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依计行事的张兰，登了魏淑兰的家门。
这傻姑娘之前听了高家兄妹的计划差不点就真的跑回白鹭江去买拱嘴蘑。
然后高南安幽幽的说了一句：大客捎过来顶多五块钱手续费……
魏淑兰非常热情的接待了张兰，还送了她一根万宝龙的钢笔。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午饭，宾主尽欢。
然而，张兰却并不开心。
按照这个年代东北这边的习俗，儿子女朋友头一次上门，家长是要给女生包红包的。
因为这个年代，女生一旦上门，关系基本就确定了，就是走结婚前的程序。
再往前倒二十年，都不用上门，只要公开处对象，那关系就已经算确定了。
再往后倒十年呢？这种习俗逐渐就没了。
原因也很简单，女生们越来越随便，别说上门，更别说同居，就算住到男方家里，也不稀奇。
总不能来一个包一个吧？
回到今天。
哪怕只包五块钱，也算是表达了认同。
钢笔非常贵重，但它不是红包。
魏淑兰用这种隐晦的形式表达了对儿媳妇人选的不满和否定。
张兰宁愿要五块钱红包，也不愿要这根钢笔。
送钢笔干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想挑理，又说不出口。
你现在是学生嘛，送你钢笔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
她甚至认为这是魏淑兰对她的鄙视……
学渣没人权！
车里，从魏淑兰家里出来的张兰再也不装了，黑着脸生着闷气。
“我要是你，肯定认为这是一种勉励……”高南安摆弄着钢笔盒儿，“这么好的笔，我妈都没舍得给我，给你了都！”
张兰白了他一眼，瘪瘪嘴。
“你看……”高南安从钢笔盒里拿出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一串德语。
“我看？我也得能看懂呀！”张兰扫了一眼，翻了个白眼。
英语拢共有多少个字母她都得好好想想，更别说德语了。
“这是慕尼黑工业大学送给我妈的礼物，她转送给了你。”高南安指着卡片说道。
“你还认识德语呢？”张兰的关注点跑偏了。
“不，我不认识德语，但是我认识他们的校徽……”高南安指着卡片背景里那个基里拐弯的蓝色粗线。
他当然认识德语，但现在还不能承认。
“且……”张兰撇了撇嘴，脑袋别了过去，“你别哄我了，你妈就是看不起我！”
“你看啊，我姥姥家这边，除了大姨眼睛先天性的疾病没法读书之外，我妈所有的兄弟都是大学生。我妈呢，延大毕业，算是里面学校最差的了。他们的孩子呢，更不用说了。我这一辈儿里，我在里面都算是没文化的。”高南安顿了顿，“我姥爷呢，是举人，还放过道台，我姥姥呢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张兰猛地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一言不发。
“如果你以后嫁过来，全家就是大学生……”高南安无视她的怨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妈面上无光不说，你跟亲戚们怎么相处？逢年过节的，亲戚们在一起，别人讨论的话题你都插不上嘴，只能坐在那傻乐……”
说完这些，高南安笑了。
“到那个时候，别人就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潜意识里也觉得被看不起了。天长日久的，关系不就外了？”他继续说道。
“可，可我……”张兰心头惴惴。
让她学习，那是要了亲命啦。
再说，她这年纪，也来不及了呀！
“你至少得有个差不多的文凭吧？”高南安摊摊手，“到时候别人唠嗑，你可以高深莫测的微笑，少开口……笑着笑着，他们就毛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对不对？”
“诶？！可真是呀！”张兰精神了。
“所以呢，我妈送你钢笔就是这个意思。”高南安勾勾她的下巴，“这种事儿她做长辈的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只能暗示嘛……也怪我，之前没想周全。”
“你放心，我一定上个好大学！”张兰重重的点点头。
“好啦，看你刚才也没吃饱，想吃点什么？咱现在就去！”高南安努努嘴，“正好我也没吃饱……”
总算是圆回来了！
“我要去吃拌饭！桂林路走起！”张兰意气风发的一挥手，然后拧动了钥匙门儿。
猎豹徐徐发动。
站在楼上窗户前一直在观望的魏淑兰抿了抿嘴。
“妈，我就说吧！张兰不傻，我哥更不傻！”高丽丹笑嘻嘻的伸出手，手心朝上，“没立刻走，也没超过十分钟，我赢了，拿钱！”
“嗯！嗯！都不傻！”魏淑兰掏出一百块钱拍在女儿手里，“咱们全家，就小丽傻！”
汪！汪汪！
蹲在高丽丹脚边的小丽，很不服气的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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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放你那吧，我也没地方放，存也没法存……”张兰冲着后座上一个鼓鼓囊囊的旧书包努努嘴。
它是和拱嘴蘑一起捎过来的。
“你爸在监狱系统有熟人吗？”高南安靠在驾驶座上委了委，“陈铁军你还记得吧？他改无期了，有没有可能捞出来？”
“就是天天跟你和张树林一起玩儿的那个？”张兰扫了高南安一眼，“那人手可挺黑的，你捞他干嘛？”
“有些事儿，就得手黑的才能干好啊……”高南安抱着膀子透过风挡玻璃看着前方，“来年我要弄物流。”
“物流？”张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物流这行水很深，老实人根本干不了。”高南安轻轻的解释道，“非得是心狠手辣的才能镇得住场子，陈铁军这种手上有人命的，最合适。我俩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感情。而且我还了解他……”
“我……”张兰欲言又止。
“张树林不行……他没锐气了。”高南安摇摇头。
“我问问吧……”张兰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木材，电池，电器，啊？现在又要弄物流……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吗？还是说物流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物流本身就是赚个辛苦钱儿，但他是条狗链子，日后能勒住一条大肥狗……”高南安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挑挑眉毛，“很肥很肥的大肥狗……”
“不懂，我也不问。我给你问。”张兰叹了口气，“东西你先收下呗……”
“好，我先帮你存着……”高南安一伸手从后座拽过那个书包。
书包意料之中的很重。
刺啦……
他拉开拉链看了看，又刺啦一声拉上，双手捧着掂了掂。
“六十？”他问。
“对，六十！”张兰答。
500万的百分之一是5万，张庆三明显不满意这个比例。
“我爸说，就是个给我们姐弟俩留个后手儿，多半用不上。”张兰手握着方向盘若无其事的说道，“这事儿就我爸和我知道……”
意思是，承认不承认，给不给，给多少……
看你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