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烽摇摇头。
兔子山名字听着小气,但事实大的很,仅凭民兵和猎户们,只能把上山的主要干道守住,做不到把每一处地方能把守住。
只要想绕,肯定是能绕进山里的。
“我和大磊听了也很着急,就让那小媳妇儿先赶紧去跟守在其他路口的民兵同志们报告这个情况。”
“我俩则先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孩子。”
水生大爷闷闷的抽着草烟卷,眼中满是后悔之色。
“也是仗着手里有枪,我俩又打了好多年的猎,没把那老豹子放在眼里,到了半山腰上的岔道口,我俩就分开搜了。”
李小烽闻言,顿时一阵叹息。
多少好猎人,都是折在了轻敌两个字上。
东北豹,也叫远东豹,是种战斗力上限和下限都很谜的野生动物。
弱的时候,它能被一只豺就抢走千辛万苦才打到的猎物,强的时候,杀人也只在点头之间。
这东西很神经质,一惊一乍的,脾气性格很不稳定,打围时,有的豹子听到枪声就会被吓的远远避开,有的反而会被激起凶性,隐藏起来攻击人类。
总而言之,这是种非常难以捉摸的危险动物。
水生大爷哑着嗓子道:“我正在搜山的时候,突然听到山背面传来一声枪响。”
“我当时心里就有点儿发慌,赶紧拿着枪往山那边跑,还没跑一会儿,就遇到个从山上惊慌失措跑下来的小孩儿。”
“那孩子看见我就哇哇大哭,说有個拿枪的被老大个豹子扑倒了,叫我赶紧过去救他。”
水生大爷狠抽了一大口烟,红着眼睛道:“我赶到那边以后,只看到地上丢着个摔破了罩子的马灯,还有这把水连珠,马大磊人已经不见了,周围到处都是撕打搏斗的痕迹。”
“我拿马灯照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的针刺林底下到处都是血和扯烂的衣服布条子,周围一股子血腥味儿。”
水生大爷说到这里,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我脱了外套儿顶在头上,沿着血迹硬钻进针刺林里,没走多远,就看到一道人影歪靠在棵小腿粗的针刺树底下,一动不动。”
“我赶紧钻过去,拿马灯一照,正是不见了的马大磊。”
水生大爷说到这里,不忍的闭上了眼,哽咽良久,才艰难的道:“大磊的身子底下到处都是血,流了一地,浑身上下那更是没一块儿好肉啊,早就被那老豹子咬吃的完全不成样子了。”
“我在周围没看到那头老豹子,就想先把大磊的尸体背出去,结果就在我转身去背的时候,那老豹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一跳老高,趁着天黑,就要来咬我的头。”
“还好我心里一直提防着,听到背后有动静,立刻就趴下往侧面翻,然后立马凭感觉开枪回打。”
“那老豹子被我摸黑一枪打在了尾巴上,吼叫着转身就跑。”
“民兵兄弟们听到枪声,也全都赶了过来,可那老豹子跑的太快了,一击不中,就迅速消失在了针刺林深处,只留下了一截尾巴和大磊的尸体。”
听到这里,李小烽的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多好的一个人啊,平日里那么随和,没想到最后却没的这么惨......
水生大爷把手里的草烟卷抽完,烟尾巴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把大磊的身子背回去以后,我问那小孩儿,那小孩儿才哭着跟我说他下午跟他妈赌气,想藏到山上让他妈找不见,气气他妈。”
“他是从山凹子里偷跑进去的,专门绕开了巡查的民兵。”
“跑到山上后,他才想起来之前大队挨家挨户的宣传过,让这两天不准上山,说山上有吃人的老豹子。”
“当时他就怕了,想下去,可一想到自己回去还要被他妈揍,他就赌着气躲进了兔子山背坡的刺林子里,一直待到天黑。”
“直到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才又冷又饿又困的从林子里钻出来。”
水生大爷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那小孩儿说,他还没来得及和大磊说话,一头大豹子就从大磊身后蹿了出来,当场就把大磊给扑倒在了地上。”
“大磊仓促开了一枪,但并没有打中,对着他喊了声‘快往山下跑,去山下叫人’后,就和那道黑影扭打作了一团。”
“再然后,就是往下跑的时候遇到我了。”
水生大爷吐了口口水在地上,恨恨的骂道:“就因为他家赌气,害的我的拜把子兄弟就这么被老豹子害了!”
“全尸都没留下!”
“这叫什么事儿!”
李小烽默默无言,给水生大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而后正色道:“大爷,你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兔子山,打那只老豹子?”
水生大爷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李小烽道:“我看过那只炮婪子的尸体。”
“三发子弹,一发打在肚囊子上,一发打在猪蹄子上,一发爆了咽喉管子。”
“当时别人都说你是运气好,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可我知道,你那三枪,其实全都是有目的的。”
“一枪打出贯穿心肺伤,一枪防止炮婪子临死反扑,最后一枪,是超近距离击毙的炮婪子。”
“那不是一般人能打出来的水平,李家小子,你那枪法,又准又刁!连我这种打了几十年枪的老猎手都打不出来。”
水生大爷看着李小烽,道:“兔子山那里的地形非常凶险,那土豹子又只在晚上才肯从刺林子里面钻出来觅食。”
“得是经验丰富,头脑冷静,枪法还好的猎手,才能对付得了那只狡猾的畜生。”
“周围的几个屯子里,符合这种条件的猎手不多,你是一个。”
“李家小子,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今天我求伱,帮我打杀了那只畜生,给我兄弟马大磊报仇!”
李小烽有些不解的道:“那土豹子再怎么凶狠狡猾,它也只是肉体凡胎啊,把周围屯子的猎户和民兵全部组织起来,围住刺林子,光饿,也不愁把它饿死啊。”
水生大爷沉默片刻,闷声道:“你跟我来。”
……
李小烽跟着水生大爷,一起走到村西,进了最边上的那户院子。
一进篱笆门,就看到好些拿枪的猎户和穿绿衣服的汉子沉默的站在院子里,地上停着一张盖着白布的担架。
水生大爷指了指白布,示意李小烽打开。
李小烽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大着胆子掀开。
看到的尸体第一眼,李小烽就立刻脸色一变,惊呼道:
“他的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