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荒摆正了姿势,身上的气势陡升,好像涨潮的海水一般上升涌,可仅仅只是过了一会儿,这气势又如退潮般下降,收敛近乎虚无一片。
好像场域及全部的精神都是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看得到他人站在那里,那么可能不确定对面有这个存在。
他说:“陈君,这个技巧名唤‘返生潜’,在下也只是刚刚掌握,进攻防守之时需要用神常加以推动,无法持续太久,陈君小心了。”
说着,他把刀一举,几乎山顶之上风声飘过之际,人就好如凭空挪动一样到了近处,刀刃随之无声无息落下。
这一次他已然无惧于刀具碰撞。
这是因为他已经从刚才的切磋之中确定陈传不会杀死自己,心神之中就没有了那种顾忌,就可以完全的放开来打了。
陈传感受到了他的认真,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尽管在感觉之中,对方的存在似乎变得飘忽难测,可毕竟不可能完全摒弃自身的存在。
他抬起一刀,当的一声将对方的刀挡住。
三城荒说的话比谁都怂,然而刀上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强悍,只此刻的感觉,比之爆发后的铁妖都不弱,并且在接触的那一瞬间,还有一股精神力量随之渗透进来。
这种感觉是与间诚胜还有以前任何对手交手时所没过的,而他经过了这么多时日与红拂的对练,本能用出了“空心印”待敌,若是精神力量顺势进来,立刻可予以回击。
三城荒明显很有经验,精神却是一触即走,并没有往里深入,一刀未中,第二刀复又斩来,他的刀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技巧,能从上一刀上借力,刀招之间似无有间歇,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几如狂潮一样涌来。
陈传在接了数刀之后,就知道这刀似有一种蓄势的能力,不但是刀上的劲力,就连精神是含而不发,当推高到某一种程度后会一起爆发出来,所以不能任由他继续发挥下去。
他下一刀接触的时候,异化组织推动之下,刀上力量暴增,同时撼神锤的力量自然而然加持到了刀身之上,这一接触,三城荒即刻将隐藏的精神力量爆发出来。
双方精神猛地一撞,陈传只觉心玉之中迸发出一阵亮光,而三城荒两眼之中光芒四溢。
他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精神力量毫无疑问比自己更强大,毕竟他走上这条路不久,不过他经过红拂陪练锤炼而出的心玉却牢牢坚守住,没有被冲摇晃动。
并且这一招不仅是精神上的比拼,同时亦是实质力量的交锋,他刀上的力量明显高过对方一筹,将其本来如涨潮一般的刀势给封住了。
三城荒浑身不可避免的一顿,体内的异化组织不得不化消冲来的劲力,随即他就见眼前刀光一闪,陈传的刀势竟是丝毫不受的影响展开。
他此刻本没法及时架挡,然而身体里却是倏地迸发一股劲力,带动着他往后退避,并将陈传后续斩来的数刀分毫不差的稳稳挡下。
他刚才使用的是浪涛馆秘传“潮见式”,攻守之中能蓄力积势,每一招出去都能积蓄一点力,蓄到最高后如狂潮奔涌而出,不过若难以展开进攻,亦可以转而将之用于防守。
而现在一连挡了七刀,之前积蓄的力量逐渐消耗,气势和力量开始往后衰退,可他也借着这个时机逐渐调整好了自己。
不过在这個时候,他发现陈传的刀居然在原先的攻势基础上又一次加快了速度,几乎就是一闪即至。
他心中一惊,身躯之中精血涌出,加快了自身的速度和力量,以对应对手的刀势变化。
这若是生死之战,这种做法之后如果不能快速找到战机,那就是大大的吃亏了,可这只是切磋,不求输赢,他就不在乎这一点,只要能挡住一时,把战局延续下去就可以。
双方在数分钟内进行连续而激烈的攻守,双方都是极有默契,并没有将战局推到一个死局上,而是维持在一个合理的界限上。
双方在劲力上解化交锋同时,还需要随时随地进行精神上的试探和碰撞。
这种对战斗局势的观察还有信息的处理和分析,是需要双方保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绝不是一般格斗者能撑得住的。
陈传此刻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修炼过精神力量的人的确在这种攻守中大占优势,没有踏上这一步的人正常情况下根本扛不住蕴含纯熟精神的力量一击。
如果运用得当,就如仗着身体素质去压人一般,几乎一招之间就致敌败北。
三城荒的精神力量运用既有厚实的根底,又具备高深的技巧,特别是“如我神知”之境,进退之间根本用不着思索,循着心中之神的指引对敌即可。
他曾几次放空自己,试图用“空心印”引其到来,但对方一次都没有上当过,应该不是知道他会这种技巧,而纯粹是提前感察到了危险,所以始终不往里侵入。
这样遇到的对手除非像他这样身体素质高过对方,否则在精神力量耗尽之前那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两人切磋了有半小时后,三城荒忽然退后了一步,将刀放下,大声说:“陈君,请停下吧。在下的神常精血几乎耗绝,再打下去就撑不住了。”
陈传笑了一笑,虽然三城荒说着撑不住了,可光看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还有余裕,不过切磋到眼下,如果不分生死,再比下去就是纯粹拼耗根底了,的确没有必要继续了。
他将刀回撤,点头致意说:“感谢三城先生的赐教,我受益匪浅。”
三城荒欠了欠身,“陈君言重,陈君气度之恢廓,实为在下生平之仅见,能与陈君交手,实为在下之幸。”
他这时瞥见脚边掉落着雪君刀刀鞘,神色一肃,弯腰捡了起来,然后郑重上前,递回给了陈传。
陈传伸手接过,点头说:“三城先生,谢谢了。”
三城荒再是一欠身。
陈传还刀归鞘,他看了下周围,两人刚才打斗时顾忌不了太多,可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多破损的地方。
尽管他们也没有用出全部的力量,但陌神庙这里坚固程度可见一斑。
这种地方,光只是拆除恐怕就是一大笔费用,而且还远离市中心,几乎就到了边缘地带了,难怪至今没被人再度利用。
不过利用这个地方建一个专门用于内部交流切磋的格斗馆倒是不错。
三城荒此刻亦是收拾好了衣着和武器,他走了过来,看着山下说:“在下祖母的母亲,以前就居住在这里。
据她们所言,每天都有到这里的祭拜的,其实她们并不真的相信这位神明,但是为了家人,她们愿意日复一日的去做这件事,哪怕到了外洋都没有改变这个习惯,虽然拜的神明不同,但心意却是一致的。”
陈传点头,只是他从三城荒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说:“三城先生,怎么,你在外洋见过神明?”
“见过一些好似神异的东西。”三城荒露出回忆之色,说:“后来才知道,那可能是某种异变的生物,似还受了对面某种东西的影响,每个月都要献祭一对小孩。
记得六七岁的时候,跟着村民去参加献祭法事,我曾见那东西从海滩之中爬上来,那像是一滩湿泥,铺满了整个海滩,那时候我听到也看到了很多幻象……”
随后他便看到了一道刀光,好像这些虚幻的世界撕裂开来,等他再睁眼开的时候,见到一个异常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手持一把长度惊人的长刀,而面前的那个东西已然化作了一滩融化的腐水了。
他微微闭上眼睛,尽管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格斗者了,可回想起那一天场景,那阴沉的云层,汹涌的海浪还有孩童的凄厉的惨嘶,依旧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那个场景如同一个深刻的烙印,烙入了他的心神深处。
随后他听到陈传在耳边问:“不知道现在三城先生比起风鹤馆主怎么样?”
“老师么,在下仍是远远不如的。”
三城荒如实说:“老师已经跨越了‘神我一’之境,是继承了‘馆守’之名的刀宗了。”
“神我一”?
三城荒解释说:“这是比‘如我神知’更上一层的境界,神即我,我即是神,身神无碍,顺心所欲。而一旦达到,那就是踏上越破极限之路。
而在此后面的秘传,才是浪涛馆真正精髓,可惜也只有历任馆主能够有资格修行。在下恐怕是无缘见到了。”
陈传听了他的说法,感觉“神我一”,这应该就是精神与肉体真正的完美的统合了,而那位风鹤馆主甚至超越了这个境地,那所谓的“刀宗”很可能就指格斗家,毕竟外洋很多地方都维持着旧时代的称呼。
而唯有这样的身份,才撑得起一个强大的格斗馆。
他说:“今日很有收获,三城先生,改天再找你讨教。”
三城荒微微躬身,“在下还要在济北道待上一段时日,和陈君切磋一场,获益良多,陈君若有指教,在下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