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海,今天还在忙活新房子?”
纪元海跟刘香兰说过话后就往纪家走,走到队部前面,七大爷叼着烟正跟几个人说话,跟他招呼一声。
“是啊,七大爷,居家过日子啥都得自己想到。”纪元海回答,“我是得收拾收拾。”
七大爷点点头,跟他提醒一声:“回家看看去吧,王家的人回来骂骂咧咧,说是今天陈楼村待客弄得挺乱套。”
“我也没仔细问怎么回事……”
王老三推了推眼镜,从一边凑过来。
“我知道怎么回事。”
纪元海、七大爷都看向他,他作为王家人,那肯定是知道今天的情况。
王老三对七大爷和纪元海说道:“书记,你是不知道,陈楼村办这个喜事儿是真会糊弄事啊!”
“说是请到了刘一手,来干活的是刘一手他外甥!”
“原来说着八个菜,就上了六个,六个里面两盘素的,再加一盘鸡蛋,一盘花生米,就两個真正的荤菜,口味还不如自家在家做的!”
七大爷听他抱怨的有趣,难免忍俊不禁,转过脸去笑了一下,又扭过脸干咳一声:“其实也不赖了,两道荤菜还不行啊?”
“说的刘一手呢?瞎糊弄人咋行?”
王老三不满地说道:“不光这事情,还有别的!”
“我王家去送亲的,刚到了门口,就问他们是不是亲戚,都随礼多少……我看是想钱想疯了!”
“到了饭桌上,金花见到这一桌子瞎对付的菜就不高兴。”
“让她对象照顾金宝,他对象也只顾着吃好肉,根本没搭理金宝,气的金花就把饭桌子给掀了!”
“啊?新娘子一抬手,把饭桌子给掀了?”七大爷吃惊,“金花这闺女,脾气真大啊!”
纪元海听着也是惊讶。
他早就预料到这场婚姻会比较“精彩”,但也没想到,居然一开始就这么精彩!
结婚当天,男方想尽办法要随礼;女方派一群小伙子送亲,还把弟弟王金宝也带过去吃好吃的,也是一点不客气。
这些都是勉强可以说得过去的事情,顶多算是彼此都有点不到位。
但是,新娘子王金花亲手把饭桌给掀了!
要知道,新娘这一桌是最重要的,可是一家人的脸面所在,真亏她能掀的这么利索!
纪元海心想:看来,母亲伤心难受的就是这件事了吧?
因为娘家、兄弟的脸面掉在地上,所以感觉受不了?
“那这个婚事,最后是没办成?”纪元海问王老三。
王老三说道:“最后到底算是办成了。”
不光是纪元海感觉奇怪,七大爷也都奇怪了:“王会计,都这样了,男方还能继续过日子?”
王老三看了一眼纪元海:“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最后是勉强都有了个台阶,总算是能揭过去,喜事办下去了。”
纪元海听到这里,感觉王老三说的不尽不实。
他是王家人,说话难免是向着王家。
这件事自己还是回家再问问母亲吧,母亲如果只是为娘家丢了脸面而难受,也不至于连陆荷苓都得回家看望她吧?
纪元海跟七大爷招呼一声,便要离开队部回家。
眼角余光看到队部里面,几个知青正在悄悄看自己,目光扫过去,他们又连忙转过了视线。
这几个知青显然是不服气,又没胆子面对面说什么话。
这模样也怪可笑的。
匆匆到了家门口,刚进了院子,就听见一声哭腔:“都怨我,啥都怨我!”
纪元海看了一眼,跟院子里面的父亲、纪元山小声问:“我娘这是咋了?哭啥?”
纪元山说:“我也不知道啊,从陈楼回来就哭,我也没弄明白到底啥事。”
“奶奶跟你媳妇俩人都在东屋劝她呢。”
父亲皱着眉头,带着点焦躁说道:“你娘这去交钱吃席,又是娘家门口,也不知道怎么受了这么大冤屈。”
纪元海说道:“我去问问。”
父亲说道:“你去问?这一个月你跟你娘嚷嚷两三回了,你去问,别再嚷嚷起来。”
“没事儿,我尽可能不嚷嚷。”
纪元海低声说道:“爹,我从队部过的时候听王老三说,王金花在陈楼把吃饭的饭桌子给掀了,嫌我姥爷家招待不周。”
父亲吃了一惊:“还有这事?”
纪元海点点头。
“那结婚这事怕是成不了……你姥爷家脸面没了。”父亲说到这里,又是不得其解,“那你娘咋受的委屈?”
“所以我才问问去,王老三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纪元海说完后,父亲又叮嘱一句:“别气着你娘!”
“哎,好,我尽可能。”纪元海说道。
父亲瞪眼:“你娘都受屈了——”
“好好好,我不气她,我一定不气她!”纪元海做了保证,这才进了东屋。
这时候天渐渐黄昏,东屋里面,光线更是昏暗。
纪元海进屋之后才发现,奶奶坐在凳子上,正在跟母亲说话。
陆荷苓坐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试图安慰她。
母亲脸上盖着一块手帕,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小声呜咽。
“呜……都怨我……”
“娘。”纪元海开口说道。
奶奶站起身来连忙对他摆手,示意他出去:你娘现在这样,别再惹她生气了!
纪元海心内无语:家里人怎么都感觉,我是来搞破坏,气母亲的?
我有这么不讲理吗?
看来前两次跟母亲抬杠,也是让家里都感觉我脾气太倔了。
纪元海说道:“没事儿,奶奶。我就问问怎么回事。”
“我刚才来的路上遇见王家人了。王老三说,姥爷家里招待不周,王金花把饭桌给掀了。”
“啊!!”奶奶和陆荷苓齐声惊叫。
“她家咋能干这事情!”奶奶说。
“这是怎么回事?结婚还结吗?”陆荷苓问道。
纪元海看向母亲,母亲的抽噎暂且停下了,脸上还遮着手帕。
“娘,伱先别难过……咱把事情对一对,是怎么回事。”
“王家现在在外面说,我姥爷家招待不周,怎么怎么不好,好像他们家挺有道理的;咱们要不把事情弄清楚,往后人家王家说话,咱家没法子还嘴啊。”
纪元海对母亲慢慢说道。
母亲一把扯下来手帕,带着怒气叫出来:“他那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