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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我手痒了

当武人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就注定了最好的人才不会进入军中。能脱颖而出的多是将门。如狄青这等,也曾在底层蛰伏十年,若非机缘巧合,此生绝无出头的可能。

将门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当一个家族出现一个出色的武将时,只要儿孙不是太蠢,注定就会成为将门。

而他们倚仗的便是所谓的兵法。

普通军士没地儿学兵法,要想有所成就,只能自己在尸山血海中去领悟。

也就是说,所谓将门,就是垄断了兵法的一些家族。

父传子,子传孙……至于外人,抱歉,这是家传的。

在李献看来,这等垄断和士大夫们并无二致。故而他对禁军上层将领好感不多,总觉得暮气沉沉。

他这等年轻人想要在暮气沉沉的禁军中获得话语权,只有两条路,其一是成为文官中的顶流,利用以文制武的祖宗规矩压制武人。其二便是在禁军中凭着自己的本事打出一条路来。

要想打出一条路,和气是没门的……按照狄青的说法,在军中和气只会被人看不起。最好的法子便是:打!

李献来之前就想过如何找到切入口,给这些老朽一個下马威,没想到杜林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值房里,几个将领面面相觑。

他们推门出来,就见李献站在大堂中,脚边是翻白眼的杜林。

而在对面,另一间值房内,探头出来的殿帅陈守的怒容中带着一点惊愕,随即化为平静与威严。

“定远侯来了。”

“见过陈殿帅!”李献拱手。

“请!”陈守侧身,对这位官家的心腹保持了必须的尊重。

李献走了进去,陈守看着那些将领,颔首,于是将领们随之进来。

值房不小,布置的……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山水画,另一个地方的角落里挂着一把刀。刀鞘和刀柄看着有些旧,可见有些来历。

众人坐下。

“前次老夫令人去请定远侯饮酒,可惜定远侯去了西北。今日倒是缘分。”陈守说话的语气让李献想到了文官。

“客气!”李献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个值房。

所谓值房,实则便是殿前司议事之地,也就是水浒传里所谓的白虎堂。

地图被卷在案几一角,敞开露出的地方,好像就是交趾。

陈守和几个将领交换了一个眼色,觉得这位侯爷不算难说话。至于杜林那厮挨了一下,纯属活该。

“老夫曾听闻定远侯提及军中之事。”陈守看着李献,“说军中腐朽之气甚浓。不知此话从而说起。”

这是要兴师问罪?

李献看了众人一眼,“本侯此行西北见到了边塞的艰难。汴京的禁军穿的油光水滑,边军却穿着补丁衣裳,甲衣多修补过。本侯想问问陈殿帅,为何厚此薄彼?”

陈守淡淡的道:“汴京禁军拱卫陛下,看护天下,自然要装备精良些。”

“说到拱卫陛下,看护天下,本侯有些好奇……”李献眼中多了讥诮之色,“上次本侯在街上看到几个禁军军士与泼皮打斗,三对二,被两个泼皮打的抱头鼠窜。本侯想问问陈殿帅,这便是拱卫陛下,看护天下的精锐。”

“定远侯……”陈守抬眸,眼中闪过厉色,“定远侯今日是来挑刺的吗?”

“本侯今日来,只是想为西北边军寻个公道!”李献环顾众人,仿佛是看着一群老鼠,“西北边军与西贼,与北辽人不断厮杀,尽忠职守。他们在义无反顾赴死之时,汴京禁军在作甚?”

李献冷笑,“在装模作样,当看门狗!”

呯!

陈守一拍案几,“送客!”

“无需相送!”

李献起身,冷冷的道:“本侯敢断言,若是一切不变,再过三十年,汴京禁军,连看门狗都不如!”

三十年后,禁军蜕化的令人震惊。

……

今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

太后难得好心情,找来韩薇一起琢磨官家的亲事。

“快十五岁,该成亲了。”太后看着那些人选,眼中闪过回忆之色,“当年老身与先帝相遇……那时老身想着,这大概便是命运吧!如今看看官家他们,觉着自己老了!老了!”

“太后可不老。”韩薇的小脸儿上都是真诚。

“太后。”罗崇勋进来,“皇城司来报,定远侯去了殿前司。”

“哦!”太后平静的道:“陈守等人一直想在朝中寻个奥援,可宰辅们怎会搭理他们。于是陈守等人便瞄着那些新贵。定远侯此去,想来会宾至如归。”

宾至如归可不是好事……韩薇撇撇嘴,觉得那个恶人罪有应得,她低头,“太后,这个小娘子不错。”

“哦!老身看看。”太后看了一眼资料,摇头,“太过柔弱,在宫中,小白花活不长。皇后柔弱,必然是一场灾难。”

“那……要寻厉害的吗?”韩薇见太后点头,突然觉得官家有些可怜,“太后,这个小娘子厉害,曾有侍女偷了她的首饰,被发现后图穷匕见,这小娘子不说逃跑,拿起花瓶,用力一下,就把侍女砸晕了。”

“哦!”太后倍感兴趣,“是个可人儿。”

时光流逝,当罗崇勋再度进来时,太后抬头,揉着脖颈,“说,何事?”

“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杜林求见。”

“他来求见老身作甚?”太后思忖了一下,“召来。”

毕竟军中事,太后也不敢怠慢。

少顷,杜林被带来了。他跪下说道:“太后,今日定远侯在殿前司大打出手,羞辱陈殿帅……”

那个恶人竟然如此凶悍吗?韩薇看了太后一眼,看到太后的眉心松弛,竟是惬意的模样。

“为何大打出手?”太后的问题一针见血,杜林说道:“定远侯到了殿前司,臣前去相迎,谁知一言不合,他便大打出手,臣……被他打晕了。”

杜林是武勋之后,也就是所谓的将门子弟。

这等人,一般情况下皇室都会给予优待,算是养着一群将领备用。

杜林今日被打晕后,在殿前司颜面扫地,故而进宫告状。

按照太后以往的习惯,随后便该安抚杜林,呵斥定远侯。

杜林就需要这个。回去后,那些被李献一番话说的怒不可遏的将领们,必定会视他为英雄。

太后看了他一眼。

“被一个士子打晕了还有脸来老身这里告状,丢人!”

……

“是个聪明人。”吕夷简得知此事后,叹道:“他此行西北立功,在军中影响力不小。陈守想拉拢他,看似亲切,实则是想利用他罢了。可一旦李献与陈守等人交往密切,太后那里,宰辅那里都会忌惮此人……”

随从笑道:“可不是,整个军中都成了他的好友。当初太祖皇帝可是……看小人说了什么!”

吕夷简却不怕说这个,他甚至当着太后官家都敢说,“太祖皇帝便是靠着在军中的势力成就帝业。”

所以,李献在殿前司打晕了杜林,和一群老将不欢而散,讥讽汴京禁军是看门狗,最后也只是被太后呵斥而已。

呵斥,算个屁!

回到家中,李献惬意的享受着杏花做的冰镇饮料,来福在脚边转来转去,文彦博也在前方转来转去。

“转的我头晕,说事!”李献躺在躺椅上,不满的道。

树下的文彦博过来,蹲在他的身侧,说道:“先生可是有意变革军中?”

“有意如何,无意如何?”李献淡淡的道,心中却有些唏嘘。

狗曰的,果然是文彦博。

“先生若是想变革军中,必然得与汴京禁军联手……”

“可是好奇我却得罪了整个汴京禁军?”李献喝了一口饮料。

“是。”文彦博点头。

“宽夫,汴京禁军多年未曾厮杀,一直在蜕变。宫中最喜的什么?人样子。”李献笑的很是嘲讽,“人人都想当人样子,好进宫去做事。进宫做事,容易遇到贵人,机会多嘛!可特么这是铁与血的武人吗?”

他坐直了身体,不由的火大,“一群武人不琢磨如何厮杀,却去琢磨如何把自己修饰的更为俊美。一群将领不琢磨如何领军厮杀,却去琢磨如何在麾下挑选出身材高大,长相俊美的军士,好献进宫中。”

“说我呢?”赵祯来了。

“对,就说你。”李献语气不善,“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个道理宫中不懂?一味喜欢身材高大,长相出色的军士,若非我知晓你不好男风,定然会一脚把你踹出去。”

听到这话,张泽习以为常,今日第一次随行来到李家的一个内侍却浑身一震,想发火,却发现官家神色不变,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东西,坐在边上,惬意享受。

“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赵祯也很是无奈,“如此,可震慑进宫的臣子,或是外藩使者。”

“震慑个屁!”李献不满的道:“边军多杀几个异族,比什么手段都管用。”

“我听闻你对军中处置了交趾边将不满,可是为此借题发挥?”赵祯知晓这位亦师亦友的好兄弟骨子里的任侠气息。

“没错!”

李献骂道:“一群看门狗,也配处置一个英雄?”

刚被李献羞辱了一番的殿前司诸将,接着又被他骂了一番。

而文彦博看着自己的先生,眼中多了许多疑惑。等赵祯走后,他忍不住问道:

“此等得罪禁军之事,先生为何不让弟子去做?”

文彦博注定要走文官路线,故而怎么得罪武人都没关系。而且由他出面去得罪武将,既代表了李献的态度,又不至于把双方的矛盾拉的太满。

李献看着他,喝了一口饮料,淡淡的道:

“无他,我手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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