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车身在一千多匹动力的驱使下,游刃有余地加速,迅速驶离。
车轮碾压过路面,把安静的夜色碾出一条条褶皱,像是把一张画纸揉成了团,而那星光、飞鸟、蝉鸣、蛙声、稻田、山林汇聚在一起形成的景致,又将这张纸撑开,温柔地摩挲着抚平,重新涂抹上了《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的画面。
杜比思死后不久,他的父母忽然在噩梦中惊醒。
两个老人惶然对视后,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心惊肉跳,随手披上外衣,急匆匆地下楼,就在院子里看到横尸的杜比思。
“思伢子……你怎么大半夜地躺在地上咧!”杜父急匆匆地扑过来,伸手以搀扶儿子,竟然已经冰凉。
“快,快回去……回去睡……”杜母心慌腿软,赶了过来,看到杜父的表情,不禁胸口像被铁锤莽了一下似的,扑在儿子身上不停地推搡着,“崽啊……崽啊,你莫吓你娘啊……”
两个老人嘶声裂肺,杜比思的妻子抱着同样惊醒的女儿赶了下来,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爸爸为什么睡在地上啊?”女儿懵懂疑惑地看着妈妈,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吸了吸鼻子,嘴巴裂开就要嚎啕大哭。
“爸爸累了……”杜妻紧抱着女儿,眼泪潸然而下,杜比思是她的高中同学,当年别人做媒的时候,家里就听过一些关于杜比思不好的传闻,但是她坚持要嫁给他。
原本以为苦尽甘来……
女儿轻轻地抚摸着妈妈的脸,心慌慌地看着痛哭的爷爷奶奶,她喜欢现在的爸爸,总是用让她非常安心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像从前的爸爸,看着她好像要从她身上拿走什么似的,眼睛里的光就像动画片里的大灰狼。
杜家院子里一片慌乱,终于惊动了村里的其他人,三三两两的灯亮起,远远近近的乡邻赶了过来帮忙,有人照顾着杜家老人,有人去路上引导救护车,还有赤脚医生背着医药箱子,骑着小电摩在乡村公路上飙出了F1的气势。
杜比思的妻子跑回家中,跪在神台下面磕头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刚刚烧起了香和钱纸,一个摆放在神台中央的柳树根木雕神像晃动了几下,直接掉进了火堆里。
烟尘飞舞,几点零星火花飞溅,杜妻心头一惊,只觉得无比惶恐,这会不会是什么不祥之兆?她顾不得火苗扑来,连忙伸手就把木雕神像捡了起来。
这個木雕神像据说是公公婆婆年轻时捡到的,因为自从捡到这个木雕神像开始,他们的生意就安稳无忧,所以一直供奉着,这么多年来香火不断。
最被公公婆婆传的神乎其神的是,他们曾经滴血给了木雕神像,当天就有人来找杜比思,说有办法给他治病。
想到这里,杜妻将木雕神像在神台上端正摆好,她拿来了一把小刀,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
鲜血淋漓而下,将整个木雕神像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血浆,在黑夜中灼人心慌的红。
杜家别墅上空的香火终于不再是袅袅散落的几点光芒,汇聚成了一条青烟,在高空中消散于无形,然后似被某种存在感应到,坍缩成灵炁。
此时此刻的祈愿,按照人类能够理解,以及从人类的角度观察到的阐述,便是祈愿时附带的经典信息被转换为量子态携带的量子信息,通过量子纠缠技术的原理,不需要任何载体的携带,将复杂的量子态在隐形传态的过程中,直接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便是南极。
永生号从八月份离开中国南海海域,现在已经抵达南极洲,巨大的轮船停泊在海面上,一艘艘快艇和两架直升飞机正在来回往返,将船上的物资和人员送到一望无垠的冰原之上。
在一片苍茫的雪白中,人类像是渺小的蚂蚁,在奶油蛋糕上爬行,这块蛋糕充满着诱惑,却也会带来死亡的威胁,稍稍尝到一点甜味后,便会陷入其中寸步难行。
永生号首席科学家张译看着远处的冰山说道:“我很喜欢冰山的生物链,它在漂移融化的过程中,释放矿物质,使得藻类大量繁殖。
藻类富含叶绿素,它们吸收二氧化碳,产生氧气,吸引数以亿计的磷虾,海鸥、臭鸥以及水面下的蓝鲸又以磷虾为食,而食物链的最上端,可能还存在逆戟鲸……”
“张,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看到的那个不是冰山,那就是一块正在成长的冰块,也是我让你来看的东西……”俄罗斯东方站的列奥纳德·谢尔盖耶维奇·贝列罗莫夫遗憾而带着神秘的表情说道,抬手指了指前方。
“正在成长的冰块?”张译只是奉命行事,前来接触贝列罗莫夫,在这之前,他并不完全清楚此次任务的相关湘西信息。
贝列罗莫夫不再多话,带着张译来到那巨大的冰块前。
“我的天啊——”
张译的眼睛在零下数十度的空气中似乎要被冻得爆裂,他惊骇地看着冰块。
这似乎是世界上最纯净通透的冰块,而它似乎还在吸收着周围的冰雪和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真正让张译惊骇的不是冰块,而是冰块中冻着一个身高三米多的女子。
人哪有能够长到三米多的?这……这大概只是人形生物,又或者是传说中的“神”?
一个连同她的时光和生命,都凝结在南极恒古不化的冰雪中的神祇。
这是张译的第一个想法。
女子身高虽然有三米多,但是容颜上却依然透着一份稚嫩气息,似乎只是一个小女孩被放大了身形,若是没有周围的参照物或者亲眼目睹,只会认为她就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张译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手来,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那巨大的冰块,然而长期以来的专业素养让他控制住了自己,警惕地发现自己刚刚那种想要去触碰冰块的念头,似乎并非自己的本意。
他的目光从小女孩的脸上移开,在她的身后,同样被冰块冻住的,还有一颗五六米高的柳树。
这颗柳树千丝万缕,绿叶上的纹路和脉络都清晰可见,似乎它前一刻正在迎着十里春风摇曳多姿,下一刻却被忽然而至的凛冬封住了时光。
小女孩并不是站在柳树下,倒像是飘起来,而她身后的柳树就是她的图腾、身份符号,又或者什么法宝之类的感觉。
“这就是伱们在苏联时期,就开始朝着南极冰盖下的湖泊中打洞,想要挖出来的东西?”张译忽然反应过来,他九十年代随着父母移民美国,意外地接触到了一些解封的资料当做科幻题材来看,其中就有提到苏联在南极打了一个洞,联通到了冰盖下被掩藏了数百万年的湖泊,然后迅速掩埋了那个洞的相关信息。
贝列罗莫夫笑而不语,轻轻拍了拍张译的肩膀。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这冰封的世界中,天空中却出现了点点烟火的光芒,随着那些狂舞的冰雪落在了巨大的冰块上。
冰块的最底部,大概只有路过的磷虾或者藻类什么的才能发现,那里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裂痕,正随着那些烟火的光芒开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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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起太晚了,起太晚了,明天一定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