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酒馆里的客人们逐渐散去,只剩下卢比奥和佩雷斯父子还在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陪同罗西翻阅索莱达的账本。
账目显示,俱乐部的临期负债超过了19万欧元,比罗西预想的多出不少。
看到这里,罗西不禁眉头一皱:
“这几笔负债可以申请延期吗?”
“让我看看……这第一笔桑坦德银行的5万欧元贷款,我们有过一次延期,恐怕不会批第二次。至于剩下这两笔凯克萨银行的贷款……”
阿曼多说着,瞟了一眼卢比奥。
“……这两笔我来想办法吧。”
虽然有些为难,卢比奥还是答应了帮忙申请延期。
“那就拜托你了。至于剩下的5万欧元,我明天给俱乐部提供一笔赞助费,就拿这笔钱去还贷吧。”
罗西暗自庆幸,得亏是在自己的偿还能力范围之内,要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这样一来,债务问题就解决了,最高兴的当然是阿曼多,他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实在是太感谢两位了,愿上帝保佑你们。”
不过罗西还有另一层忧虑:
“比起还债,我反而担心俱乐部出现的持续亏损。”
索莱达在上赛季录得了10万欧元赤字,这表明,阿曼多过去一年纯粹就是在做亏本生意,估计是完全兜不住了,所以才急着申请破产。
自从降级之后,索莱达通过降薪和裁撤青训梯队,把总预算从40万缩减到25万,至少在预算上做到了收支平衡。
然而新赛季开始前,俱乐部出现了一连串问题,导致季票、商品销售以及获得的赞助均未达到预期,单是赞助费就比上赛季少了7万欧元。
“如果不能自负盈亏,债务必然会继续累积,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偿还能力。”
在罗西看来,经营一家俱乐部跟经商没什么两样,只有盈利才是硬道理,必须先维持生计,才有发展壮大的可能。
同为商人,阿曼多自然能理解他的想法:
“的确如此,我是过来人,很理解你的担忧。”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道:
“在你加入之前,我们已经做了不少工作:球员和教练集体接受降薪,只拿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梯队也裁撤到大区足协所要求的最小规模,至于俱乐部职员,那更是义务劳动,没人拿过一分钱。”
既然没有节流的余地,那就只能想办法开源了。
“赞助这里,目前只拉到6万欧元,比上赛季少了一大半,这一块我们还得加把劲。”
听了罗西提出的目标,阿曼多吐露了当前面临的困难:
“这可不太好办。近年经济不好,赞助商普遍削减了预算,比如四千克酒庄和奎索特肉制品,索莱达的两家主要赞助商,今年合计赞助了我们2万欧元,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
像索莱达这个级别的俱乐部,赞助商几乎全是当地商家,想必阿曼多早已挨个登门拜访,可是肯出钱的主儿,就只有这么十来个。
作为外来户,罗西在帕尔马的人脉资源显然比不上阿曼多,但他另有一番打算:
“你刚提到的那两家企业,咱俩抽个时间再去走一趟?”
“天哪,你不会还想找他们要钱吧?我敢打赌,他们绝对不会再掏哪怕一分钱。”
“阿曼多,你的思路要再拓宽一些,拉赞助又不是只能要钱。”
虽然不知道罗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阿曼多还是选择听从他的提议,于是第二天上午,两人便驱车赶往了四千克酒庄。
同一时刻,有个愁眉苦脸的家伙,正待在四千克酒庄的酒窖里,盯着那数百只装满了红酒的橡木桶独自发呆。
他叫弗朗西斯·格里马尔,酒庄的首席酿酒师。
就在格里马尔为自家红酒滞销而发愁之时,一位酒庄员工跑了进来,把阿曼多来访的消息告诉了他。
一听到这个名字,格里马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用想都能猜到,这家伙是来要钱的。
格里马尔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过阿曼多好歹也是酒庄的客户之一,实在不好闭门谢客。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去见一面。
他来到庄园门口,此时前来拜访的两人,正站在一辆小货车前面进行交谈。
“瞧瞧,这是谁来了?噢,原来是阿曼多,我的老朋友。”
阿曼多闻声望去,看到出来迎客的格里马尔,便迈着大步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噢,我亲爱的弗朗西斯,好久不见,我非常想念你。”
一番虚情假意之后,格里马尔心里已打定主意,只要一口咬死没钱,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干脆就替两人点明了来意:
“我有点记不得了,我们是不是上周刚沟通过赞助事宜?”
趁对方还没直言拒绝,罗西赶紧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钱的。”
他那口阿根廷味儿的西语,成功引起了格里马尔的注意,格里马尔疑惑地望着他的脸,问道:
“你是?”
“我叫罗西,索莱达的新任负责人。”
格里马尔虽然很想问阿曼多,为什么会找一个印第安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但这样问又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只好假装接受了这个设定。
不过既然不是来要钱的,那就好说了。
“噢,你好呀,罗·西先生,我不知道您也来了,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格里马尔想着,那就略尽地主之谊,随便应付一番,然后伺机找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
“天气热,我们进屋里坐吧。”
三人一同来到庄园里的小别墅,格里马尔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准备给两位客人倒上。
“我开车,只给罗西先生倒就好。”
阿曼多挥手谢绝,罗西则恭敬不如从命地举起了酒杯。
“这是贵庄的产品?”
“没错,这是2007年秋天酿造的,罗·西先生如果喜欢,可以带两瓶回去。”
要是两瓶酒能把人打发走,格里马尔可就太开心了。
“可以吗?那实在太好了。容我先尝一口……”
罗西晃了晃酒杯,然后喝了一小口。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赤霞珠和卡耶特混酿。”
“罗·西先生也懂红酒?”
一谈起酒,格里马尔突然有了兴致,似乎忘了面前这两人的来意。
“不知你有没喝出来,这里面其实还有10%的梅洛。”
“噢?难怪这浓郁当中还夹杂着一丝柔和,酒不错,应该不至于滞销才对呀。”
在罗西看来,这酒即便是在整个普拉耶旺特法定产区当中,也能排在领先水平。
“话是这么说,可如今经济形势不好,没多少人愿意买单。我们的分销商已经倒了两家,酒窖里边积压了十几万瓶酒,都快没地方站人了。”
格里马尔哀叹道。
“既然库存积压如此严重,我来提个解决方案,大家研究研究?”
罗西此言一出,格里马尔突然两眼发亮:
“罗·西先生请说。”
绕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正题。
“其实也不算研究,算是帮我们的忙。讲白一点,我的确是来拉赞助的,因为俱乐部的亏损还在扩大,缺钱发工资,但我不打算跟你要现金。我提出两个条件:”
“第一,贵庄以实物赞助的方式,为我们提供货值2万欧元的红酒。作为回报,我们会为贵庄加大宣传力度。具体宣传方案,近期会给到你。”
“第二,我们将尝试一种新的营销方式,按照建议零售价把这批红酒转卖出去,如果效果好的话,后续我们会再找贵庄进货,就按你们给分销商的价格,总货值不低于20万欧元。”
“我话讲完,格里马尔先生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仔细听完罗西提出的方案之后,格里马尔心里琢磨着,这酒反正卖不完,拿一些出来做赞助也未尝不可,总比直接掏钱强,要是对方能兑现第二个承诺,那就相当于多了一条销路,这买卖似乎值得一做?
“没问题,我们这款红酒零售价为25欧元,那就是总共800瓶,稍后我让工人去取,不过你们要怎么带回去?”
阿曼多指着窗外说:
“我们的货车就停在门口。”
格里马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位仁兄从一开始就是来要酒的,他拍了拍阿曼多的肩膀,大笑道:
“哈哈,两位这招实在高明。阿曼多,你们这位新负责人,不简单啊。”
“过奖了,我只是提了一个符合我们双方共同利益的方案,关键还得格里马尔先生愿意支持。请你放心,只要营销效果达到预期,我们一定会遵守承诺。”
几经折腾之后,两人告别了四千克酒庄,然后拉着半车红酒,赶往了下一家赞助商,奎索特肉制品的加工厂。
他们在那边故技重施,搞来一批即食香肠,随后赶在下班高峰期之前,回到了位于索莱达教堂广场的俱乐部办公室,索莱达的球员们已经等候在那里。
夕阳之下,一群人协力把货物全都搬到了办公室的二楼仓库,阿曼多站在仓库门口,望着里头成堆的红酒和香肠,感到有些纳闷。
“货是拉回来了,可是我们要怎么卖出去?”
“放心吧,销售计划我都已经想好了。”
罗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