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听完儿子的叙述,老夫人没有跟着儿子一起激动。
杨家三代从军,就希望能出一个入品的将军,哪怕官儿再小,那也是有门楣的人家了,但这件事老夫人觉得有些难办。
老夫人活了几十年,见过太多的人心险恶,所以杨傲一说任务,老夫人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妥。
“这给人东西容易,但再把东西从人手里要出来可就难了,哪怕那东西原本就是你的。”老夫人皱眉道:“还有这老话说得好,匪过如梳,兵过如蓖,这要粮的时候,兵士难免有些小心思,这种事儿,最是容易惹来民怨,我儿不如将此事推脱掉。”
“娘,将军刚许了孩儿校尉之职,孩儿就违背将军意愿,哪有这事儿?”杨傲皱眉道:“再说了,那些本就是军粮,还回来是应该的,孩儿会命将士们注意,休要害民。”
“唉,这种事儿就算如你所说,将士们不多拿一分,百姓心中还是有怨,何况哪有那般容易,最后落下不好的,还是你啊。”老夫人叹道。
杨傲也沉默了,片刻后叹息道:“这校尉之位看来也不好拿,不过娘亲放心,大不了待我升任校尉之后,咱们就举家搬迁往别处。”
老夫人虽有些阅历,但对这事儿的看法,也就止于事情难办,闻言也只能叹息一声道:“我儿切记不可莽撞行事。”
步入官途,是杨家三代的梦想,杨傲显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老夫人觉得这事儿也就是遭些埋怨,问百姓把军粮要回去就行了,见儿子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说。
接下来,杨傲便让麾下将士一家家去讨要军粮。
“杨将军,咱们也算是多年邻居了,我这人你还知道的,哪有胆子拿官粮?你还是去老陈他们家看看,那老小子最喜贪便宜。”
“我就是从老陈他们家过来的,军粮之事事关重大,莫言让我为难。”杨傲有些心累的看着眼前的老汉。
“他放屁,这是污蔑!”
杨傲跟老汉扯皮了半天,总算是要来了几斤粮食,但大多数人却是根本不认,反倒是遭了不少白眼。
只是这东西又没个证据,就说自己没拿,你又能怎样?
一天下来,粮没讨到多少,背后却遭了不少骂。
“头儿,这么下去不行,伱对这些人越是好说话,他们越不把你当回事,不如我们直接动手吧。”杨傲身边,一名队率提议道。
杨傲扭头,看向队率的目光有些冰冷:“都给我听好了,谁敢动手,杨某认得你,军法可不认!”
“是,卑职知罪!”队率心底一凛,不敢多言,只是这心里,多少有些愤懑。
杨傲没理会,继续一家家的去扯皮。
……
“先生,按照杨营正这個法子,怕是明年都没法讨来军粮。”孙方皱眉,军中剩下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必须尽快拿回粮草才行。
“将军放心,只是让杨营正来担这个责,至于要粮,杨营正这人还是太在意这些刁民了。”思南先生笑道:“我已命王奔率部连夜讨粮,相信明日便会有好消息的。”
“唉,如此一来,他哪会看不出我等利用他,这仇怕是结深了。”孙方叹息道。
“将军担心他报复?”思南先生笑问道。
孙方没有否认:“此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假以时日,武道上必有建树。”
杨傲是个习武天才,年纪轻轻,其境界已与自己相当,假以时日,突破到无漏乃至洞观都有可能,这样一个未来可期的年轻人,他实在不想这么得罪死,但现在似乎已经得罪了。
“天才……也只有成长起来才叫天才,将军,纵观古今,真正活到最后的天才,又有多少?”思南先生明白孙方的意思,但孙方显然不想明说,只有自己来说了。
别看孙方之前挺看好杨傲,甚至多有偏袒,但当利益相悖,甚至可能结成死仇的时候,孙方绝对不会介意斩草除根。
没有这份狠劲儿,孙方如何能以一个外来户的身份坐稳如今的位置?
“先生不习武,可能不知化境巅峰是怎样的,本将虽也是化境巅峰,但毕竟已经老迈。”孙方叹了口气摇头道。
之前杨傲愿意委曲求全,是对做官还抱有幻想,但当他对仕途绝望之后闹起来,除了自己,这军中可没人能制住他。
“开皇年间,有西域佛国联合大康入境,兵临龙门关,当时龙门关守将厉景将军便是化境巅峰,借助险关,在八百守关将士阵亡后,以一人之力,力斩敌军化境十七人,先天五十六人以及千余兵马,虽最终被佛门高手联手斩杀于龙门关下,却也为我大乾赢得了战机,化境巅峰,确实极强。”思南先生笑道:“但纵然杨傲有当年厉景将军之勇,也还是人,是人便会有弱点。”
孙方挥手打住他说话:“此事,就有劳先生去安排吧。”
“是!”思南先生知道,孙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微笑着一礼。
于此同时,夜色下,王奔带着人粗暴的踹开一家民居,紧跟着几名士兵闯进去,一通打砸后,在一阵哭喊声中,带着两袋粮食离开。
“军爷,这是我们开春后种地用的粮,您都拿走了,叫我等如何活啊!”一名老汉抱着王奔的腿,哀求道。
“哼,劫夺军粮,本该将尔等斩杀,杨将军怜尔等生活不易,本不想做得过火,谁知尔等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将军有令,天亮之前,必将军粮全部追回。”王奔冷哼一声道。
“可是……我们家没敢去碰军粮啊!”老汉抬头,叫冤道。
“所有人都说没有劫!那丢失的军粮去何处要?”王奔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不放的老汉,冷声道:“你再不放开,休怪某不客气!”
“军爷,世上哪有这道理,归一教是反贼,却给百姓发粮,官兵却来抢我们的粮食!?”老汉道:“没这些粮食,我们一家老小,如何挨过这个冬天?”
“嗯!?”王奔目光一寒,陡然抽刀:“原来是归一教逆贼,杀!”
话音未落,刀已经从老汉背上刺进去,直接从老汉胸前刺出。
老汉身子一僵,双目圆睁,不甘的看着前方。
屋子里哭喊声更凶了。
“这家人都是反贼,尔等且去其他家缴粮,我去剿灭叛党!”王奔目光在老汉女儿身上扫过,舔了舔嘴唇,对着几个同伴道。
几名手下会意一笑,转身离开,士兵则提着刀进入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哭喊声化作了尖叫,不久后便彻底消失。
同样的一幕,在夜色下不断上演着,整个上阳县的贫民区,这一夜再度沦为了修罗炼狱。
“放开我,我定要杀光这些畜生!还说我们是反贼,我看他们更像反贼!”客栈里,女道士被铁塔壮汉用绳子困在一边,嘴里怒吼着。
“师妹,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铁塔壮汉无奈的看着自家师妹道:“现在出去,暴露了行踪,我等便要面对千军万马围剿了!”
“狗官!”女道士怒骂一声。
“师妹,既然探听清楚陆玄的去向,我们不如明日就去三阳,与陆玄汇合如何?”铁塔壮汉看着女道士,他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容易暴露不说,师妹这嫉恶如仇的性子,怕是会惹出祸端来。
这性格,比自己还像个武夫。
“不行!”女道士拒绝道。
“师妹,莫要胡闹!”铁塔壮汉皱眉道。
“不是胡闹,我们现在去,对陆玄而言,只是多了两个化境帮手而已,最好能探听清楚狗官准备何时出兵,兵马数量以及高手数量再出兵不迟。”女道士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闷气道。
铁塔壮汉闻言沉吟片刻道:“也好,不过不可莽撞行事,懂吗?”
“放心,我有分寸!”女道士点点头。
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