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玉碗晶莹剔透,里面却只有一碗荞麦饭。
杨玉环见了,当即扁了嘴,道:“我不吃这个,口味艰涩难吞,吃了胸疼。”
放在以往,她吃的主食一直都是“清风饭”,即用水晶米、龙晴粉、龙脑末、牛酪浆调制好,口感糯、口道佳,自然是吃不惯这些,何况天天都是一样的荞麦,连些花样也没。
“贵妃见谅,膳房实在是没有别的。”张云容十分为难,“连圣人也只吃这个呢。”
“长安城真就没粮了吗?我不信。”
“说是,请圣人与贵妃为天下表率,想必粮食也是真捉襟见肘了。”张云容眼珠一转,劝道:“贵妃没见,连虢国夫人也瘦出细腰了。”
“休拿三姐与我比,她那是甘之如饴,支持她的情郎。”杨玉环拿着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荞麦,终究是不情不愿地吃起来,“我凭什么啊?”
“凭贵妃是后宫之主,共克时艰,守的是圣人的天下嘛。”
听到这句话,杨玉环沉默了,嚼着荞麦不作声了。
可她嘴上虽然没反驳,内心里显然并不认同这个理由,反而更加郁郁寡欢。
用过饭,依旧还能感受到饥饿,她看着铜镜,侧了个身,端详着自己纤薄的背,感到有些陌生。
“贵妃请躺着吧,下一顿饭该要等到明日,动得多,饿得快。”
“到三月了吗?”
“没呢,二月二十了。”
“回长安才一个多月吗?”杨玉环喃喃道,“我觉得像过了一年那么久。”
吃了一个月的粗粮,她依旧不太习惯,既感到饿,又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在榻上翻来覆去,直到深夜犹难以入眠。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干脆起身。只见守夜的宫娥坐在凳子上垂着脑袋睡着了。她干脆换上一身轻便的男袍,出了如今暂住的千秋殿,在太极宫中走动起来。
太极宫是大唐开国最初的宫殿,地势低洼潮湿。在高宗、武周朝,皇帝们就喜欢到大明宫去住了,李隆基则更喜欢由自己王府改修的兴庆宫,因此太极宫难免有种荒凉感。
中旬的月光明亮,宫城中却很冷清,不见了往日巡夜的宦官。向南一直到两仪门时,也不见那边有禁军守卫。这里是后寝与前朝区域的通道,以往便是连她也不能自由出入的。
隐隐地,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呼喊声,象征着动乱、杀伐。乱世之中,宫城反而像是一个忘了锁门的鸟笼。而她,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珍禽,有些好奇地想往笼子外看一眼。
两仪门是从里面栓上的,没有上锁,杨玉环对此有些惊喜,上前拉开门栓,探头看去,前方是太极殿。雄伟的殿宇坐落于空旷的广场中,显得无比寂寥。
可惜,继续往前,又是三道宫门,守卫森严。
杨玉环有些失望,驻足了一会便要回去,却见夜色中有一行人打着火把匆匆赶往承天门的城楼,她能认出为首者的身影是高力士,遂也跟了过去。
“什么人?!”
“是我。”
高力士正在忙着调度人手,听得动静回过头来,见是杨玉环,遂问道:“贵妃如何回来了?”
自从陈仓之变以后,他对杨玉环的态度似乎不像以往那般恭敬,却多了些许自己人之间的信任感。
“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出了何事?”
“城内出了动乱。”高力士并不避讳,道:“有人想趁夜出城投奔朔方。”
“为何要去投奔朔方?”
高力士叹道:“近来,城外有些不好的消息。”
杨玉环好奇道:“什么消息?”
“一些谣言。”
高力士并不细说谣言的内容,登上了承天门。
杨玉环竟也不追问,借机跟着登上城头,承天门南边就是皇城,完全不同于太极宫的冷清,灯火通明,官员们来来回回,竟是夜里也没歇着。
更远处,有火光隐现,想必就是动乱的方向。她既觉得那动乱很近,又觉得它很远。
渐渐地,火光缓缓熄了下去,有整齐的脚步声往皇城这边而来,之后,一队禁军赶到了城门下。
“城上可是高将军?!北平郡王已平定动乱,命末将呈圣人处置。”
高力士遂亲自核验了牌符,下令开宫门放他们入内。
杨玉环见此一幕,眼神渐亮。因为她留意到,如今宫城宵禁反而是松驰了的。
以往长安宵禁极为严格,尤其是宫城,夜里哪怕持着圣旨,也得让好几个衙署一同核验,再请出宫门钥匙。如今反而是“事急从便”了。
却见高力士脚步有些急促地迎向来人,与之到一边细谈,杨玉环心中好奇,跟了过去,能听到他们的轻声对答。
“消息可都是真的?”
“北平郡王还在细查消息来源,李亨很可能是在灵武称帝了。”
高力士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忧虑,喃喃道:“若如此,城中人心跌宕,只怕会更难以固守了啊。”
他见到杨玉环过来,又移了几步,与来人小声说了几句,让他再去见薛白。
之后,他向杨玉环行了一礼,道:“请贵妃回宫安歇吧。”
“我要见薛白。”
“有何事,贵妃吩咐老奴便可。”
杨玉环若直接与高力士说她吃不惯荞麦饭,很可能高力士便想办法替她找一些珍馐美味来了。
可她要的似乎又不是这些,大概是觉得会闹的孩子有奶吃,这次的态度十分强硬。
“与高将军商谈能如何?最后都是他拿主意。我方才都听到了,李亨称帝,那便是否认了我们的圣人,这般大事,我若不来,你们还瞒着我,你我三人原本是……”
“贵妃噤声。”
高力士无奈地点点头,道:“老奴安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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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被严控的长安城,全无往日的繁盛景象。
笔直的街道上,每个十字路口都点着篝火。每一个门洞都被用木条封起来,以免夜色中有细作躲藏,街口的守卫只要一眼,就能直直望到长街另一头。
士兵们不时纵马从街道上奔过,却甚少能看到行人。整齐如菜畦的各个坊内,大部分百姓们都被集中安置着,口粮定量发放,伤病集中处理。
宵禁虽松驰,反而处处体现着另一种严格。
杨玉环带着斗签,裹着脸,跟着一队士卒到了西市大营。才到辕门,一抬头,就看到上面挂着一排排血淋淋的人头。
她吃了一惊,想要问,却又不敢。再往内走,只见营中有不少人被押着,像是在清查、审讯着什么。
哪怕她不管政事,也知道在这守卫长安的关键时刻,这般整肃内部,绝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她到了被征用为帅衙的西市署前,带她来的兵士便上前禀道:“奉骠骑大将军高力士之命,来见北平郡王!”
自薛白以皇孙身份被册封以来,权力、声望显然是不可同日而语,杨玉环等了好一会也不得入内。
她倒是看到有百余士卒正席地坐在篝火边用饭,用的虽然都是破旧的瓦盆,里面装的却是香喷喷的稻米,还配着烤肉。
“不是说城中无粮吗?他们吃的好多啊。”她不由问了一句,想到自己近来每天都饿在榻上不敢乱跑。
“军中规矩,杀敌立功,自有犒赏。他们碗里的饭,都是用敌将的人头换来的。”
又过了一会,杨玉环才得以入内,却见薛白穿着沾血的盔甲正在看卷宗。
见是她来,薛白不动声色,屏退了左右,方才问道:“怎么了?”
“我受不了了。”杨玉环道:“我困在深宫里像是在坐牢,每日吃难以下咽的东西,盯着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你答应过我,你会让我走……”
她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薛白揉了揉额头,不再掩饰他的情绪,他显然心情很不好,气场仿佛暴雨之前沉重的乌云。
“再等等,等击败了叛军。”他淡淡道。
这次,杨玉环却是显出了她从未在薛白面前有过的倔强一面,道:“我今日出了宫,就没想再回去。”
以往两人关系一直颇为不错,互利互惠,此时薛白不由有些讶然,打量了她一眼,感受到了她隐隐的一丝敌意。
“眼下还不是时候。”薛白道:“再熬一熬,你是贵妃,这些年来享尽荣华,如今便当是回报长安城,可好?”
“你已经利用完我了,成了皇孙,封了北平郡王,何不放过我?”
薛白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杨玉环一眼,观察着她眼神里的痛苦,思考着原本鲜活明艳的女子,为何有了枯萎的迹象?
他想到了她说的牡丹凋落的故事,意识到她正在一点点地枯萎。
杨玉环又道:“世人若信你带回的是圣人,有高力士在,足矣;而若世人不信,多一个我,又能证明什么?李亨都登基称帝了,你我这般自欺欺人,有什么用?也许我该唤皇孙李倩,伱若想达成你的野心,不如请庆王也登基称帝,杨家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你是怪我一直瞒着你此事吗?”
“我有何资格怪你?”杨玉环对薛白那一点隐隐约约的敌意开始愈浓,“北平郡王声威隆重,而我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
这莫名其妙的胡搅蛮缠,使得气氛愈发不融洽。
薛白站起身,走近几步,道:“你出了宫能去哪?兵荒马乱,你连长安都出不了,去哪都只会更糟。你只怕是闲的,知不知道这乱世之中普通人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
杨玉环似乎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回答,眼眸愈发黯淡,没说话。
她显然也不知自己能去哪里。
薛白道:“试问今日整个长安,什么都不做便有口粮供应的有几人?有多少人受伤了、生病了,连伤药都敷不上。如今你还能在深宫里娇生惯养,又有何不足?”
杨玉环目光看去,火光映着薛白的脸庞,依旧英挺坚毅。可与以前似乎又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如今是皇孙李倩了,不是她那个义弟薛白。
名义上,她是属于他的皇祖父的妃子,两人之间原本若有若无的一丝嬉笑怒骂的情绪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严肃,相处起来便十分的硌人。
杨玉环摇摇头,转身似打算回宫,目光瞥见了兵器架上挂着的佩刀,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将它解了下来。
然后,她拔刀出鞘,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颈上抹去。
她想到了少女时在家中庭院看牡丹的情形,忽然,一阵风吹来,原本娇艳的牡丹瞬间坠落,留下一地绚丽的花瓣。少女时期的她只觉得遗憾、不解,如今她才明白,枯萎地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她宁愿在最美的时候死去。
“咣啷!”
刀划破雪白的肌肤,溢出血的瞬间,薛白猛扑上前,将它打落在地。
“你做什么?”
他搂着杨玉环,摁着她的伤口,向外面要奔进来的兵士喝道:“没事,不必进来!”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掌,观察着她脖颈处的伤口,稍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的眉头是紧皱着,因为他还很忙,并不想为杨玉环耽误太多的时间。
哪怕她美得倾国倾城,曾经引得无数人为之倾倒。可眼前,天下危亡,社稷倾颓,他根本没心思去呵护这么一个娇贵的女子。
“我,没用了。”
泪水从杨玉环眼里流淌出来,她倚在薛白怀里看着他,哭道:“宫中有高力士、陈玄礼,你并不需要我的。过去,三郎最宠我之时,我尚且不喜欢干政……我这人,只喜欢唱歌、跳舞,可现在没人想要歌舞了,他们都说,是歌舞害了大唐……”
“不是,错的不是歌舞。是当权者的骄固与自私,是阶层的僵固、制度的腐化,与歌舞无关。”
“世人都骂我,我仅有的这些,音律,舞蹈,美貌,成了罪孽。其实,连你也嫌我娇生惯养,颠覆了你们李氏社稷,不是吗?”
“没有。”薛白道:“我只是……”
他想说,他希望杨玉环更坚强、独立一些,在这危急存亡之秋,能少一些娇气,多为社稷做些什么。
之前,他总觉得这要求是理所当然的,在这长安城,无数人挣扎于贫贱、危险、痛苦之时,她享受着锦衣玉食,那在苦难来临之时,她本该多担待些。直到此时,他才忽然发现她不会,她没有这个能力。
一直以来,她就因为她的美貌,被觊觎、被抢争、被供养,不曾选择过自己的人生。从寿王妃到杨太真,再到杨贵妃,她从来都只是一个战利品,由当权者决定命运。当这一切分崩离析了,她的美貌不再珍贵,他却希望她立即就拥有坚韧的品格。
一时半会的,她适应不了。
“我肯定活不下去。”杨玉环紧紧攥着薛白的胳膊,以哀求的口吻道:“你一次次救我,没用的。是我没用,像一朵换了个花盆就养不活的花。我这种祸水,就只适合活在盛世,乱世不需要歌舞……你就让我死吧,我不想活到人老色衰,遭人嫌弃。”
“你知道,我的志向是什么吗?”
“知道,你想当皇帝。”
杨玉环平平淡淡地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在她眼里,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薛白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是。”
“我不信。”
“真的,或者说不仅是。”薛白道:“皇帝只是我实现抱负的途径,我想要兴复大唐,延续盛世,我要让它比以前更强盛,一直强盛下去。”
杨玉环抬头看着他,仿佛能从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他的憧憬,她不由愣住了。
“盛世会再来的,你很快可以歌舞,依旧会是最光彩夺目的人。”薛白又道,“不会有人再骂你是祸水,我们坚持平定战乱,为的就是过好日子。”
他说着,已拿来伤药与裹布,处置着杨玉环的伤口。
“太久了。”
“不会,我不能让叛乱一直持续下去。”
“你还年轻,故而这么说。”杨玉环道:“我已经老了,不想被人嫌恶地度过这些年……”
“不老。”
薛白低着头,擦拭了伤口旁的血迹,观察着伤口,扶着她的肩,用裹布在她的脖颈上缠了两圈,随口道:“真不老,看着比我还小些。”
“胡说。”
杨玉环不信他的话,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却也因薛白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她一生都在被人关注着、呵护着,今日突然发作,或许正是因这么长时间以来再没有感受到这种情绪上的关怀,如同娇贵的牡丹没了阳光雨露。
怨气一散,她再说话,就恢复了以往的亲近之意,道:“我就是没用,贵妃称号在你这里无用,肚子饿了也不能杀敌换粮。”
“唱歌跳舞也行的。”
“给你舞?”杨玉环冷哼道,“皇孙胆子倒不小。”
她其实对薛白这个皇孙身份是有些怀疑的,方才顾不上说,此时有心试探,遂准备以这名义打压他。
“不是,歌舞也有激励士气的作用,如军中有破阵乐、剑器舞。”
“你当我是随便舞给旁人看的吗?”
“教导也可,梨园弟子、教坊,总不能这般散了。待空了,你可编排些庄重、振奋的舞蹈。哦,最好是能证明圣人在长安……”
薛白想到了便随口说了,旋即便做了安排,让人告知李十一娘明日去见杨玉环。也许,如此一来,公孙大娘的剑器舞、以及梨园技艺也不至于因战乱而没落下去。
对于薛白而言,此事不算太紧迫,他只安排一句罢了。对于杨玉环来说,她却感到十分新奇,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宫城,迎接新的生活。
“请贵妃回宫吧。”
“不叫我‘阿姐’了?”杨玉环问道。
“也可以叫,各论各的才是大唐风气。”
“我问你,你这皇孙身份,是真的是假的?”
“自是真的。”
杨玉环见一时试探不出,转身要出去,忽想到可以诈一诈他,又道:“可你也生不出子嗣来,谋得帝位又有何用?”
薛白似被噎住了,想了想,道:“方才说了,为的是兴复大唐,延续盛世。”
“就不怕我告知东宫,你野心……”
此时,外面已有了脚步声,守卫道:“北平郡王,颜相、王将军来了。”
颜真卿与王难得过来一直是不通禀的,已径直往里走来了。
薛白看了眼杨玉环,想到以她的身份,终究是不便的,指了指里间,让她到进去。
“怕什么。”杨玉环无声地讥了他一句,拿着斗笠转入里间,却是薛白歇息之处。
很快,她便听到颜真卿说话,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之色。
“都审过了,消息是真的,忠王确是在灵武称帝了,改年号为‘至德’,召告天下,责殿下与你弑君。”
“阴谋家之言,不可信。”薛白竟是语态轻松,道:“圣人在长安,他如此行径,与公然谋反无异。西北边军反而不会再轻易听从他。”
王难得道:“我担心的是叛军以及勤王兵马的反应。”
“是啊。”颜真卿道,“一旦消息传开,叛军便知朔方军不会来援,长安城中亦是人心摇动。”
“若让叛军认为,这是我们传出的假消息,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呢?”
“何意?”
“依旧还是原来的计划,但这次,叛军已经认为我们不会有援兵。于是全力围攻长安,这时候,秦岭忽然出现了李亨的兵马,崔干佑会怎么想?他必会认为中计了,反而会更重视。”
杨玉环在里间听着,但其实听不懂这些。
她反而是意外地发现,薛白的声音十分从容不迫,全然没有方才与自己说话时的焦虑。可见,他是擅长在人前掩藏自己的不安的。
“但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兵马出现在秦岭了。”
“有。”薛白道:“莫忘了,我曾随王忠嗣征伐过南诏。蜀郡不仅是杨国忠的地盘,也有我的部将……”
时间一点点过去。
里间,杨玉环已经趴在小案边睡去。
薛白、颜真卿、王难得却还在地图前指点着。
“叛乱发生了这么久,他们必然已从蜀郡前来勤王。我们眼下要做的,得派人突围传递消息,让蜀郡兵马抵达时,假扮成大股西北边军,引诱叛军主力西进。”
“崔干佑未必好骗啊。”
“试试,我们务必要继续与李亨联络。”
“还有一个问题,叛军主力即使西进,战线依旧不长,以他们骑兵的行进能力。我们安排在南边这支兵马依然不足以拿下潼关。”
“此时,便要切断洛阳与潼关的联络了,你们猜,怎么做?”
王难得道:“还用猜吗?只能是从河东出兵,也缺不了这一路兵力的配合。可说来,郭子仪、李光弼如今还未回师,莫不是被召到朔方去了?”
颜真卿反而稍松了一口气,指了指薛白道:“王将军莫忘了他是从何处回来了,河东没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