琢磨着该怎么惹来女帝不满,被她给记恨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便到了朝臣下值之时。
陆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大半天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看着面前虽然翻看了数遍,却没看进去一個字的公文,陆晨直接将其合上,而后直接起身离开紫极城。
一路无话,很快,他便回到了西城。
而就在他转入小巷,再走几步路就要到小院门口,却听到门前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喝骂。
“你这奸商好没道理!怎么,如今知道表哥深得陛下信重,眼看着要前途无量,你们就又想来攀附表哥,所以这是脸皮都不要了?!”
“也不知当初是谁得知表哥得罪了妖后,就心急火燎地来与我表哥悔婚,还发了若有丁点悔意便不得好死的誓言,现在到是不怕天打五雷轰了?!”
是表妹洛小钰的声音。
陆晨赶紧朝前快步走去,还没等他穿过最后一道街角,一道尖锐嚣张的女子声音紧跟着响起。
“臭丫头,你给本小姐嘴巴放干净些!还有,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陆晨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罢了,而本小姐可是新任刑部郎官的苏大人的表侄女,是达官亲眷!更何况表叔向来宠我,视本小姐如己出!”
“陆晨虽然厉害,但也只是一介从七品的小官而已,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陆晨跟我表叔可是差了整整四级呢!说不定我表叔随便几句话,就能让陆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是再敢对本小姐无礼,信不信本小姐马上去找表叔告状?!”
闻言,陆晨不由蹙眉,眼中满是疑惑。
这是哪家的极品?竟然敢说区区刑部郎官能决定本官生死?
拜托,给事中虽然是从七品,就连都给事中也不过正七品,但在皇帝有实权而且要脸时,权力却大得吓人!
具体有多大呢?
这么说吧,六部之中的绝大部分公文,基本都要经过给事中审批才能生效,甚至连皇帝御笔通过的公文都有权驳回要求更正。
当然,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给事中的任免权被紧紧地抓在皇帝手中,说炒你鱿鱼就炒你鱿鱼。
要是皇帝执意要通过某个政令,而给事中又不懂事地执意驳回时,皇帝大可以换个愿意听话的给事中。
只不过必然会留下一些污点罢了。
也正因如此,陆晨才拒绝升官。
不仅因为现在还在判定奖励的周期内,若是升官,一个不好保底奖励就没了,给事中这个特殊无比的官职本身的高风险也是他的主要考量。
连皇帝都得做到这份上,六部在给事中面前的权威可想而知。
毫不客气的说,就连一部尚书,正二品高官,都得卖给事中几分薄面,区区一介五品郎官,在他面前算个屁啊!
这是得有多官盲,多没有见识才能说出这种惹人发笑的笑话来?
这么想着时,陆晨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很快便穿过了街角。
当他看清在自家门前振振有词的身影时,脸上瞬间流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是这货啊,难怪难怪......’
只见小院门口,洛小钰跟前,一个身着绫罗绸缎,却长得五大三粗的“大小姐”正单手叉腰,满是横肉的脸上唾沫纷飞,把面前的洛小钰气得满脸通红,却又因为担心给表哥惹来麻烦而不敢反驳。
只一眼,陆晨便认出了那个“重量级人物”的身份——前身曾经的未婚妻,李抱金。
一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千金。
而在李抱金身旁,还有一个同样衣着华贵、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
除了前身曾经的未来岳丈李员外还能有谁?
‘这是厚颜无耻地上门冰释前嫌来了?’
陆晨眼眯了眯,心下暗道:不愧是做生意的,果然消息灵通,而且这脸皮实在是堪比城墙啊,啧啧......
这么想着,他直接走了过去。
李抱金见洛小钰被自己说得满脸通红却不敢还嘴,正得意着呢,洛小钰却突然眼前一亮。
“表哥,你回来啦!”
“嗯。”
陆晨点了点头,而后一脸淡然地瞥了李抱金和李员外一眼,便迈起脚步朝里面走去。
“小钰,以后要是有人来我们家撒泼,你直接关门就好,若是对方敢赖着不走,你就报官,让洛京县令来处理此事,不必跟这种无故扰民之人白费口舌,浪费时间。”
听到这话,洛小钰虽然有些担忧陆晨这样说会不会把对方直接得罪死,平白惹来祸患,但还是听话地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