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上茶!”
周瑜回座,高声喊道。
少倾。
一女盈盈而至,飘然不沾尘埃,美若天仙,韵味十足。
手里拖着一盏托盘,将三碗香茶放在面前。
“夫人……”
鲁肃急忙起身,躬身行礼,极为敬重。
“娘子,你如何亲自……”
周瑜脸上略过一丝诧异,喃喃说道。
女子盈盈一笑:“听说诸葛卧龙来了,小女子怎能错过?”
说着话飘然来到孔明面前,屈身行礼。
孔明急忙还礼:“莫非夫人便是大都督的恩爱小乔?”
小乔点头,眼波流动,更显气质。
“人言江东最产美女,大都督夫人,更是天生丽质,果然不虚啊!”
孔明由衷的赞赏说道。
“小乔,你且退下,我等商议家国大事呢!”
周瑜看着小乔,面带威严。
“是!”
“妾身知错了,这就退下。”
小乔极为配合的微微一笑,转身告辞离去。
鲁肃心中暗笑:“公瑾这份虚荣,始终没有改变……”
孔明则极尽奉承:“公瑾身在朝野,总领江东数十万兵马,可谓呼风唤雨!却没想到在家如此娇妻,也对你唯命是从!真乃是人生赢家了!”
周瑜仰然而立,面带得意之色:“大丈夫立世,小家不平,安能平天下!”
“听说孔明家中娇妻,也是美艳无比?”
孔明面色一红:“惭愧!惭愧……”
鲁肃唯恐二人再次生出事端,急忙起身说道:“公瑾,你从鄱阳湖远来辛苦,还是及早休息,我先送孔明回去,再来跟你说话。”
似乎孔明和周瑜,犹如一山不容二虎!
尤其是周瑜,处处希望能胜过孔明,多有争强好胜之心。
既然大势已定,达到了说服周瑜抗曹的目的,不如早点将二人分开,免得再掐架起来,影响团结。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大都督了,来日咱们再谈。”
孔明娶了荆襄大家族黄家的女儿黄月英,虽然有才,却是四海皆知的著名丑女。
又怎么和小乔比?
因此被周瑜点到心里的痛楚,十分尴尬,正好借着鲁肃的解围之言,起身告辞。
……
“大都督,孔明言辞不当,亵渎了孙策夫人和后堂娇妻,还望公瑾以大局为重,促成孙刘两家联盟,共同抗曹,莫要生气才好。”
鲁肃将孔明安顿好之后,再次折返大都督府,躬身谢罪说道。
“哈哈!子敬!”
“我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即便孔明不来,我抗曹之心坚如铁石!”
“刚才假意降曹,不过是想让孔明知道,我江东不是庸才之辈,不会轻易的为他所利用,成为他刘大耳朵削弱曹操的棋子!”
周瑜精神矍铄,丝毫没有疲态。
鲁肃终于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大都督及早休息,明日还要面见主公。”
“不不!国家大事,岂能拖延,我这便去劝说主公!”
周瑜说话之间,吩咐左右侍女准备衣服。
“大都督真是为国为民!”
鲁肃动容说道。
……
夜已深。
吴王宫内。
却灯火通明。
虽然下人侍从等各自散去。
但吴大帝孙权,却始终不能安寝。
父兄的基业,如今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曹操百万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对江东下手。
而江东的臣子,以张昭为首的江东士族,早已没有了丝毫战意,天天缠着他叙说投降归顺的好处!
是战是和,他犹豫难决。
若是投降,自然江东之地可以保全,江东子弟也不会受战乱之苦。
可是……
孙权深知,自己心中那伟大的理想,面南称帝的愿望,也会跟着彻底流产!
可是如果不投降,真的打起仗来?
我江东水师,又有几层胜算?
他需要权衡利弊,分析得失!
如果打赢的机会渺茫,也只好顺从张昭等人,举江东之地拱手让给曹操!
“报!”
“大都督周瑜到了!”
宦官入内,低声禀报。
“传!快传!”
大帝的脸上略过一丝惊喜,似乎黑暗之中有了引路的明灯!
我就知道公瑾必来!
我都难以安寝了,他以托孤重臣,又怎会安然无忧?
“臣周公瑾,拜见主公!”
“快起来!哥!快起来!”
孙权惊喜激动万分,上前一把扶起周瑜。
“主公,君臣自有定分。岂可如此称呼啊……”
周瑜没想到主公惊喜之余,竟然直呼其“哥”!
孙权情不自禁,此时也觉得言语有失,尴尬一笑:“公瑾不必介怀,既然公瑾昔日曾经和我哥哥孙策结拜,那便是我的哥哥,又有何不可?”
接着话锋一转。
“你能回来,我的心便安稳了许多。”
周瑜深感责任之重,大帝的信任,也是十分感激。
“曹贼虎视荆襄,早有侵吞之意,不知主公君意如何?”
周瑜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茶碗,轻轻的放在桌上,等侍者退去,这才缓缓问道。
“是战是和,心里两难决。”
“想要力斗,恐实力不行,江东玉石俱焚。若要投降,又恐曹贼不容,葬送了父兄基业。”
“张昭等日夜劝我投降归顺,我执意不从,特等你回来,跟我玩拿个主意。”
孙权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的说道。
“主公,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啊!”
周瑜低声说道。
“前车之鉴?公瑾意指?”
孙权一脸困惑,看着周瑜问道。
“昔日荆襄刘表,何等威武,也曾与我江东争锋,不落下风。”
“可是传位于幼子刘琮,刘琮懦弱,决心降曹,将荆襄九郡拱手让给了曹操。”
“曹操得了荆州,接着就干掉了刘琮母子!”
周瑜看着孙权,继续说道;“主公的父兄,都是盖世英雄,白手起家,雄才伟略,胜过刘表多了去了!”
“传位到主公这里,兵精粮足,将士用命,难道不思做一番顶天立地的大事,反而要学那刘琮,做卖祖求荣,反为所害的愚蠢之事吗?”
孙权恍然大悟,犹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
“公瑾,多谢!”
“同为托孤之臣,张昭消极投降,让我大失所望。”
“公瑾分析利害,让孤幡然醒悟!”
孙权激动的握着周瑜的双手,两只胳膊不停的颤抖。
连声音都因为情绪不稳变得有些怪异。
“江东众人,人人都可以降曹,唯独主公一人,不可降曹。”
“自我周瑜以下,只要降曹,起码可以封官进爵,保全家业,入主庙堂,流芳千古也未必不能。”
“但若是主公降曹,运气好了能做个安乐公,苟活一生!”
“如果运气不好,旦夕间身死家亡,连美妻娇妾,也要沦为曹贼那好色之徒的玩物!”
周瑜言语之间,又想起了孔明背诵《铜雀台赋》,以及所说的图谋二乔的话,心中恼火,眼神犀利。
“公瑾放心,我心意已决,誓与江东共存亡!”
孙权将周瑜的手抓的更紧了:“此事全赖公瑾助我!”
……
次日清晨。
一抹朝阳略过吴宫。
孙权升堂。
左侧站立的,是张昭、张绂、顾雍、朱然、诸葛瑾等一干文官。
右侧却只有程普、黄盖等寥寥几个武将,以及鲁肃一人。
只因所有众将,都在鄱阳湖日夜加练水师,只有黄盖程普二人,虽周瑜回柴桑议事。
虽然武将只有两人,但各自佩剑,气势汹汹,比之十几位文官,还要夺人气魄。
不一会功夫。
周瑜身穿白衣,腰悬干将大剑,仰然而入,站立在右侧班首。
“兵临城下,祸期不远。犹豫不决,国之大忌。”
“今日公瑾已回,对于曹操,是战是和,今日一定拿出个决策来。”
孙权缓步下殿,来到左右文武之间的路上,来回度着步子,沉声说道。
“主公,今晨曹丞相的檄文再传,责令我等尽快回复,是战是和,还望主公明断。”
张昭上前,从怀中取出荆州传来的檄文,递给孙权。
孙权接过看罢,面色更加阴沉!
默不作声的将檄文递给周瑜。
周瑜粗略看了几眼,冷笑着说道;“曹贼猖狂至极,藐视我江东无人!”
说话之间将檄文扔在地上,转身看着孙权:“主公可曾议过此事了?”
孙权缓步上殿,坐在上首,这才说道:“张昭等众位多劝我降顺曹操,保全江东。”
周瑜剑眉一横,冷眼看了众多文臣一眼,退回班中站立不语。
张昭等众人被他寒光扫过,各自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但想到朝堂之上,自有主公主持公道,他周瑜虽然掌控江东大军,却也不敢造次!
何况你是托孤大臣,我也是托孤大臣,而且我的资历比你更老!
因此便也泰然处之了。
“主公,近曹丞相再发檄文,虽然言辞略有过激,但也是为了我江东百姓着想,还请主公速速决断,早做回书,安抚荆襄曹丞相的百万之师。”
张昭定了定神,出班说道。
“张阁老所言不差,请主公以江东百姓安危为重,莫要听信谗言,螳臂当车,自找灭亡。”
顾雍积攒勇气,说话也极为苛刻。
“听闻我弟诸葛亮已到江东,我虽与他有血肉至亲,但忠孝不能两全,请主公莫要受了我弟弟的蛊惑,乱了心思。唯有归顺朝廷,才是大一统的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诸葛瑾本来不想发言,但被张昭等人裹挟,也只好硬着头皮发了一通看起来大义凛然的言辞。
“主公不必犹疑,曹丞相书中早有明言,只要主公归顺,便令永镇江东,世袭罔替,一世荣华,万代相传,何不为之?”
朱然昨夜清点账目,短短几天内,他做着江东往荆襄的船舶材料买卖,已经收入数十万金!
他自然知道这些材料都是曹操采购重建荆州水军之用。
否则也不会有如此暴利的价格!
但商人重利,暴利之下,已经无所谓任何风险!
但是朱然也知道,只要江东归顺,化归曹氏。
那他做这些走私之事,吃里扒外的勾当,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因此也是急促推动纳降之事。
“这……”
孙权眉头紧皱,眼光无助的瞅向身在右侧站立的周瑜。
“你们是想把主公架在囚车上,亲自押到许昌请赏吗?”
周瑜忽然厉声喝道!
“一群吃力扒皮的懦弱之辈!”
“平日作威作福,无人能及。遇事色厉内荏,百无一用!”
周瑜统领三军,多少虎狼之将,也乖乖顺从!
对付这几个文人,两句话喝出来,已经使得张昭等人面色惨白,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了。
“子布,你既然主降,请说出理由!”
周瑜一拔一推,腰间的干将寒光乍现,有忽然隐去。
但大堂之上,已经浸满了寒气,令人胆颤。
张昭嘴唇连续动了几动,但终究还是无法说话,心头砰砰乱跳!
这个周瑜,竟然来硬的了!
我若是言语有失,或者不顺他的意思,会不会一剑劈了我?
他掌管三军,手里几十万军马,便是杀了我全家,恐怕主公也不会追究!
更何况当此危难之际,我若是死了,他更成了主公唯一的心腹,只手遮天,横行无忌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昭打定了主意,目视顾雍、朱然等以下众人,意思是我不说话,你们也不用说话,来个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
但手下陆绩,却领会错了意图。
陆绩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官小职微,一直抱着张昭的大腿,却始终不得重用。
此时看到张昭斜眼看他,以为是鼓励他出头。
“周郎,你好狂妄!”
陆绩有恃无恐,出班高声说道。
百官惊惧!
张昭更是暗自叫苦:“这小子!!”
连孙权都大吃了一惊。
这陆绩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出门之时,被驴车的驴子踢伤了脑袋!
“哦?”
周瑜回头,看了陆绩一眼,丝毫无有惊慌:“你也赞成主公投降?”
“请说理由,如不通,请试我剑!”
周瑜冷冷说道。
陆绩迷茫的小眼神略过众将和众谋士,犹如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在这一瞬间,他自己也有了一种俯视群雄的豪迈。
却不知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把他当成了一个正在跳梁找死的小丑!
“曹丞相秉承天子之名,征讨四方,名正言顺。我主公虽然割据江东,却仍为汉臣,若是抵抗,则为谋逆!”
“且曹丞相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打我江东,如秋风扫败叶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之所以迟迟不打,全是曹丞相仁爱之心!”
陆绩侃侃而谈,还要再往下说。
“你可知你还是江东的臣子?”
“便已做梦当了曹贼的附逆了吗?”
言语之间,寒光乍现!
干将一出,一道血虹!
陆绩不及反驳,人头已经滚落尘埃!
周瑜还剑入鞘,泰然自若!
目光从张昭开始,一一扫过众臣。
众多文官几曾看过这等血腥,吓得面如土色。
朱然更是惊呼一声,昏厥了过去。
左右急忙将其送入府中,延请医生救治。
大堂上,一片沉寂。
“主公,我杀陆绩,并非出于私愤,而是他所言不实,扰乱民心!”
周瑜缓缓说道。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人人知道。陆绩竟然认贼作父,鼓吹曹贼的功德仁慈,岂不该杀?”
“而且曹操此来,有几大不利,并非不可战胜!”
孙权闻言,眼睛一亮,早就将陆绩的死抛到了九霄云外!
“公瑾,你且说,曹贼有何不利?”
周瑜微微沉吟:“曹操此来,身后空虚,马腾韩遂等西凉兵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时刻待机而反,攻入长安,也是瞬间之事!”
孙权连连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荆襄虽然归降,但民心未附,士族惧怕而不得不臣服曹贼,只要荆襄动荡,曹军攻势受挫,祸起萧墙,早晚的事。”
“第三个嘛!曹军原来疲敝,锐气尽丧,人困马乏,我军以逸待劳,无往而不利!”
“最后一个,我军利在水战,北方之兵,不会驾船,荆襄水军,又早已被我设计一把火烧光了,曹操虽然吆喝的很凶,却不敢轻易进犯。”
孙权激动不已,挥毫泼墨,颤抖着手将周瑜所说的几大利好记在案头。
“曹贼不来,是他的便宜!”
“曹贼若敢犯我江东,非但让他寸土不得,好一好连荆襄九郡,都复归我江东所有!”
周瑜士气高亢,朗声说道。
“公瑾此言,大慰我心!”
孙权快步下殿,又一次握住周瑜的手。
“只是主公乃我江东之主,如果主公都进退维谷,犹疑不决,又怎么指望我等众将齐心用命,抵御外敌呢?”
周瑜双手紧紧抓住孙权的手,热泪盈眶!
得遇明主,言听计从,使他尽展鸿鹄之志!
这是多少战将梦寐以求的愿望!
“公瑾放心!”
孙权抽剑,挥剑辟出在书案之上!!
当啷!
将书案的一角切下!
百官震惊!
“从此刻起,谁敢再言投降者,犹如此案!”
……
襄阳。
幕僚府。
贾诩正在处理荆州钱粮赋税。
有丞相紧身侍卫,进入幕僚府。
“军师,丞相唤你前往。”
贾诩也不耽搁,立刻动身前往太守府。
关于昨夜,那个贤士,他已经揣测出一些眉目了!
那个人,必然是他!
贾诩原本温顺的目光,陡然伶俐!
乱武天下的贾文和,岂是碌碌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