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你真会做饭,将来要是有人能娶你该幸福死。”路明非开始拍马屁,不过他是真的觉得这做的不错,蛋炒饭人人都会,但能把这种颗颗分明的每一粒米都包裹上蛋液的,肯定比普通的做法要麻烦不少。
“真的?”楚子涵对自己的厨艺没什么信心,她会的不多,而且也除了自家也没别的人能吃过她做的东西,当然也就没有专业的评价。今晚会给路明非做一份是出于大家同生共死的情谊,她考虑到路明非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肯定是饿了。
“我看起来像那种只会瞎吹瞎捧的人么?”路明非正经的就差从床上一跃而起了,这话倒是有几分真的,他吹苏晓樯的时候就说是天女,吹陈雯雯的时候就说文艺,对待美女上从来不搞子虚乌有的事。
楚子涵想起学校里那些人对路明非的评价,不能说是只有流言蜚语,更多的是恶意中伤。
据说每个学校甚至每个班上都会有这么一两号人物,他们就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并不一定是肉体伤害,也可以是精神伤害,大家以贬低辱骂他为乐趣。路明非在仕兰中学里,就是这样的角色,其实不是每个人都讨厌他的,但身边的人都这么说,就会有人跟着起哄,把自己的不快都丢到他身上去。
她看透了这一点,却没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唯一能做的事也就只有跟陈雯雯那边摊牌了,尽可能让大家的恶意别总是都往衰仔的身上砸。
“你喜欢陈雯雯。”楚子涵轻声说,她没有问,而是简单的陈述,这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咳咳!”路明非一口没咽下去,喉咙呛個半死,猛拍胸口才缓过来,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楚子涵,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出这话来,就有种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的惊悚。
“学姐你……你怎么知道。”他唯唯诺诺地说。
路鸣泽说出这事儿来,是为了打击他的自尊心,他可以不在乎,但这事儿从楚子涵嘴里出来,感觉自己的心都好像被翻了个圈儿,里面什么隐私的秘密都被倒出来让所有人看。
“可能……全校都知道。”楚子涵又说。
“学姐伱别说的那么惊悚!全校都知道?教务主任怎么没拎我去做检讨?”路明非如五雷轰顶。
“因为他知道你没可能,就不用管你想入非非。”
路明非蔫了下去,楚子涵不是会乱开玩笑的人,女神是什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七仙女啦,人家连地上的八卦都懒得听的,如果这种人都他的暗恋情史娓娓道来的话,全校都知道也不是没可能……
“学姐你也是来嘲笑我的么?”他低声说,想起了路鸣泽那时的嘴脸。
“是有很多人背地里嘲笑你,他们笑你不自量力。”楚子涵静静地看着那只低垂的脑袋,她的问话就像一把刀,悄无声息地要割开他最深处的秘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楚子涵,他不明白为什么楚子涵要跟他聊这件事,既然女神你不感兴趣,干嘛还要这么残忍地揭穿呢?人艰不拆你懂不懂啊。
“还能怎么想……我也知道我没机会,人家不可能看上我的。”路明非挠了挠头,楚子涵问这事的感觉确实不一样,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就像一个好奇宝宝说我很好奇。都已经被看的明明白白,在这样的人面前说一说那些无人知晓的心事,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这和我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呢?暗恋有错吗?没有啊,我喜欢她又不会洪水灭世地震来袭世界末日,就图个念想呗。”说开来他就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絮絮叨叨的,“反正没人会喜欢我的,我总不能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一直想着一个人,跟她一起做些事,心里就会好过点,要是再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那岂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因为没见过为自己绽放的白月光,所以遇到了就会紧紧抓住不放手?”楚子涵说。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还是学姐你会说话。”路明非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人家成绩好不是没理由的,去了险要的地方他只能说一句卧槽好高,换做楚子涵那就是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楚子涵沉默了,她之前只是知道这场恋爱,单方面的了解陈雯雯,却不知道衰仔心里是这么想的,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可能,不是什么不自量力的傻瓜癞蛤蟆,只是在想办法自我慰藉。
她开始怀疑自己让陈雯雯跟他摊牌是否是个错误……尽管这样能让对衰仔的恶意减少很多,堵上那些嘲笑他的嘴,她也是被流言蜚语中伤过的人,很清楚那种糟糕的感觉。可是这样做也意味着亲手掐断了他身边唯一的那缕白月光,这对没人爱的孩子来说会不会太过残酷?
很少见的,她觉得这事是自己做错了,也许路明非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要抱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很满足了。
“那……加油。”楚子涵干巴巴地说,“如果你能告白成功,记得告诉我,结婚的时候我会送个大红包。”
八字连落笔都还没开始,让她一说似乎都直接快进到洞房花烛夜了,路明非只好点头微笑以为妙叹。
他觉得这个夜晚还真是奇怪,先是遇到了神经病恶鬼,能跑能打还色痞,像是什么生化电影里的怪兽。现在又是仕兰女神屈尊降贵,深夜在床边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言辞恳切。这世界是怎么了?忽然间天旋地转,衰仔都能当主角了么?
“真能做到就好了。”路明非应付式地傻笑。
“努努力,说不定真能成功的。”楚子涵想起陈雯雯说的话来,陈雯雯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她,但是没人敢第一个跟她表白,她把路明非当做真正的朋友,并未嫌弃他,这说明路明非在陈雯雯那的好感度不是零,那就代表有机会,小言故事里不可能的恋爱都是这么发展的,差的就是那临门一脚。
“学姐你别逗我啦,我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你现在让我阐述一下自己的优点,我都想不出来。”路明非掀开被子下床,打算把空盘子拿到厨房去,“只要一直看着她我就满足了,真的。”
他的话里总是有一种懦弱的无力感,楚子涵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明明也没争取过,什么都没尝试过,就因为家里过的不好,就可以自我否定一切,说都是世界的错,心甘情愿地选择最堕落的一面么?
“我希望你懂我的意思,陈雯雯的事,你放不放弃我不关心,但更多的事,希望你别放弃。如果任何时候你都是这种态度,将来注定会有后悔的事发生。”楚子涵说,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个故事,那里的衰仔也和路明非一样,所以他错过了自己的小怪兽。
她其实是有点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很少流露于表面。
原来学姐是想鼓励一下自己?路明非忽然就明白了,只是这方式未免有点唐突不取巧。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生来就含着金钥匙,有疼爱自己的爹妈,长的还那么好看,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一群人愿意当你的裙下风流鬼。这样的你怎么会懂衰仔的生活呢?你又没衰过,满口都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可你没苦过心智也没劳过体肤,孟子说的这种话根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在放屁。
“学姐你不懂的。”他摇了摇头,不打算对楚子涵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人家愿意放下身段来劝慰自己,更多的应该是感谢,路明非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不懂什么?”楚子涵没听懂。
“女神没经历过衰仔的生活,衰仔也没经历过女神的生活,我们是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你干嘛老想着用你的人生经验来给我励志一下呢?”路明非嘟囔,“什么练了十万次就能打败格斗冠军,简直酷毙了帅呆了,可那是你有钱有时间有老师啊,你能找到教会你剑道的人,你打赢了可以阔绰地往他头上洒钱,你每天都有人专门接送为你做饭,节省时间去学习你想要的东西。”
“可我什么都没有的。”他看着手里空荡荡的盘子,“以前我也跟人打过架,原因跟学姐你差不多,他们说我爸妈在国外应该是离婚了都不想要我,所以把我扔在叔叔家。我把那个这么说的人打的很惨,他就去找了校长,结果理所当然的找家长。我婶婶来了把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拉着我去跟人家道歉,让我帮人家做值日,这样可以少给点医药费……回家之后我听见她和叔叔商量,说是不是我爹妈真的在国外离婚了没告诉他们,以后还有没有人给我付生活费。”
楚子涵愣住了。
“后来整个星期我都在帮那个家伙做值日,晚上回叔叔家要给家里每个人盛好饭再吃饭,要洗完。婶婶老跟我说这个月你的生活费要用完啦,我把你的生活费单存了起来可没有乱花之类的话,表弟跟我说要是我的生活费下个月再不来,我可能就得搬出去一个人住了。”
路明非笑了,但笑的很难过,“学姐你知道网络上现在流行什么吗?像你这样的就叫做白富美,美白有钱又漂亮,而我这样的就是矮穷矬,个子不行没钱还没脸。我很讨厌这两个词,因为它们把人分的太准了,只用三个字就能狠狠地杀死一个人的心。”
他回过头,深深地朝着楚子涵鞠了一躬。
“谢谢学姐你今天救了我,也谢谢你的黄金蛋炒饭,更要谢谢你愿意屈尊给我做思想工作。但我没法像你一样的,永远都不可能,悄悄喜欢一个人,知道这注定会无疾而终,也还是没法告诉自己应该乖乖放弃,这就是一辈子抬不起来头的矮穷矬,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如果还呆下去,楚糸会嫌我不识好歹的,我就先回家啦,谢谢。”
楚子涵没说话,看着路明非拿盘子跑去厨房,认认真真地洗刷干净,放进碗柜里,他没再敢跟楚子涵打招呼,因为害怕要是再说点什么,说不定就会撑不住哭出来。
路明非走出楚家叠墅,外面还是下着那样的瓢泼大雨。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深夜里依然灯火通明的建筑,人家住在豪宅里晚上是连客厅的灯都不用关的,像是永远都在等待回来的人,而非他现在住的婶婶家,开门一片漆黑,还不敢开灯打扰别人的休息,摸着黑一切都小心翼翼,脚趾没少和桌角亲密相吻。
玄关的门开了,楚子涵的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她举着一把雨伞,把手里的另一把递给路明非。
“我送你,没有小区的门禁你是出不去的。”她说。
两把伞无言地并肩行走在缠满了葡萄藤的凉亭下,雨穿过枝叶砸在脚边溅起冰冷的水花,今晚楚子涵本不该多事,她已经和陈雯雯约好,要斩断那些对衰仔的冷言冷语,可还是下意识地亲自面对当事人下场说教,结果被嘲笑了。
她讨厌路明非话里的无力感,可听到那些故事她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甚至一度觉得路明非说的是对的。
但她从来都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楚糸说自家老姐是个典型的绝对女强人这话还真没说错,楚子涵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性格里有格外要强的一面,路明非越是这样,楚子涵就越触底反弹,从我是学生会长有义务管理好每个人,到我必须搞定这件事情,就只是一个念头之间。
在无意之间,她把自己给绕进这场衰仔的八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