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楚子涵一怔。
“不是每个人都跟您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说真的我觉得老姐你要是活在古代,指定得是个书呆子。”楚糸吐吐舌头扮鬼脸,“仕兰中学里有名的人多了去了,智商高的,人漂亮的,很能打的,但凡有点凸出特色的都能出名。王双是市级青少年格斗大赛的冠军,认识他的人可不少,你打赢了他,他身上的名声都要变成你的垫脚石,把你捧的更高喽!”
分明打赢了的人是楚子涵,倒是她看上去比楚子涵更高兴。
“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那么多人要给我加油,他们是担心我打不过。”楚子涵这才理解下午那阵吃瓜群众的态度。
“哎……”楚糸叹了口气,“别人都把你当高岭之花,结果伱是个呆头呆脑的纯情姑娘,将来要是遇到坏男人被骗财骗色怎么办?妹妹我真的很担忧你的前途啊。”
她语重心长的,好像什么老妈子担心自家的白菜让猪给拱了。
“你想多了,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楚子涵从冰箱里拿出一盘意面递给楚糸。
“为什么?要娶你的男人要么比你聪明,要么比你强壮,否则凭什么征服你?”楚糸拿着意面当丝巾,在自己脸前摆弄,像是在跳什么摇曳的舞,揶揄自己老姐。
这是句电视剧台词,爱情公寓里的胡一菲说的,作为一個女博士她已经打败了全世界99.9%的男人,能搞定她基本是个伪命题。但最后她的选择是衰爆了的曾小贤,虽然很有担当,各方面却都不如胡一菲。
楚糸看这电视剧的时候就没来由的想到了姐姐,心说难道她因为自己太强,渴望的是个小奶狗类型一样的男人,整天姐姐姐姐的叫她咬着她的裙角走路,好让她散发母爱的光辉?
最近她又学了点历史,知道唯一的女帝武则天也曾有过高龄还养男宠的行为,这种想法就愈发的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总觉得楚子涵将来必定是黑裙红高跟的Super御姐,喜欢用鞋尖轻佻地挑起某个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下巴,欣赏他双目含泪隐忍不屈的脸。
这场面想想就觉得很幻灭。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法去喜欢上一个人。”楚子涵盯着菜刀出神。
有人说要想喜欢一个人,首先得喜欢自己,不会自尊自爱的人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楚子涵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的男主角是个衰到爆的衰仔,整天都否定自己。后来他遇到了能喜欢他的女孩,却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不叫做喜欢,只是恰巧在合适的时机他当了一次打开女孩门扉的阳光。
故事的结局是那个女孩死了,这个世界上可能是唯一喜欢衰仔的女孩再也不存在了,于是乎衰仔剩下的人生里就只能是衰仔。
楚子涵看完那个故事合上书,捧着一杯冰水想了很久,直到掌心的温度连玻璃杯都变得温暖。她觉得自己和那个衰仔其实有点像,她也不太喜欢自己,就因为别人骂自己,自己就可以花三年时间练习剑道去把他干趴,这在很多人眼里简直不可理喻。
比如楚糸,妹妹知道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咱爹拿钱搞死他,咱们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在得知楚子涵要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时,也是说她很神经质。
从小到大很多事都是这样,所以楚子涵经常觉得自己不是个正常人,和人群格格不入,同年龄的少男少女在尽情挥洒青春,十五岁的她却过的老僧入定,镜花水月,相望而无痕,好像已经参透了这世间红尘。
有人会喜欢一个寒山寺里走出来的得道高僧么?没可能的,得道高僧也不会喜欢那个总是来上香的绝世美女,高僧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凡人排忧解惑,当一当黑夜里指明前路的那道白月光。
而月光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却摸不到她,就像楚子涵这个人一样,在仕兰中学一直都很有存在感,可你想去靠近她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有关她的一切你都不懂,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懂,因为她根本不会给你机会。
正因为这样时常在黑夜里审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楚子涵对自我的认知很清晰,她觉得自己不会结婚,虽说有很多人喜欢她,但她知道那些人只是喜欢这张脸,单向的倾慕并非她所爱。
如果她会恋爱,肯定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的什么东西,然而这种可能性就好比火星撞地球,大概得个百十亿年才会在蝴蝶效应的可能下推波助澜的成功一次,可她只有几十年寿命。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懂得爱一样。”楚糸撇撇嘴,“咋,你不喜欢我么?”
“你是我的妹妹,亲人间的爱不是我说的那种爱。”楚子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你看,你在乎我,会整天给我的渣渣成绩补习,你也喜欢老妈,老爹那边呢虽然是你的继父,你也对他不错,这些都证明你并非不会爱,只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
重组家庭在这个家里并非什么忌讳的话题,继父都不在乎,甚至愿意让楚糸改姓,虽说其中可能有楚糸是他领养过来的这一理由,但能做出这样的让步也算很大了。
继父那么通情达理甘于让步,楚子涵当然也对他很好,没有什么偏爱,没有什么敌视,同在一个屋檐下,总归是能好起来的。
“怎么才叫遇上对的人?”楚子涵问,在情商这一方面的修炼她向来不如楚糸,仕兰中学的甜心Honey每天都有一群人巴结着送礼物。
“这个……”楚糸想了想,“好比你是个即将赴任的民国县令,在火车上吃着火锅唱着歌,开开心心,忽然车翻了人掉水里了,你好不容易爬出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土匪踩在你的脸上,腰细腿长还漂亮,说不交钱就送你见阎王,你这心里一动就喜欢她了呗。”
“不懂。”楚子涵摇了摇头,她显然跟不上这种歇斯底里式的展开。
在她的印象里,恋爱这种玩意就是青春偶像剧里演的,一男一女手牵着手,相视就会一笑,坐在餐桌上不卫生的喝一杯饮料,节日的时候准备点小礼物,这种三岁小孩都懂的恋爱,楚糸说的那种根本就不是她的菜。
如果真的是她会遇到那种情况,大概率她会反手一记分筋错骨手摁住女土匪,往四周围过来的人一瞪眼,说要想你们老大活下来,准备十万赎金先!抢劫的应该是她才对。
“哎呀这种事说不清楚的,等你遇上那个人你就不会说自己不可能结婚这种话了!”楚糸没辙了,只好手舞足蹈的搪塞过去。
黑椒牛排意面端上餐桌,配胡萝卜圣女果花椰菜,楚糸的意面卖相一点都不比西餐厅里的差,大理石质地的餐桌上姐妹两个人正对着享受晚餐。
“路明非暗恋陈雯雯!”楚糸塞着满嘴牛排,含糊不清地说。
这种时候通常是楚子涵和楚糸的仕兰八卦环节,作为学生会成员楚子涵基本不怎么关心身边的事,闲暇的时间不是读书就是埋头刷题。
但楚糸就不一样了,论成绩她不至于吊车尾,只能是个中等水平,可要说起闲话八卦来那简直是没完没了,上到校长的私生子下到哪个班的谁谁又恋爱了,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那都是谁?”楚子涵微微皱眉。
“哎呀你都见过的!怎么老记不住,你是有自动忽略垃圾长相的本领么!”楚糸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脸色立刻就不对了,楚子涵习惯性地把自己那杯果汁推过去,楚糸抓起来就是吨吨吨,这才缓过劲儿来。
“我没有觉得别人是垃圾,只是对没兴趣的东西缺乏记忆力。”楚子涵为自己辩解。
“是是是,仕兰中学校花的候选者,在你眼里还不如菜谱上如何把番茄炒蛋做的更好吃有吸引力。”楚糸翻了翻白眼,“陈雯雯就是我们班那个文学少女啦,总爱穿白裙子小皮鞋还有公主袜的那个,仕兰的文学社长。”
楚子涵想了想,每次去楚糸班上的时候,楚糸总会蹦起来打招呼说老姐你来啦过来搂住她,所以她在楚糸班上呆的时间总是比其他地方多。她记得靠窗的位置上经常有个低头读书的女生,阳光照在她的棉布裙子和有些冷白的皮肤上,一切都仿佛是透明的,总有些小子下课不刷题,躺在那打盹儿看陈雯雯。
“想起来了。”楚子涵点了点头,她对陈雯雯确实印象挺深的,只是记不住名字,以前有一次下雨忘记带伞,陈雯雯甚至还主动凑过来问学姐要不要一起撑伞,眼角眉梢都带着羞涩,好像恋爱的小女生看自己男神,搞的楚子涵还挺纳闷。
不过那天她还是跟陈雯雯一起走出的校门,因为她更高所以是她来打伞,期间陈雯雯老是有意没意地往她身上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格外乖巧地把书本扣在自己身前,像个日系大小姐。
“路明非就是那个衰仔,仕兰中学最衰的神人没有之一,爹妈不管,活在叔叔婶婶家,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的那个小胖子路鸣泽总记得吧,那就是路明非表弟,俩人一路货色,不过表弟多少好一些,至少舍得花钱,路明非就一抠门怪。”楚糸继续眉飞色舞地说。
路明非,楚子涵也记得,楚糸的同桌,是个不敢正眼看她的小子,顶着一头狂放不羁的乱毛,喜欢驼背,每次眼神交汇路明非都赶快做望天思考状,好像楚子涵的眼里藏着什么致命的毒针,只要看一眼他就会死。
“想起来了吧?他居然敢暗恋陈雯雯欸,笑死我了。”楚糸眉梢嘴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怎么会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啊!”楚糸大声说,“你要是稍微细心那么亿点点,看一下路明非是怎么看陈雯雯的,你也会觉得他那是在暗恋,什么双眸剪水都是小Case,他那应该叫情意绵绵无绝期!而且赵孟华也喜欢陈雯雯,他看出来这事当然愿意到处说,大家都在看笑话。”
赵孟华,仕兰中学人类最优秀男子,仅这么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他的全部,在男生之中未逢敌手。要是全校范围来看他就不行了,因为有楚子涵在,但楚子涵是个女生,大家不在一个赛道上竞争,男生群体里他依然无敌,可以小称一手校草。
“教务主任没把他拎出来当典型?”楚子涵有点诧异,在仕兰中学里,恋爱乃是大忌,所以小情侣们通常都是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像路明非这样明目张胆到全校都知道他暗恋的,没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稿子挨批斗才叫奇怪。
“因为连教务主任都觉得他不可能有机会呗,所以就不用管他想入非非。”楚糸夹住一条牛排,把意面卷好几圈在筷子上,张大嘴巴一口啊呜吞下,“衰仔对上女神,你觉得女神会低头看一眼衰仔么?一不注意就从他脸上踩过去啦,衰仔距离女神最近的时候,估计也就是当垫脚石的那一瞬间了,说不定衰仔还能趁机看一眼裙底呢,不然一辈子都没这机会知道女神的胖次是什么颜色。”
“说话少那么咸湿。”楚子涵用筷子尾狠狠地敲了一下妹妹的脑袋,楚糸嘴里喊着痛痛痛还是嬉皮笑脸的,女生的矜持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存在,黄色笑话说起来她比混小子们还顺溜,不然也不会在那群家伙中间吃的那么开。
“这不叫咸湿,这叫适当的修辞!不觉得这样更恰到好处的说明路明非没机会么!”楚糸说起歪理来也头头是道,她和楚子涵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个人都很喜欢看书,家里地下室甚至有个书库,所以她们的知识面很广,也比同龄人更加成熟,说起话来完全不像十五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