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黄铜烟杆掉落在地,火星四散飞出,差点引燃了两人的鞋子。
红布眉头紧锁,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整个人彷佛凝结在空气中,完全无法动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惊讶。
后世学术界曾归纳出所谓的“文明三要素”,文字、容纳五千人的城市、复杂的礼仪建筑。很遗憾,蓝松鸦氏族一项都没达到。
“你打算创造一种什么样的文字?”
“不是我,是我们。用英语字母来为我们的语言注音,用不了多久就能搞定。红布,整个氏族只有我们两个会读写英语,你必须帮我。”
灰羽捡起烟杆,擦拭完上面的灰尘后递给对方。为了避免被族人听到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干脆用英语对话。
“可我们只是一个氏族的首领和萨满,这种神圣的事情应该在卡霍帕奇的秋末集会上提出,让大酋长和祭司团来处理。”
“大酋长和祭司团?谁还会信他们说的鬼话?”
蓝松鸦和白腿氏族都隶属于卡霍帕奇部落。每到秋末,氏族首领和萨满就会聚集到大酋长的氏族。在祖灵的见证下,由他和祭司团处理部落内部的争端,之后众人再一同商议来年事务。
很不错的传统,唯一的缺点是没什么用。
十五年来,部落大酋长一直是鱼鹰氏族的首领鹰爪。这人从不管事,每次都是一番毫无意义的大道理,逼得氏族们只能私下解决。
“但凡大酋长还有半点公信力,白腿氏族也不敢直接发动突袭。红布,那帮老东西已经过时了,真理只在枪炮的射程范围内。”
“喂,你们嘀嘀咕咕在说啥?”
黑松叶被两人流利的英语对话整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插嘴。
“没什么,我们在讨论年末的‘份额’。”
为了表达对祖灵的敬意,每个氏族都会奉上一定数额的祭品,相当于是给大酋长的赋税。
“当然是按照惯例送十袋烈酒了。有些氏族混得挺惨,据说还会偷偷往酒里掺水。这次好像有了新规矩,祭品上要标注所属的氏族图案。你们今年最好注意点,别被其他人暗中掉包了。”
“当然。”灰羽连声应和,突然提问道:“你觉得白人的文字怎么样?如果我们有了自己的文字,你想不想学?”
“不想。”
对方连连摇头,用一种告诫的语气说:“白人的文字有毒,之前在英国人手下效力时,我发现那些喜欢看书的人视力都有点问题。灰羽,你回去以后最好用水清洗眼睛,视力受损后就不能捕获猎物了。”
作为猎手,黑松叶对一切损害视力的东西敬而远之。尽管对维生素A的概念毫无认知,在萨满们的代代相传下,他还将动物肝脏作为自己的常备食物。
“视力受损和文字没有直接关系,只要你在光线充足的时候阅读,你的......”
灰羽找不到词语来形容眼睛的内部构造,干脆破罐破摔,一股脑把有关光的折射和反射全部说出来,情急之下还夹杂了许多中文。
看着有些神志不清的首领,族人们不敢反驳,只能背着货物默默远离,用期待的目光扫向红布。希望萨满从兜里掏出一把草药,驱走蛊惑人心的邪魔。
“人的身体也会散发出红外光,只是凭借肉眼无法察觉......”
“从本质上说,光其实具有波和粒子两种性质,如果你从微观层面......”
“我受不了了。”
身边青年怪叫一声,背着一大袋小麦向前快速奔逃,其他人纷纷效仿,拖拽马车颠簸着跑远了,只余首领和萨满在原地伫立。
傍晚的太阳渐渐西沉,将一层金色的余晖洒在广袤的原野上。远处的森林在微风中摇曳,似是在轻声低语。
“现在你满意了?与其听你讲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宁愿坐在空地上发呆。”
红布叹了口气,捡起从马车上颠落的铁锅和铜块,向着部落走去。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灰羽吹着口哨缓缓而行,眼里闪过一丝狡诈。
二十多天后。
“这东西有一股酒的味道,但远远称不上烈酒。”
红布手指伸进木桶,蘸了一点液体放入嘴中,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别急,现在才刚开始。”
首领语调低沉,脸上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笑意,随后往锅中倒入发酵好的原液,将炉灶中的篝火点燃。
蒸馏烈酒只需三个配件,用蒸馏器加热液体,冷凝管将气态的酒精重新液化,接收器用于收集液体。
“噼啪。”
随着火焰的炙烤,酒液开始蒸发升腾,顺着管道进入接受器中。
红布被那股酒香勾得心里直发痒,在灰羽期待的眼神中微微点头。
“唉,你的方法确实有效,可惜还是不如白人的烈酒,族人们不会满意的。”
“那就多试几次。记得好好保管那些酒槽,可以用作钓鱼时的鱼饵”
等冷凝出的酒液越来越淡后,他取下冷却管,开始第二次蒸馏。
烈酒的浓烈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灰羽的额头滴下密密麻麻的汗珠,湿漉漉的黑色头发贴在脸颊上,身上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酒精和木材的独特气味。
“好浓的酒香,首领和萨满在里面干嘛?”
推开往里张望的老人,黑松叶向聚拢的族人呵斥道:“别在附近瞎转悠,赶紧回家!”
“他们两人是不是在偷喝烈酒?”
“偷喝?”
门帘掀开,一股热腾腾的酒气扑面而来,灰羽赤裸着上半身,捧着一小桶烈酒向族人们展示。
“黑松叶,给他们每人分一杯。”
“好。”
大汉深吸一口气,开始分发酒水。
“再多给我一点。”
肯威依依不舍地盯着大汉手里的勺子,将杯沿置于唇边,舌头微微一扬,任凭酒液缓缓滑过喉咙。一团烈火在体内轰然炸开,眼神略微迷离,他不禁点头赞叹。
“真辣。”
“和白人的烈酒相比,有明显的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