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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驱狼吞虎

灵宝县原名桃林县,与平陆县一样因为出了祥瑞而更名,而“天宝”这个年号便是由此而始。

此地处于小秦岭与崤山山脉、沟壑纵横,西塬更是有一段隘道,两旁皆是峭壁。

有漫天的喊杀声从西向东而来,震得悬崖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崔干佑的旗帜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倒下来,却还是被扛着进入了隘道。跟在后面的是数千叛军士卒,被官兵杀得溃不成军,稀稀落落地奔逃。

“杀啊!”

在叛军身后,唐军正紧追不舍。

依原本的计划,是要在两军交锋之时,遣一支奇兵攀山越岭至此炸塌悬崖,使叛军首尾不能相接,倒没想到一交战,叛军很快便溃败了,这边准备好的计策甚至来不及用上。

作为先锋统兵的正是王思礼,他感到隐隐有些不妥,于是勒住战马,抬头看向高耸的峭壁,略皱了皱眉。

“将军?”副将庞忠问道:“如何不追了?”

“贼兵败得太快,恐有诈。”

正此时,后方有将领赶了上来,道:“将军,有捷报送到,王师已收复洛阳,活捉安禄山!”

“真的?”

“朝廷下旨,火速平叛,凡附逆者,不可宽纵,务必严惩!”

战事紧急,王思礼既知晓了崔干佑速败的原因,不再犹豫,当即下令全速追击。

他的战马在狭道入口处踟躇着不愿进,他狠狠地拉了缰绳,把那倔强的马头拉正,又狠狠给了它一鞭子,方驰进隘道。

“杀贼!”

同时,朝廷的旨意也被迅速传递向军中,到处都响着“不可宽纵,务必严惩”的呼声,在两面高耸的悬崖中荡起回声。

……

高耸的悬崖背面是坡度稍缓些的山峦。

有一队身影正艰难地行走在峦峰上,忽然,队伍停了下来。

“帅头?”

乔二娃抬手一指,喊道:“就快到了,在前面的山洞。”

“俯下。”樊牢却是迅速俯低,道:“听到了吗?”

“嗯,贼兵已经过去了?”

乔二娃倾耳听了一会,能听到远处的马蹄与喊叫声。

“你看后面。”

樊牢说着,转过身指了指身后的山林,可以看到林中有惊鸟正在飞起。

他再回过头来,指着前方,低声道:“这边林子一直没有鸟。”

“帅头你是说?”

“有伏兵。”

“那我们……”

突然,几支箭矢“嗖”地向他们这个方向射了过来。

巨岩后方,有贼兵闪身出来,大喊道:“人在那里,放箭!”

“中伏了。”

樊牢怒喝一声,心知叛军设伏不会是只冲他们这一小队人来的,更大的目标还是为了那二十万大军。

“快发信号提醒王将军!”

~~

这日是冬至。

冬至是二十四节气的倒数第三个节气,也是民间祭祖的日子。

不止是民间祭祖,圣人也祭祖。

潼关战事最激烈之时,在长安,李隆基也亲至迎祥观,祭祀了太上玄元皇帝,并修缮了其金身。

“唯愿祖宗保佑,朕有万寿无疆之体,非常之庆。”

无声地在心中祈了愿,李隆基抬头看去,只见老子像上的面容微微含笑,似乎在告诉他已经允诺了。

他于是放松下来,心想只要眼前的麻烦解决了,自己还是功盖尧舜。

~~

独柳树狱。

黑暗的牢狱中亮起火光,之后是铁链锒铛作响之声。

“真要斩刑了?”杜五郎被带出牢房之时,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有些不习惯于这沉闷的气氛,也没有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总觉得也许与过往的几次入狱一样还有转机。

但这里的典狱没有给他笑脸,只是冷着脸向他挥了一鞭,如同在驱赶牛羊。

此时,杜五郎才发现,要被处斩的远不止他们三人,还有许多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有身材高大到吓人的管崇嗣,与好些王忠嗣的亲兵;还有几个杜妗手底下的管事,众人都垂头丧气,沉默地走着。

颜季明抿着嘴,等走到了法场,四下看去,见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站在那棵孤零零的柳树下了,才大喊道:“冤枉!”

“闭嘴!”

“把他们的嘴塞上!”

“我是河东帅府掌书记颜季明,为李节帅招募兵马平叛,蒙冤受屈!”

颜季明很快挨了好几鞭,有典狱试图堵住他的嘴,被他侧头避开。

“这位,乃常山长史袁履谦,袁公高义,首倡大义,方有今日河北之转机……”

话音未了,他很快重重挨了一下,被打倒在地,一块破布被塞进了他口中。

杜五郎见状,连忙跟着大喊道:“冤枉!他们都是忠良……唔!”

“还有我!”

当这些人都被堵了嘴,却有一人跟着大喊起来。

“我闫三不是大人物,但也是被冤枉的!冤枉啊!”

他们的喊叫并未引来任何人打抱不平。

独柳树在长安城南的偏僻之处,再加上今日是冬至,许多人家都忙着祭祖。

在这个沉闷、冰冷的冬日,他们就像是祭祀用的牲口一样被按上了法场。

一般而言,行斩刑每年都是在特定的日子的正午,但他们显然是特例。

杜五郎被堵嘴跪在雪地里受冻了许久,几次抬头没看到那案几后面有官员坐落,不由又抱了侥幸,心想也许是阿姐正在想办法救自己。

在他想来,她们在长安也算是颇有能量,既然能提前得到消息逃掉,总该是能想想办法的。

可快到傍晚时,督刑官还是来了。

那人走在队伍最前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官袍,被洁白的积雪衬得愈显鲜艳,走近了,却是元载。

元载面容有些疲倦之色,落座之后,没有二话,拿起惊堂木便往案上拍去。

“轰。”

一声雷忽然在空中响起,之后,连着又是几声“轰隆隆”的大响。

因冬雷少见,众人不由纷纷抬头看向天空,心生敬畏。

杜五郎瞪大了眼,看着雪花飘来,听着冬雷震震,心想圣人枉杀忠良,要引得上苍震怒了。

元载脸色愈发难看,嘴唇开合,念叨道:“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今日是冬至。”

他是信这些的,掐指心算着,眼中渐渐绽出了惊意来。

“冬至日雷,天下大兵,盗贼横行。”

~~

“轰。”

冬雷响起之时,姜亥回首西望。

在他的视线当中,安庆绪正驻马在那,没有被雷声所惊,显得十分沉着,目光死死盯着安禄山。

“不要过来!”

忽然,安禄山疯狂地大吼了起来。

姜亥猛一回头,只见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已扑向了安禄山,死死抱住一条胳膊,任两个看守的士卒怎么扯也扯不开。

他当即便要上前,忽又见到火光一闪。

“别过去!”

“退开!”

“射杀安庆绪!”

诸多声响几乎是在一个瞬间响起。

安禄山虽然目不能视,却能感受到周围的混乱。他的胳膊被人用力扯住,怎么甩也甩不脱。

那感觉就像是一只猎狗趴到了自己身上,但不是猎狗,因为那人还带着恨意与疯狂之意,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肥猪,你打死我啊!”

安禄山觉得这声音很耳熟,是过去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亲兵,不知名叫什么,后来被安庆绪要走了。

一股刺鼻的烟火味猛地浓烈了起来。

“安庆绪!”

安禄山惊恐地大喊着,感到死亡的迫近,同时竟感到那杀意是来自于儿子。

他早就察觉到了,那个表面恭敬的儿子每次扶着他的时候,总有些心神不属。

“安庆绪!你……”

“轰。”

像是一锅热汤泼下,地上的积雪顿时被泼融了一大片。

安庆绪始终没有眨眼,他的瞳孔里,安禄山那三百多斤的身躯一瞬间被炸成了无数块的血肉。

仿佛是一棵蒲公草被黄河边的烈风一吹,就完全被吹散了。

他不自觉地咧了咧嘴,像是想笑,那笑容有些轻松,但很快就收住了。

“薛白!你敢杀我阿爷?!”

~~

“听到了吗?!唐廷没有招降之意,要杀我们每一个人!”

阿史那承庆驱马从士卒中走过,手中高举着崔干佑派人递来的情报。

“七旬昏君,耳聋目瞎,国事尽操于佞臣之手,我等能让他们任意残杀吗?!”

“不能!不能!”

“那便杀破潼关,直驱长安……”

“轰。”

才喊到这里,天空中雷声大作,叛军士卒们抬头看去,纷纷讶道:“是冬雷。”

“苍天也不满昏君当道,必胜!”

阿史那承庆适宜地利用了这天气,亲自举起大旗,高喊着向西奔去。

~~

入夜,长安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叛乱马上就要平定,人们祭奠了先祖,安心过完腊月便是年节了。

杨宅大堂内,杨国忠焦急地踱着步,还在等潼关的战报送来。

两地相距三百里,消息最快半日便可送达。

以目前的分析来看,唐军是必胜的,需要把握的是得尽可能多地消耗掉哥舒翰的实力,同时,陈玄礼近来已经在整顿禁卫、操练新军。

“右相。”

“消息到了?”

杨国忠倏然回头,生怕安庆绪向薛白、哥舒翰投降了。但来人并非是禀报潼关战事的,俯身道:“太子去了独柳树,不让行刑,元载不敢擅专,派人来问右相。”

“哈?”杨国忠不由大怒。

他眼珠只转动了一下就想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

李琮为何一扫往日的懦弱,冒着激怒圣人的风险出头?无非是眼看薛白、哥舒翰等人在平叛中立下大功,自认为羽翼已丰,敢试着与圣人叫板了。

元载背后有圣人、右相支持,面对一个无权太子,为何就“不敢擅专”了?无非是心思摇摆,想着万一太子真登基了,今日做个人情,好留条退路。

“不是坏事。”须臾,杨国忠却是笑了出来,道:“我正愁没有罪证问罪东宫,他自己送上把柄……走,去法场!”

长安城的宵禁拦得住普通百姓,自然是拦不住杨国忠这等权贵,何况他还带着金吾卫。

今夜无月,天黑得厉害,到了法场才看到独柳树下已聚集了许多人,正执着火把在对峙,同时听到李琮朗声喝了一句。

“圣人若怪罪,我一力担着便是!”

可以看到,在场的还有不少官员,听了李琮一番话,纷纷交头接耳,说的是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李亨当太子的那些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担当,韦坚案、杜有邻案,都只是写一纸休书自保。如今同样的情形摆在李琮面前,他却是如此有魄力、有担当。

杨国忠却嗤之以鼻,心知这是李琮与李亨面对的情形不同罢了。今日若依旧是李亨为太子,且有薛白、哥舒翰支持,逼圣人退位的决心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人里哪有什么忠孝?心里只有两个字,权力。

“太子殿下!”

李琮回过身,他今夜穿得很隆重,那张满是疤痕的脸隐在夜色中看不清楚,反倒显得十分威严,沉声道:“右相既来了,正好,我要将他们带走,右相把文书办了吧。”

“殿下这是何意?”杨国忠语气毫无恭谨,问道:“这些人犯的是谋逆大罪,殿下莫非与他们有所交构不成?”

当年李林甫不怕李亨,如今他更不会怕李琮。他既要助圣人废掉这个太子,那就更是连储君的颜面都不给李琮留了。

“是否谋逆,岂凭你一面之词?”李琮叱道:“我绝不纵容冤假错案发生!”

杨国忠有些出乎意料,不知李琮有何凭恃,竟如此强硬,干脆冷哼一声,负手道:“是否有冤,自有圣裁。”

他已遣人去请示李隆基,只等圣旨一到便捉拿李琮,此时耐心等着便是,站在那也不再说话,倒是狠狠瞪了元载一眼。

元载并不害怕杨国忠怪罪,脑子里想的却是今日出门前见到王韫秀的情形……他刚刚穿好官袍准备出门,在前院被王韫秀拦下,她把一封和离书摆在了他面前,道:“我阿爷牵扯谋逆大案,恐我早晚要连累你,倒不如今日和离了干净。”

当时,元载看着和离书有些震惊,然后抬起头,看到了王韫秀身后站着的杜妗。

他于是想到,李亨写了休书,如今已不是太子了,自己若签下和离书,同时也就向年已七旬的圣人递了投名状。

~~

皇城,尚书省,走廊上不时有人提着灯笼走动,像是官吏们正在连夜公务一般。

公廨中的烛火被点燃,显出杜妗那张冷艳的脸,如今金吾卫正满长安城地捕搜她,寻找每一个食肆、茶舍、钱庄、商铺,却没想到她会堂而皇之地躲在皇城。

而坐在杜妗身后的是王韫秀,正以惊疑的目光看着她翻着一份份情报。

许久,杜妗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伸了个懒腰。王韫秀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轻声道:“只要元载放了杜五郎,你便放了我吗?”

“伱以为我带你来是为了当人质?”杜妗问道。

“不是吗?”

杜妗摇了摇头,道:“元载是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且捉着你,也威胁不了他。”

王韫秀微微蹙眉,有些不快。

杜妗很快又道:“我带你过来,是把你当作同伙……或者说朋友。”

“何意?”

“圣人昏聩,酿成大乱,你看到了,不必我多说。你阿爷与薛白为匡扶社稷,一力辅佐太子登基。”

“我不信。”王韫秀道,“真说起来阿爷更亲近忠王,但他所作所为从无私心,哪怕北上太原,他也是为了圣人、为了大唐,而不会是与薛白合谋僭越。”

杜妗没料到王忠嗣有个如此了解他的女儿,微微一笑,道:“可圣人不信他,也不信你。信不信若没有我救你,你早晚也会死?”

“我是个妇人,能为你做什么?”

“你武艺比许多男儿都高。”杜妗说罢,方才想起来,又道:“我也是妇人。”

她手指轻敲着桌案,道:“圣人威信破碎,薛白收复洛阳,很快即可降服叛军,到时与哥舒翰回师长安,你觉得,太子能不登基吗?”

王韫秀道:“有件事,薛白的身世……”

“此事先不谈。”杜妗道:“我只问你,元载会看不明局势吗?他会站在哪边?”

“所以,你确信太子能救下杜五郎等人。”

“不,莫要小看了圣人的狠心。”杜妗神色微凝,“薛白回长安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回来之前护住尽可能多的人。”

“你是说,圣人会动兵?”

“怎么?还相信‘虎毒不食子’吗?”杜妗嘴角勾起一丝讥嘲之意。

王韫秀听到这里,不由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忽然,走道里响起了脚步声,之后是“笃笃笃”的敲门声。杜妗特意看了王韫秀一眼,见她依旧平静,不愧是将门虎女。

“进。”

一个吏员持着火烛推开了门,小声禀道:“二娘,杨国忠遣人入了宫,宫禁已打开,陈玄礼已亲自带人去捉拿太子殿下。”

“高力士呢?”

“已入宫了。”

“知道了。”

那吏员很快便退了出去,杜妗则摊开一卷地图,提笔标注着。

王韫秀隐隐有了猜测,问道:“你不会是想……?”

“告诉你也无妨。”杜妗反问道:“记得裴冕吗?”

“前些年死在城外驿馆的一个官员?”王韫秀道:“被军中的陌刀劈死,此事有人怀疑过是我阿爷所为。”

“薛白所为。”杜妗道:“重要的是,裴冕死前交代了李亨的罪证,私藏军器。”

“你们既知道,为何没有借此扳倒李亨。”

“可知那些军器藏在何处?”

王韫秀目光落处,见到桌案上还铺着一张大明宫城图,并不详细,只画了从玄武门入宫的一部分地方。

她再一看杜妗的标注,道:“广运潭?”

“嗯。”

“你们果然要兵变。”王韫秀首先表现出的并不是惊慌,竟是一种兴奋,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道:“可圣人今夜在兴庆宫。”

“不错。”

杜妗把几张地图拼在一起,道:“陈玄礼出宫缉拿太子,宫中宵禁打开。此时,兴庆宫若突然着火,圣人会怎么做?”

“撤离?”王韫秀道,“未必,出了兴庆宫可并不安全,除非你能一把火烧掉整片宫城。”

“不能,我只能利用烟花来打草惊蛇。”

“那圣人不会离开。”

“忘了?”杜妗道:“长安城是有夹道的。”

她一指,王韫秀才想起来,自圣人把潜邸时的王府改建为兴庆宫之后,便沿着东城墙又建了一面城墙,两墙之间夹着御道,方便通往大明宫、曲江。

“你看,太子到了兴庆宫,百官赶来求情,忽有烟花爆炸惊了圣人,圣人避入大明宫。太子遂安抚百官,稳定局势,次日一早,圣人回想夜中之事,自知惭愧,再思及纵容安禄山致使天下大乱,下诏退位。”

王韫秀道:“你已在大明宫安排了兵变?”

“嘘。”杜妗道:“我要你一会带人到兴庆宫前,以武力为太子解围,记住,先救管崇嗣。”

待王韫秀离开,杜媗回来了,道:“阿爷已与几位大臣谈好了。”

“嗯。”

杜媗入内坐下,轻声道:“仓促举事,能成吗?”

“岂有事事皆做万全准备的?”杜妗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薛白还未回来。”

“正是因为他还未回来,我们才得把这些做好,否则待他回来,那些人已经死了,我们如何交待?”

杜妗说得很果断,可她心里却知道,事情到这一步,人力所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局势如何变化,已是由天定。

~~

兴庆宫。

勤政务本楼内逐渐亮起一盏盏灯火,直到整座楼都灯火通明。宫墙内外,一队队的禁军执着火把,整齐列队。

李隆基已披着鲜亮的襕袍坐在了龙椅上等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染得黑漆漆,没有一根白发露在外面。

今夜于他而言非常关键。

处斩几个罪人,果然试探出了李琮有异心。眼下若处置得好,废了太子且能够服众,进而威慑到在潼关那一边的薛白、哥舒翰麾下将士,或可逼得他们不敢妄动。

“圣人,高力士求见。”

李隆基知高力士又是要来进言,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个“稳”这字,当即道:“不见。”

只稍等了一会,袁思艺便入内禀道:“圣人,右相、陈将军带着太子到了兴庆宫外了。”

“知道了,让他们等着。”

李隆基闭目养神,并不马上召见,故意消耗着他们的状态。

最好能等到潼关的消息回来,他可以通过这个消息,再决定处置李琮的分寸。

这是他与儿子之间的一场硬仗。于他而言,安禄山的叛乱也只是这场硬仗中的一部分。有许多人终日叫嚣着平叛,却不知他要的到底是怎样的胜利。

……

与此同时,春明门的城门上,守军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是潼关消息回来了?”

“还真是,快去报右相!”

春明门离兴庆宫很近,很快,战报回来一事便报给了杨国忠。

杨国忠瞥了一眼被禁卫包围的李琮,吩咐道:“让信使把情报递上城头……快,我要准备面圣。”

他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表情里带着一种赌徒在揭开牌面时的兴奋。他倒想看看薛白还能剩下多少兵力,接下来能怎么出牌。

很快,勤政楼内,李隆基站了起来,眼中难得泛出急切的神情,嫌弃杨国忠的脚步太慢。

好不容易,杨国忠跑到他面前了,偏是喘着气,没有开口。

“告诉朕,那些逆贼还剩多少兵力?”

“陛下!”

李隆基暗道不好,下了两步到杨国忠面前,问道:“还剩很多?贼兵投降他们了?”

“败……败了!”

杨国忠好不容易回过气来,惊慌到动作夸张变形,张大了眼道:“哥舒翰败了,二十万大军灰飞湮灭,叛军杀奔潼关了!”

李隆基的第一反应是这消息是假的。

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想到其实也没关系,驱狼吞虎,必然是有胜败的,只是没想到败的是哥舒翰。

这情形,也许还更好处置。

“叛军伤亡几成?还有多少兵力?”

其实问出这句话,李隆基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威信跌至谷底,叛军怕是会只增不减。

果然,杨国忠眼睛瞪得更大了。

“嘭!”

忽然,一声大响,在他们头顶上炸开来。

长安城上空,有绚烂的烟花划过,像是在庆祝这一条驱狼吞虎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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