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眼神中的黑色如潮水一般涌起又褪却，在周而复始的污染之中，陈清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油灯越发摇曳起来。
就像是无法支撑住那来自“典籍”的庞大冲击，孤零零的火苗在空气中燃烧得越发微弱，并且隐隐有了灭掉的迹象。
当注意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陈清那被污染冲击的大脑，总算获得了片刻清明。
“不行，得停下来了。”
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陈清第一时间就收回了自己的炁。
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汗水才像是迟来的警报，“刷拉”一下从他的毛孔之中流出。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陈清身上的衣服就被彻底浸湿，连带着脸色也苍白如纸。
不过好在，油灯的效果终归还是强悍的。
虽然几近飘摇，但它最终还是帮助陈清锁住了他的状态，让他能够安稳运转体内的炁，并且将其凝聚在自己的手臂之中。
通过这种方式，陈清将自己的手臂“炼制”成了一个禁忌物。
炁作为特殊的污染，本就具备着传导的特性。而依靠这种特性，陈清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了镜子里，网络小说身上缠绕的污染。
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与那部网络小说上面的污染相比，陈清的炁实在是太过渺小。哪怕有着科林“贡品”的加持，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当时的他仅仅只能够做到“引导”，而做不到掌控。最终的结果，还是由网络小说自己决定的。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用手指勾勒出了什么符号。
但他很快就能了解了。
当回过神，陈清发现、那属于齐禄的扭曲人影已经有了恢复的迹象。
至少他看起来不像是之前那样抖动如音符一般。
看到眼前这一幕，陈清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暂时还不想齐禄这么早就被嘎掉。
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手中的“仙丹”，的确是对现在的自己极为有用的宝物。
所以他才会冒险出手。
不然以陈清的性格，多半就把齐禄给放弃了。
“但这次还是太冒险了，下次还是需要多多考量。”
这么想着，陈清再次看向镜子里。
他突然想起来，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自己似乎需要稍微打个补丁。
可不能让齐禄认为是“真理之主”的失误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那作为伟大存在的格调岂不是都掉光了？
因此陈清手指轻叩镜面，斟酌着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当他最终拟定好自己即将叙述的内容，并且准备开口的时候。
“扑通”一声。
像是有什么重重砸落在地面的声音一般，差点把即将开口的陈清都给吓了一跳！
什么鬼？！
他下意识抬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齐禄的面前突然多出来一道影子。
那道扭曲的人影双膝直接跪倒在地面上，先前陈清听到的声响，正是他跪下的声音。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
那个人影一边跪，还一边朝着陈清、也就是那面镜子重重磕头，一下又一下、宛如锤头砸在地面上一般清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仅让陈清懵逼了。
连带着身后的那些齐家人也一脸懵逼。
他们几乎连还在祭祀都记不清，同时失声叫道：“族长……！”
听到那些人的呼喊，陈清这才知道。
原来这個突然跳出来一声不响就开始给他磕大头的家伙，竟然是整个齐家的族长！
但……
这个老登到底想干嘛？！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陈清看向那道人影的眼神越发诡异起来。
而老者，也就是齐家族长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总算是抬起脑袋。
他顶着一张满是鲜血的脸，朝着镜子庄严肃穆地说道：“仙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狂热：“果然，齐正人先生所言不假，这世界上真有仙人！”
蛤？
什么玩意儿？
听着老头的话，陈清有些不明所以。
同样不明所以的，还有身边的那些齐家人。
什么仙人？
陈清和他们同时看向齐家族长。
只不过和那些打酱油的观众不一样。
作为被磕头的一方，陈清多少得有些回应。
但想了想，陈清突然觉得，最为合理、得体的应对方式是……
保持沉默。
什么都不说，就等于什么都说了。
因为他现在才是被询问、被礼赞、被叩首的一方。
这个时候哪怕只是沉默。
便足以让心有所念者浮想联翩。
果不其然。
在感知到陈清的沉默之后，齐家族长咬了咬牙。
他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说明，而是朝着身后的人吼道：“还在看什么！”
“还不向这位真仙叩首？！”
说着，齐家族长再次低下脑袋，朝着陈清磕了几个大头。
而陈清则是又懵了一秒钟。
什么玩意儿？
怎么一言不合又磕头？
就在陈清茫然的时候。
齐家族长则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清。
犹豫好半天，他才低声开口说道：“仙人。”
“老夫……我……卑下斗胆向您提出一个问题。”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希冀：“您，可是见到了齐正人先生？”
“那位先生曾说过，在他将死之时、他会踏上回家的路。去寻找那留下只言片语的符号。那仙，便是左人右山。而在这字之中，高者在先，所以人为根本、如日横空。”
老者低声下气、又带着一丝希望：“而他又恰巧得到过一张图画，传承自上古，画上有男子铮然怒目，留有文字、齐正人先生观其字而感其言。唯一可惜的，便是那文字有缺漏。”
“据说，画像上所留其字为——‘山本我ri’……”
“咳咳咳！！”
镜子外，陈清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非也。”
他面容肃穆：“我非仙。”
被打断的老者愣了一下。
然而陈清却不等他反应过来，只是平淡地说出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话语：“只不过是些许旧时代残留的痕迹，为我压制了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新法直指大道，是有些异象的。若是能参悟其中，便多少能于境界上有几分精进。如果运气好，从‘炼气’一步登仙也未尝不可。
陈清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但你们过于弱小，无力承受，我便只能出手抹了你们这道机缘。”
“如此你们便只能如常人一般修习新法。”
说到这里，他像是有些怅惘：“只可惜这大劫之后，众生福缘皆不厚，再无法有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之人了。”
话音落下。
齐家族长似是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失望，也是对于过去那个时代的回忆。
而听到这里的齐家族长也忍不住畅想起来。
仅仅只是旁观典籍，便足以飞升？
那该是多么恢弘壮阔的修行时代啊？
齐家先祖不知道，因为灾变之后的世界已经再也没有那般瑰丽的想象力。
但他只知道一点。
那就是能够从那个时代一路活到现在，甚至于硬生生扛住了灾变的真理之主……
恐怕，比起祂口中一照得道的仙人，还要强上不少吧？！
而在镜子外。
被齐家族长认为强过仙人的陈清，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后背。
突然感觉有点痒，用指甲抓一下。
而一边抓挠。
陈清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红色盒子。
他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痴痴傻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