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继霸眼里,安禄山比王忠嗣更有统帅魅力,若不是因为朝中小人作梗、阻止了河东节度使的任职,包括云中守捉在内的几支兵马早就追随安禄山了。
揣着这种心理,他对拉拢云中军极有自信,说话时盛气凌人。
“你这些年没少收府君的好处,眼下正是用你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忽然脖颈上感到了一点冰凉,低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影扑到了脚下,接着就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问了个问题。
李继霸当即反应过来,竟也不惧,而是看向范昶,啐道:“你真是个废物!”
范昶面露苦色,道:“东平郡王至今尚且还在听朝廷命令,王将军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守捉使,我们又岂敢违抗?”
他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安禄山尚存惧意,他总不能抢在安禄山前面反了。
至于此时所说的“王将军”,指的则是王难得了。
李继霸缓缓转过头,看向王难得。枪尖由此对准了他那长满了胡子的喉结,他却凛然不惧,讥道:“我以为王难得是名将,原来是个爱偷袭的小人,难道你杀了吐蕃王子也是靠背后偷袭吗?”
“回答我的问题,我要知道安禄山在石岭关的兵力分布。”王难得道。
这句平铺直叙的话并非是在审问李继霸,有两名陇右士卒已经走了过来,他们会用极刑逼问出王难得想要知道的事情。
“好啊,我告诉你。”李继霸高声道:“府君就在石岭关,身边只有八千兵马。”
“现在说的没用。”王难得道,“我的斥候会问你,我只信他们的。”
“我说的是真的,八千曳落河就足以横扫河东。”李继霸目露狂态,一字一句道:“记住我说的,骁勇无双的曳落河必将撕碎你们这些虚有其表的唐军!”
王难得遂将这“八千曳落河”的名号记在心中。
就在这个瞬间,李继霸突然身子一仰,喉头躲开了枪尖,手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迅捷利落地一扬。
“呲”地轻响声中,坐在那发愣的范昶脖子上已被割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噗呲往外喷洒,溅到桌上的烤肉与酒水之上。
同时,李继霸连撤两步,抽出范昶腰间的佩刀,斩向王难得。
“再告诉你,我正是曳落河主将之子!”
这一刀,李继霸展示了曳落河军士的彪悍、勇猛。虽是名将当前,他夺刀逼近,毫无惧色。
“虎——”
破风声中,王难得反而被他逼得退了几步。因为一寸短一寸险,他的枪太长了,施展不开。
李继霸先声夺人,不由振作,当即要逼上斩杀王难得,成就名将之威望,然而,这振作之感才升起,长枪已似闪电般倏然袭来。
“噗。”
一寸长一寸强,王难得的枪实在是太快了,那是在陇右风霜中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对着稻草人扎出来的,无情地贯进了李继霸的胸膛。
“啊!”
李继霸不可置信,怒吼着,竟是一手握住枪柄,奋力一拉,把枪往自己体内捅去。借着这股力,他驱身向前,继续向王难得逼去,挥刀。
王难得不得不弃枪,再退。
两个士卒见状,连忙抢上,“噗噗”两刀,把李继霸斩杀当场。
沉重的身驱砸在地上,李继霸至死都面带狂态,杀气腾腾。
这便是“曳落河”给王难得的第一印象,一人如此,八千人亦如此,像是安禄山所饲养的恶犬,流着口水,随时准备撕咬开大唐盛世……
~~
“啖狗肠,杂胡还不是河东节度使呢!”
骂声中,一张舆图被铺开,几个烛台被点亮,照亮了屋中十余张粗糙的脸。
说话的是雁门关副将燕惟岳,他左手的整条手臂已经折了,绑着几根树枝,苍老的脸上皱纹丛生,须发皆白,长得也像一棵树。
站在他身后的是薛嵩,以及九个从雁门关逃出来的士卒,脸上都带着激愤之色。
薛嵩原本以为让薛岿去代州求援,能够保住这个弟弟一条性命,如今得到准信代、忻之地都已落入安禄山掌控,难免焦虑万分。
“安禄山已经反了,朝廷很快要下诏平叛吧?”
王难得摇了摇头,随手把李继霸的头颅挂在兵器架上,擦了擦手,道:“没那么简单,听这人的意思,安禄山还没反,反倒在指王节帅反了。”
“能有这种事?”众人都不相信。
李晟于是出面安抚雁门将士,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朔方,只是没那么快回来,且再等等。”
“不等了。”王难得俯身看向地图,点了点太原北面、与忻州相接之地,道:“安禄山就在这里,我们杀过去,斩下这杂胡的脑袋,万事了结。”
燕惟岳愣了一会,问道:“就这么简单。”
王难得正在对着地图沉思,没说话,李晟遂应道:“不错,王将军做事就是这么利落。”
换作旁人夸这种海口,众人肯定不信,但王难得偏是有使人不可置信的战绩傍身,让人不得不信服。
燕惟岳看向舆图,见它十分简陋,许多山川河流都未标注。他久镇雁门,最熟悉地势,倒也看得懂,沉吟道:“可雁门关已落入逆贼之手,如何过去?”
王难得头也不抬,缓缓道:“或可从横野军的驻地走?”
燕惟岳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从飞狐塞走,从东面出其不意地绕到安禄山的侧方。
他为王难得的这个想法感到激赏,须臾却又摇了摇头,道:“可横野军也已经归附杂胡了。”
“未必。”王难得沉吟道,“横野军多是胡人,本就不受管束,加上他们与北边通商频繁,在安禄山的特意拉拢之下,难免亲近范阳……可若说,他们真就完全追随安禄山造反了?未免太过武断。”
“王将军的意思是,横野军的态度也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难得点头道:“我有直觉。”
燕惟岳惊讶于他仅凭直觉就敢冒险,思忖着,道:“即使如此,要从范阳驻军的眼皮子底下穿过,还是太冒险了。”
随着这个问题,屋中有了好一会的沉默,直到王难得忽然问了一句。
“伱们知道薛白吗?”
“啊。”薛嵩一直没有说话,闻言当即抬起头来,想要开口。
“知道。”燕惟岳道:“他送了我一首诗。”
“薛郎早知安禄山逆心,为此多有布置,我到云中之前,在长安见过他。”王难得道,“他给了我一些东西,也许能够用上……”
冬天在长安,王难得其实还见到了王忠嗣。
那是他与李晟去延寿坊祭拜之后,王韫秀领他们去的,就在一间丰汇行分号钱铺当中。
当时王忠嗣无不感慨地说了一句话。
“圣人老了,耳目不聪,为佞臣、叛逆所欺瞒,不闻天下之民怨,社稷恐有大震荡,非常之时,我辈可行非常之事。”
~~
忻州。
因通往太原的商路忽然断绝,诸多商旅被滞留在了驿馆当中,自然是焦急不堪,抱怨连连。
具体知晓出了什么情况的人其实不多。即使有大胆者跑到南面去看,也会被官兵阻住,告知他们“石岭关有北击契丹的兵马调动,禁止通行”。
至于更多的,官兵没有理由、也懒得告知他们。
三月初,一间酒家的二楼坐满了商旅,其中,一个头戴毡帽的五旬男子坐在窗边,手里持着酒壶,懒洋洋地看着天空。
他腰间佩着一柄长剑,被他另一只手轻轻摆动着,敲打着窗柩,发出“笃笃”的轻响。
若有人仔细听,那响声其实富有韵律,原来这客商竟是随手之间就谱出了一首流畅的曲子。
他想起了开元二十三年来到晋中时的情形,思绪飞扬,无声地喃喃道:“清风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绕行云飞。”
忽然。
“拦住他!”长街上传来一声大喝。
随着这声音,一个年轻人从小巷中飞奔而出,身后则跟着围捕他的官差。
那年轻人与一个挑着粪水的汉子撞了个满怀,随手便操起一个粪桶砸在一个官差头上,“嘭”的巨响,之后又是一片乱斗。
酒楼上的客商见状,捻着长须,眯起了眼,目光打量,见到了年轻人脚下穿的是一双鹿皮军靴,身上穿的衣袍很脏了,但还是能看出是军袍。
这客商于是站起身来,大步往楼下走去。
?ttκǎ n ?c○
二楼还在吃喝的酒客中便有人抱怨了一句。
“他又要惹事了。”
随着这句话,数名商贾打扮的汉子站起身来,跟着那客商奔了过去。
长街上,那年轻人已经跑走了,但地上还留着他那沾了粪水的脚印,空气中的臭味浓郁。
“追!”
……
巷子前面是一条死路。
薛岿停下脚步,听着身后的追喊声愈来愈近,他咬咬牙,横起手里的扁担,准备应敌。
忽然侧边的一道小院门开了,有人用力拉了他一把。
“过来!”
薛岿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那小院门又被关上。
有人拉着他匆匆而走,只留给他一个戴着毡帽的背影,他们穿过这间民宅,又进了另一间民宅。
“你好臭。”
对方转过头来,是个有着三缕长须的五旬男子,面容俊朗,客商打扮,腰间佩着长剑。随手便抛来了一身衣物,道:“换上。”
“多谢恩公救命。”薛岿不忘抱拳行礼再更衣,“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李白。”
薛岿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眼。
“哈哈哈,李白,字太白,号青莲,你问我姓名,我便告诉你。现在换我问你,是雁门还是代州的军士?”
“雁门。”薛岿连忙自报了姓名,之后满怀好奇地打量了李白好一会儿,“先生是如何知晓的?”
“我是天上太白星,自可见世间事。”
“啊?”
李白促狭一笑,道:“傻小子,不逗你了,随我来吧。”
薛岿连忙跟上他,道:“不瞒李先生,我随将军守雁门,遭遇反贼勾结契丹攻势,将军命我求援,这是我的信令,先生可能助我……”
“往太原的路已被堵死了。”
虽是大事,李白依旧带着随意洒脱的态度。他熟门熟路地走过小巷与民宅,最后进了一间铺子。
薛岿一开始以为这是间赌坊,因为他看到了成箱的铜币、皮货、花椒,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这里没有赌客,只有帐房先生们正忙碌地记账。
他对赌坊可熟悉了。
“李先生,这是?”
“哈哈。” 李白笑而不答,带着薛岿走进后院。
当即有人迎上前,一脸严肃地道:“先生真不能再随意带人过来了,万一暴露了……”
“不会的,你们的人都看着我。”李白递过一个酒囊,“来,喝几口酒,消消气,哦,这是雁门将士,薛岿。”
薛岿连忙抱拳,却迎到了一道诧异的目光。
“你就是薛岿?”
“我、我是名叫薛岿。”薛岿挠了挠头,感觉对方好像认得哪个薛岿,于是小声又道:“可我应该不是阁下知道的那个薛岿。”
“薛灵的儿子?”
“我……”
薛岿大惊,下意识退了两步,转头寻找着后门。
他身上已无分文,却没想到在这时节还遇到阿爷的债主,倘若对方要把自己交出去抵债,倒不如先逃了。
恰此时,有人从前堂赶了过来,道:“百户,有消息,私下向你说吧?”
“说吧,都是自己人。”
薛岿正准备逃,听得这“自己人”三字,不由一愣。
“北边有消息,王将军正从飞孤塞绕过来,需我们配合……”
~~
天空中已甚少再听到雁鸣,雁门山顶上的积雪已经化去。
春日将要过去了。
而在骊山,西绣岭下则完全是另一番风景。
梨花开得正盛,歌声、曲声在梨树下响起,美人长裙招摇,比梨花还美。
华清宫外的椒园则是一片安静。
花椒通常是在夏末秋初成熟,因此这个季节是不会有人过问椒园的。
但,这日却是个特例,有龙武军的士卒突如其来地撞开了椒园的门,飞快地冲了进去,甚至把珍贵的花椒树枝都踩踏了一些。
“大胆!”有管理椒园的老宦官赶了出来,怒叱道:“你们可知此处是何……”
话到一半,他见到了来者当中为首的一人,连忙跑下台阶,问道:“陈大将军,你怎来了?”
陈玄礼大步而上,揽过老宦官的肩,俯到其耳边,低声问道:“那人呢?”
“在的。”
“真的?”
“正因他在,老奴方才还误以为是谁要来劫他。”
“带我去。”
椒园很大,那一排排的花椒树价值不菲,像是形成了一道道城墙,连陈玄礼也不敢直接劈踏过去。他们只能大步而行,一直走到了椒园深处。
路上,有两处地方都有守卫,防备十分森严。
前方终于有了一排屋舍,陈玄礼大步上前,站在窗外往里看去,看到屏风后隐约有个长发长须的高大男子。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
随后,他推开门,走进了屋舍,嘴里道:“阿训,圣人让我来看看你……”
屋中的男子正在吃着东西,闻言埋下了头,陈玄礼伸手拍在他的肩上,将他扳了过来。
只一眼,他惊愕了一下,瞳孔收缩,透出无比凝重的寒意。
眼前这人他认得,不是王忠嗣,而是龙武军去岁捉拿的一个死囚。
“出大事了。”陈玄礼喃喃道。
“嘿。”
眼前的死囚咧嘴讥笑,显出满口的黑牙。
出的事再大,他也只需要出一条命、一颗脑袋,值。
~~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第一名信使已奔出了华清宫。
李隆基站在降圣观中,手持千里镜看去,可以看到那信使不停鞭策着跨下骏马,狂奔而去,像一颗流星一般。
镜头一转,能看到十里外的驿站,很快,他便看到第二名信使接了中旨,飞奔而去,可谓是“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
再远便看不到了,李隆基遂放下千里镜,显出眼中那无比阴狠的神情。
“千防万防,王忠嗣还是反了。”
其实他早就预感到的,很多年以前,当那个养子灭了突厥,他便第一次设想过倘若其人要造反会是如何。之后许多次,是因为亲手养育带来的情义,使得他放过了对方。
щщщ ?t t k a n ?C O
可惜,还是该杀。
这是李隆基收到消息,确认过王忠嗣真的逃出了椒园的第一反应。
他登得最高,手持千里镜看得最远,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真相。
很快,第二道中旨、第三道中旨……越来越多的旨意传出,飞驰各方。
当今大唐盛世,天下间有一千六百多个驿站,驿兵一万七千余人,另有驿隶两万余人。
唐律对他们甚是严苛,凡耽误行期,应遣而不遣者,杖一百;文书晚到一日杖八十,两日加倍,以此类推。平常时节还好,而一旦有军情,不论是寒风凛冽,烈日当空,或是倾盆大雨,他们都得背上文书袋,奔在送信的路上。
通往各个要地的路上,往往每隔十里到三十里就有驿站,一旦公文上写“马上飞递”字样,则是要求一天至少递出一百八十里,再快些则日驰三百里,最快为五百里。
“五百里加急!”
这一天里,这句话不知被喊了多少遍,上午时喊声还出现在骊山,日落之前竟已到了黄河边,等到次日上午,河东道河中府绛州闻喜驿的驿使已接了公文袋,沿汾狂奔。
第三日上午,公文袋到了晋州汾西驿,第四日中午,它竟已出现在了太原城内。
“太原府,河东节度副使、太原尹杨光翙以下诸官员接旨!”
衙署之中登时一片大乱,诸官员们纷纷赶到,把脑袋凑上前去,小心地打开了公文袋,取出密封的公文,展开来。
一道最为明确的命令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押王忠嗣回京,若敢反抗,立斩不饶。”
~~
石岭关。
“五百里加急!杨府尹可在?!”
喊声传入城楼,杨光翙蹑手蹑脚地起身,从窗户边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两个看守他的军士正蹲在门外吃胡饼。
从这里能够看到关城内的情形,他看到有官员被放进城中。
朝廷的消息到了,还真是快。
杨光翙眼珠转动,准备回到榻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衣领。
“来吧你!”
很快,杨光翙便被提到了城楼中的大堂上,只见过来传话的官员与驿使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们也是傻,什么差事都敢接。”
杨光翙路过他们时,忍不住踢了那官员一脚,以示对薛白的忠心。
目光偷瞥,王忠嗣手里正拿着一封文书在看,身上带着可怕的气场。
薛白道:“猜到那是什么了吗?”
“不……不是很确定。”
薛白遂从王忠嗣手中接过那纸文书,丢在杨光翙面前。
杨光翙一看,虽不出所料,却故作大惊失色,忙道:“这绝不是我告的状,我是禀奏安禄山反了!”
“知道让你来做什么吗?”
“我一定稳住局面。”杨光翙心中暗想,倘若能借此事回到太原城,安全能更有保障,当即大表忠心,道:“我一定稳住太原府官员,哦,还有天兵军,一定稳住。”
“倒不傻。”
“那我回太原……”
薛白听着笑了笑,杨光翙吓得连忙住嘴,不知所措。
“去吧,我派人送你去。”薛白却还是做了安排,道:“刁丙,你带人随杨府尹走一趟,保护好他。”
“郎君放心,我懂怎么做。”
薛白做这些安排时,王忠嗣并不过问,直到旁人都退下了,他才问道:“还能拖多久。”
“也许圣人有十二道金牌呢。”薛白开了个自己才懂的玩笑,才道:“眼下还能瞒着士卒们,但只怕要不了几天,军心就要乱了。”
“你说过,之所以一次次救我,是不希望让安禄山得了河东。”
“是啊,眼下就看王节帅大展神通了。”
王忠嗣没了往日的自信,道:“我怕万一辜负了你的厚望。”
虽说圣人的反应是他早就料到的,可心里的失望却还是让他难以避免地受到了打击。
薛白想安慰王忠嗣,但分析不出什么更有用的东西来,干脆随口说道:“一直以来,我保河东的办法就是救你,知道为何吗?”
“大唐名将不知凡几,我已经不堪用了。”
“但我听过一句话。”薛白道,“那句话是‘只要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在,安禄山必不敢反’。”
王忠嗣轻呵了一声,连他都不明白薛白对他的信心是从何而来的,心中暗忖自己早已经不是什么四镇节度使了,那是圣人给的,圣人也能收回去。
可他还是只能振作起来,想了想,道:“还有烟花吗,今夜就点起来。”
“给王难得信号?”
王忠嗣起身,戴上头盔,看向薛白,笑问道:“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吗?”
“安禄山也会这般想。”
王忠嗣说着,出了城楼,走到墙垛边眺望着安禄山的营地,在那里有八千曳落河,以及更多的壮士。
至于他,麾下已没有那么多的将士了,连天兵军也有背离他的可能。
他问自己到时还剩下什么,大概是一颗忠心、一颗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