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闻言,知道天子在问被囚禁于景阳宫的张太后。
当即回道。
“接到军报,臣便立刻命皇城禁卫戒严,并无异动!”
“那么着令前军都督蒋定领京军一日内分批入京,加强城防。”
看到即使是听到大同失陷的消息,这位陛下的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慌张。
甚至相比于叛军,他更在意前朝的张太后是否还在掌握之中。
“让内阁商议下,先不慌讨灭,推举出几个人选和锦衣卫一同前往大同安抚便是。”
听到眼前天子的话,众人跪在地上,口称万岁。
朱厚熜又回到了乾清宫中坐下,上辈子对这段历史的依稀印象让朱厚熜知道,大同军队最后是并没有选择向京师进军的。
而是接受了朝廷的招抚。
后钦差总督刘源清与总兵郜永摆下的抚慰大同军民的宴席上,朝廷背弃承诺,将发起叛乱的大同军民领袖全部杀死。
失去了叛乱的核心,大同之乱被彻底平定。
虽然卑劣,但这也表示大同的军队更多是反贪官污吏,反对饥饿和欠饷。
但并不反朝廷,反皇帝。
虽然叛乱比历史上提前了三年,但因为朱厚熜才登基了一年,什么政策都还没有推行,大同的军队更不会对朱厚熜比历史上心生更多的敌意。
如若他们真的向京师进军——
那朱厚熜也只能祈求尽量不造杀戮。
毕竟,他们不是妖魔,而仅仅是一群因为官府不当人不发工资,每日受到长官欺压,活不下去的苦命人。
但明廷的财政问题着实需要解决。
朱厚熜又看见了那封内阁王琼多次向内廷秘密呈奏的,关于清查南北走私,追回百年来被地方豪门以重重手段侵吞的朝廷田产的奏疏。
等朝廷大军讨灭了西南,安定住局势,也是时候该对这些趴在天下万民身上吸血的蛀虫们动动刀子了。
……
此时,大同城内总兵府。
叛乱多的军队把守着四周要道,昨日的大火熏得墙壁发黑,台阶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痕。
郭鉴迈步走了进来。
看见郭鉴的到来,守门的士兵连忙行礼。
这些站岗士兵神色疲惫全身干瘦,显然是长期劳苦加营养不良,面有菜色。
“郭总旗!王福胜大人已经在殿内等候您多时了。”
郭鉴点了点头。
他随着带路的士兵一同迈步进了总兵府。
他脚步沉稳,面色阴沉,往日在塞北风吹日晒的一张饱经沧桑,处变不惊的脸上此时隐隐带着一抹忧愁和愤怒。
兵变已经两日,可原本应当兵变之后,立刻向朝廷派遣,陈明大同将士一片拳拳之心报效君父的使者却丝毫没有见影子。
而且,最近又传出几个叛乱首领在这个万分紧要的关头,在总兵府内大摆筵席,从城外搬来了好多的东西,像是在招待着什么客人。
郭鉴内心对此便愈发的愤怒和不满了起来。
“郭总旗!”
“朱百户!”
在总兵府门前,带路的卫兵先行退去,郭鉴刚要开门,就看见了旁边一個同样是刚刚到来的熟悉身影。
面前之人名为朱振,据说是平遥僖靖王朱佶煟的后代,只因祖先犯了罪,在正统年间被剥夺了爵位,家人被发配充军,方才沦落至此。
此时见到郭鉴,他的脸上同样带着几分惊讶。
“郭将军也是被召来总督府议事的吗?”
“正是!”
郭鉴回答道,但他心中的疑惑此时更加浓重了。
面前的朱振听到郭鉴的回答若有所思。
像是无意的说道。
“听总督府的守卫说,近几日看见有两名穿着锦衣的女子,带着大量的财宝进了总督府,不知道可有此事?”
郭鉴怒火更甚。
攻下大同后,原本想着便给大家发了饷银,分了粮食便自行散去,亡命天涯。
谁料想王福胜陈浩等人却借口金银粮草统一分配,强行把府库内钱粮扣押了下来。
这一连拖了两日,都不见给将士们发粮发饷。
“此事定要在王福胜等人面前问个明白!”
郭鉴说着,他大力推开了面前总兵府的房门。
而门内确如朱振所说,但也与郭鉴想的有所不同。
一股浓烈的熏香味扑面而来。
两个带着黑纱和白纱的女人站在屋内的中央,面前是一尊用金银铸造的神像。
千户王福胜和总旗陈浩,还有很多叛乱的核心将领此时都虔诚的跪倒在地上,随着左侧那黑纱女子如梦游一般的呼喊舞蹈,一齐对面前的那尊大神叩首。
“你们在干什么……”
郭鉴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突然惊觉眼前这些熟悉的同僚们此时却是如此的陌生。
昏暗的房间内,四周的窗户都用木板封死,中间只点着一盏油灯。
人们听到声响,全部都扭头看着身后的两人,昏黄的烛光打在他们的脸上,闪烁不定如同地狱中的恶鬼。
朱振见势不妙,想要转身离开,可身后的屋门不知何时已然被悄无声息的关闭。
“郭总旗,朱百户,既然来了,为何不随大家一同朝拜黄天上帝,歃血为盟,到京城去向天子陈明万民苦楚呢?”
那黑纱女子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二人,轻笑一声,开口道。
郭鉴这才赫然发现,眼前那尊不知名的,没有五官的金身前的牌位上,赫然写着“黄天大罗洞金光无上御极太平皇天上帝”几字。
郭鉴此前从未听过这尊神明的名字。
更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的大同的总兵府内。
但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遇到了邪教妖人。
而地上自己那些大多神情空洞,表情呆滞的同僚多半都已经遭了这些邪教妖人的毒手。
听到对方竟然声称要领着大同士兵进逼京城,他不再犹豫,当即拔出腰间跨刀,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浇在刀上。
“妖女看刀!”
当即持刀朝着那黑纱女子扑来!
近了!刀身下一秒就要砍中那黑衣女子的头颅。
旁边又是一声轻笑传来。
那白纱女子手挽飞花,下一刻便打出两枚铁钱将郭鉴手中的长刀打飞出去。
郭鉴踉跄的后退一步,摊开手掌,虎口处已然是满是鲜血。
他目光惊骇的盯着那白衣女子。
若是朱厚熜在场,定然能发现此人便是当时在西南柳山上逃走的白莲教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