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战火,长于战火,终日与刀剑为伴的朱棣,等来了一展宏图的机会。
他原以为那个位置不会属于他,但现实总是如此的不讲逻辑,自家老爹竟然鬼使神差的给了他这个机会。
得来不易的东西总会让人珍惜,朱棣并未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因此他从未放松过自己,从成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从今往后,再不同了。
他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是爹看重的下一任皇帝。
即便心中紧张,即便缺乏经验,即便朝堂之上有很多想要看他失败的人,朱棣依旧保持着一份从容镇定。
在北平,他能够将蒙元余孽杀得人仰马翻,能够无数次的击溃凶残的敌人,靠的可不是先辈的福泽,而是他和北平的将士,真刀真枪马踏连营砍杀出来的战果。
既然他能够成长为戍边塞王之中最耀眼的那一颗明星,能够从诸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那么现在,在应天,也是如此!
无非是真刀真枪变成了唇枪舌剑,无非是蒙元余孽变成了狡猾儒生。
朱棣相信,他总能对付过来,绝不会让爹失望,一如他远征漠北之时那样。
因此,得到爹的信任,对朱棣而言,除了沉重的责任之外,更有一种继往开来的使命感。
我,必不会失败!
怀揣着这种心思,朱棣跟随着已经年迈的朱元璋,登上金台,立于御座之侧,俯视群臣。
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初二,帝临朝,太子随驾左右。皆面色冷峻,如一体而出。——《咨善书》
文武百官未敢仰视圣颜,待鸿胪寺礼乐声响起,照例跪拜在地,山呼万岁。
“都起来吧!”
朱元璋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响起,依旧洪亮,殿外天色昏昏,但并不影响早朝。
“谢陛下。”
群臣站定,朱元璋扫视一眼,道:“咱昨天已经立老四为太子,一应事宜都可以交给他去做。你们都是大明朝的栋梁之材,遇事要和太子多多商量,太子同意,那也是咱的意见。”
“臣遵旨。”
“好了,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开始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上位明显的变化,一众臣子心中紧张不少,自前太子朱标薨逝之后,这还是陛下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即便是嚣张跋扈有如蓝玉,此刻也是有些战战兢兢,方才陛下所说的那一段话,他听的清楚明白,看是没有敲打任何人,实际上是对所有人的敲打。
蓝玉着实有些忧虑,他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突然对朱棣如此的信任,不仅仅给了处理政务的权力,连带着临朝处事的权力也一并给予,甚至直接表明观点,太子之意,便是皇帝之意。
如此殊荣,实在可怕,蓝玉不禁迷茫,这样的信赖,真的是可以离间的吗?
他正神思之际,便听得后方传来一声咳嗽声,这意味着有人要出来奏事。
稍瞥了一眼,蓝玉有些奇怪,走上前来的是鸿胪寺卿,他要作甚,莫非是老子上朝之时又被抓住了什么不合规定的地方?
鸿胪寺,主管外宾、朝会仪节等事宜,一般也就是清查官员是否按时上朝、上朝期间有没有遵守礼仪,寻常时候压根不会走出来,如今上奏,实在让不少人心中惶惶。
这得是多不合礼仪的事情,才能够让鸿胪寺卿出面,这可是鸿胪寺的老大,平日里站那里跟一尊佛像没什么区别。
不少官员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违反仪节,毕竟人家老大都站出来了,这事情想必不会太小。
鸿胪寺卿往前几步,跪倒在地,朗声道:“启奏陛下,太子殿下。高丽王国使臣已于昨日夜间抵达应天,微臣按照例制,将使臣一行人安排至会同馆,此事已经上表兵部。”
其他官员一听,心中不免松下一口气,好在不是仪节方面出了问题。随后再回头细想,顿时一惊,高丽王朝之前素来亲近蒙元余孽,怎么今日派遣出使臣来了?
朱棣常年身在北平,对高丽王朝有一定的了解。
他记得洪武二十年时,凉国公蓝玉和宋国公冯胜率军平定辽东地区,当时高丽王辛隅不知道是脑子昏了头还是自视甚高,派出使臣向老爹讨要铁岭等地,被老爹严词拒绝。
而后高丽王辛隅咽不下这口气,以李成桂为大将军,率军四万,意图染指铁岭。
四万对二十万,而且对上的将领还是凉国公蓝玉和宋国公冯胜,这两老将就是朱棣见了,都得做噩梦,偏偏高丽王辛隅胆子肥,申斥李成桂务必取胜。
李成桂虽说也是有名的将领,但这要分和谁比,要是对面是李景隆,他还有心搞一搞,可对上蓝玉和冯胜……李成桂心想送死也没有这么送的,当即也不管这么多,领着这四万人,反了!
而后高丽国连番混战,局势动荡,朱棣在北平也是时常吃瓜看戏,没成想现在终于是分出高下了。
只不过这使臣来此,是辛隅想要求援,还是李成桂获胜了?
朱棣心念转动,问道:“高丽国使臣代表谁而来?”
“回殿下,他们是李成桂的使者,来此朝见皇帝,希望能得到陛下敕封。”
朱棣点头,李成桂倒是個聪明人,比起高丽王辛隅,头脑还是更为清澈,知晓谁才是能够主宰他命运的主人。
眼下高丽使臣来此,不可不重视,对外历来不可疏忽大意,朱棣稍作思量,便道:“着鸿胪寺、会同馆共同管理此事,此外兵部需提供期间一应消耗,不可怠慢。具体接见日期,就定在八月初六。”
“臣领旨!”
兵部尚书沈溍与鸿胪寺卿领命称是。
至于为何不是礼部提供期间所需消耗,纯粹是会同馆在这个时候,尚且隶属于兵部管理,故此一应所需都从兵部而出,等到礼部接管,已经是嘉靖皇帝的时候了。
朱棣将此事解决,没费多少工夫,加之老爹并未有任何反对意见,他便知道这件事做对了,尺度拿捏方面,至少老爹已经认可。
一桩事情结束,又有人走了出来,朱棣一看,是吏部尚书詹徽。
昨夜熬了一宿,詹徽虽有几分疲倦,但依旧保持着清醒,像他这样的级别,出现在早朝奏事,那意味自然不同。
要知道,詹徽可并不只是吏部尚书那么简单,说起来,他原先的职位是督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的大员。
而后因为能力出众,才在洪武二十三年,兼任吏部尚书。
所以说,人家本职其实是督察院的左都御史,因为被老板看中,这才来到吏部,兼职最高长官。
双职在身,詹徽一走出来,不少人心里边咯噔一声。
督察院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詹徽作为督察院的最高长官,此刻出来,意味不明,不少人心中打鼓。
随着詹徽开口,在场不少官员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臣督察院左都御史詹徽,有本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