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家驻扎的一群外国兵里,这个青木最为特殊,每天也不像别的本子兵一样吆五喝六,反而时常独自沉默,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默默地看着。
白景善知道,这个本子兵应该就是白景琦的本子朋友,现在小老七在城外园子看守药材,自然也就无法遇到这个青木了。
其实,在本子兵里确实是有一些反战人士的,但是国家制度摆在这,他们作为少数人也无计可施。抗战时期,敌后根据地也转化了好些個本子兵,这事半点不新鲜。
这个青木自己是个反战分子,教出来的儿子也有点反战情怀,后来虽然帮着本子兵向白景琦要秘方,但最后还是幡然悔悟,自杀了事。
对于这一家子,白景善虽说不至于有好感,但是也不会像对其他外国兵那样痛恨。
这天,俩人搭上了话,白景善一口不知从何而来的流利日语口语,把青木弄傻了。
“白桑,你的日语为什么如此流利?可是去过我国留学吗?”
白景善否认,但也不去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和他一身怪力一样,没法解释。自打他的灵魂在这具身体上复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一切的答案,看来最终只能去那道青铜门后面去寻找了。
“青木君,我观你似有反战心理,不知我说的可对?”
青木愣愣的看着这个中国人,奇怪道:“白桑的眼力过人,令人佩服,不瞒你说,我确实对这场战争不太喜欢!”
说着把他老婆孩子的照片拿出来递给白景善,上面是一个温婉的小子日女人,搂着一个男孩子,静静地站在樱花树下。
“青木君的爱人与孩子,应当此时正在期盼与你的相会吧!”
“是啊,不知不觉快一年未见了,我很思念她们!”
白景善把照片还给对方,没再说什么,他没兴趣和对方交什么朋友。
青木拿回照片,又细看了一阵,这才喟叹着出去了。
过了几个月,青木找到了白景善,整个人看着既有点消沉,但在眼神中又透着几分雀跃欣喜。
“白桑,我要回国了!”
白景善知道和谈还没成,著名的卖国条约还没彻底落实,这货肯定又是被清除出军队了。
果不其然,青木拉住他道:“白桑,这次来贵国,我见到了贵国人民的斗志与精神,绝非我国所能征服,不过我人微言轻,此次被开革出军队,回国后定当致力于中日和平,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白景善皮笑肉不笑,这些日子他手底下也杀了不少小日子兵,满手鲜血的,跟人家交朋友,心里也有些过不去那道坎。
青木却没有看出来他的为难,临走的时候还是把自己的佩刀扔给了白景善,小三爷是个局气的人,也把一把随手捡来的大刀交换了过去。青木带着对战争的厌恶与对家人的思念踏上了归程。
不久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9月7日,臭名昭著的条约最终签署,洋人兵陆陆续续的彻底撤离了京城。
白景善叫来了赵五爷,带着百草厅的伙计把白家老宅和百草厅的老铺子一齐打扫干净,收拢了一批之前被遣散回家避难的伙计,百草厅再次开门营业。
同时,白景善去信一封,告知在西京城的白家众人洋人退走,建议众人可以提前启程回京了,至于老佛爷,那还得逛上好大一圈才能回来呢!
跟着她走,不得个两年能回来啊,老百姓跟人家比不起,早点回来早点安置。
下一步,白景善就要着手往港岛那边搬迁了。
没错,到了现在,白景善的心中筹划基本上已经浮出水面,他打算学习历史上的南方某大家,把鸡蛋放在多个篮子里,即使一个篮子鸡飞蛋打,总还有另一些个稳稳当当。
……
时隔两年多,白文氏带着一众白家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京城,阔别多日,众人心中都有些归心似箭起来。
西京固然安逸,但却终究不是家乡,四九城的爷们还是喜欢呆在京城里。
杨九红两年没见自己的丈夫,一见面之下,心中的情感仿佛火山一样,几乎就要喷薄而出,难以抑制。
白景善不顾众人的眼光,一把上前抱住了自己的老婆,在九红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逗的九红浑身酥软的瘫在男人怀里。
白文氏哼了一声,刚想骂人,转头一看就见白景琦也有样学样,抱着詹春不放,一张大嘴朝着人家姑娘的脸上直亲!
白文氏暗叹一声,真是孩子大了不听娘话,啥也没说进了大宅门。
去时人多,回时人少。
白景陆从此就代替白景怡留在西京,白景怡则回京顶替父亲白颖园主持大局。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团圆饭,白三爷劫后余生,他感慨莫名,抱着白景善的大腿就不撒开了,哭着喊着要给三侄子磕两个头。
这一路上,白三爷看到那些洋人和教民的惨状,心中兔死狐悲之感异常强烈。
如果他不走,也是一样的下场,尸骨无存都算轻的,想死得其所都不成,那可要了老命喽!
白景善笑着把三爷拉到凳子上,好生劝慰了一番,不过三爷还是惊魂未定,这档子事可着实把三爷吓坏了。
第二天,白景善又召集了理事会大会,白家子弟主要人员全部列席,会议的议题就是南迁港岛的事儿。
白三爷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同意,他吓破胆了这是,他儿子景武也表示同意。
大房那边白颖园表示不反对,但是自己绝对不再动了,他在西京城待得舒坦,不知怎的就准备以后去西边养老了,剩下的事交给年轻人来折腾。
白景陆人在西京城,没有参加会议,不过既然白颖园表示要落脚西京,他自然也要侍奉父亲不能动迁了。
白文氏看着众人,忽然眼神一动,把白景琦叫了起来,问道:“老七,你三哥说的这事你怎么看?说说!”
白景琦如今年过二十,性格已然成熟,虽然不再张扬,没有原本那股子无法无天的气势了,但是视野和格局却比原本更加广阔了,俨然是心有韬略,锦绣一般的人物了。
这段日子他守在城外园子,也目睹了外国兵的残忍之状,有几次跟着师傅和三哥,还一起杀了几个洋鬼子兵,气质上满是棱角,锐利无比,恰似一把钢刀!
他站起身来,干脆利落道:“我同意……”
“我不仅同意,我还建议,我去港岛那边,京里有三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