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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丧门阵--第349章 金病之战

“丧门星是谁?”

姚老说道:“黄土桥地头神,没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丧修,有可能是一道之首,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丧门星。”

提起丧门星,姚老觉得晦气,也有几分忌惮:“他这是把所有弟子都派来了,就是想毁了药王沟。”

李伴峰道:“他为什么要毁了药王沟?”

姚老叹道:“他当初就是用了这招,夺走了黄土桥,

黄土桥原本是老火车的地界,自从归了丧门星,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只是没想到,居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火车?

火车公公?

李伴峰故意问了一句:“老火车是谁?”

姚老道:“老火车是旅修和工修的宗师。”

“宗师就是祖师么?”

姚老摇头道:“宗师和祖师不一样,创了道门的叫祖师,旅修和工修这两个道门,都不是老火车创的,

但他在这两个道门里成就最高,已经超过了这两个道门的祖师,所以称他为两道宗师。”

“他为什么叫老火车?”

李伴峰想确认一下有多少人知道随身居的事情。

姚老道:“他喜欢火车,总喜欢研究火车,还总假装自己是火车,在铁道上瞎跑,

这人是个疯子,但本事很大,黄土桥、黑石坡、青烟城、百巧陇、汽水窑,都曾经是他的地界,

可这老东西在哪都待不下,他把这些地界全都交给了手下的弟子,黄土桥那位弟子不中用,没防住丧门星,把地界弄丢了,

他四处找他师父,想把地界抢回来,也不知道老火车跑什么地方去了。”

李伴峰知道,火车公公去内州了。

可李伴峰不明白,丧门星派他弟子来药王沟,能有什么用处?

姚老叹道:“一次来了十五个丧修,他这是把手下弟子都派来了,这是要毁我修为。”

李伴峰还是不懂。

姚老倒不避讳,把实情给说了:“我有三层修为,不是地皮上的,丧门星也是三层修为,

他让丧修来,把我地界上的人心给散了,人气给毁了,我修为就会往下掉,等掉到了二层,他就该对我下手了。”

李伴峰问:“那老火车把地盘都交出去了,他的修为没掉下去么?”

“他修为不在这个层次了,已经不用人气了,你们在这等一会,我回去做点准备。”姚老回屋里,不知弄什么东西去了。

按照姚老的说法,对地头神来说,人气多了,修为就涨,人气少了,修为就掉了。

这和孟玉春的说法完全一致。

可道理说的看似清楚,就这件事而言,这里边的逻辑有严重问题。

李伴峰问邱志恒:“黄土桥都落魄到那个境地了,人气还能剩下多少?丧门星怎么可能还有三层修为?”

邱志恒对地头神的了解,比李伴峰要多得多,这是在姚老的院子里,邱志恒说什么,姚老都能听得到,他也就不再避讳了:“地头神修行方法不一样,姚老用的是活水,丧门星用的是死水。”

活水?死水?

这又是什么概念?

邱志恒看着酒壶道:“就像姚老的酒壶,咱们看着就是个酒壶,实际这酒壶连着酒缸,

酒缸里酒水深,壶里酒水就多,酒缸里酒水浅,壶里酒水就少,

药王沟的人气给姚老添修为,姚老用自己的修为给药王沟添福运,两下相得益彰,

地界上人气高了,地头神修为增长,地界上人气少了,地头神修为下落,这就是活水修行,大部分地头神用的都是这样的方法,

但有少部分地头神不用这样的方法,他们只收人气,不放福运,地界上人气高了,他们修为增加,地界上人气少了,他们修为不变,除非地界由正地变成旧土,他们才会掉了层次,

黄土桥十分萧条,已经有变成旧土的趋势,丧门星怕自己掉层次,想来算计姚老的地界。”

算计药王沟?

李伴峰道:“他只收人气,不给福运,按他这个手段经营下去,什么地界在他手里不都得变成旧土?”

邱志恒没说话,他对丧门星也不是太了解。

“那狗养的丧门星就这德行,他都不知道糟蹋多少好地界了!”姚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红锦百花袍,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执三尖两刃刀。

最特别的是,姚老背后还插了四面旗子。

在戏曲行里,这四面旗子叫靠旗,又叫护背旗,是武将权力和威势的象征。

老姚气势汹汹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唱: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向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这段唱,唱的铿锵有力,气动山河,李伴峰赞一声道:“唱得好!姚老,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姚老念白道:“把那狗养的丧修杀个干干净净!哇呀呀呀呀~”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姚老道:“你不懂,杀了丧修要沾晦气,我这战衣和兵刃能把晦气镇住,再和丧门星那老狗交战,不至于失了运势,

伱等随我同去,无须出手,只须给把那般鸟厮指认出来就好,哇呀呀呀~”

邱志恒不确定姚老这身装束管不管用,他看了看李伴峰,也不确定姚老是不是真的醒酒了。

但见姚老走到门口,李伴峰忽觉心尖一颤。

就颤了这一下,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什么状况?

这是凶险的预兆么?

“姚老,您先等一下。”

姚老跟没听见似的,保持气势,继续往外走。

“姚老,等一下。”

他还往外走,这股气势拦不住了。

李伴峰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战意正浓,气势正猛,被他吼了一句,这能忍么?

姚老猛然回头,怒喝道:“你想作甚?”

邱志恒吓坏了。

他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要冲着姚老嚷嚷。

在地头神当中,姚老绝对算和善的,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语顶撞。

酒葫芦从李伴峰身边跳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道:“姚老,您消消火,小老弟肯定是有话要跟您说。”

李伴峰还真有话要说。

常识上虽然匮乏,但李伴峰和地头神的接触并不少。

尤其是他经历过两次地头神的战争,眼下的状况让他想起了水涌泉。

“姚老,有没有可能,丧门星已经来了?”

姚老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姚老,他派丧修弟子来,有没有可能就是想骗您出去,您要是出去了,他就到您家里来?”

姚老问道:“来我家作甚?”

“您说呢?”

对视片刻,姚老平静了下来。

他立刻回了院子,支住了三尖两刃刀,看着李伴峰道:“这老狗想挖我契书?”

李伴峰微微颔首。

邱志恒暗中惊叹,看李伴峰来普罗州时间不长,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他不知道李伴峰之前经历过什么。

之前水涌泉和秋落叶交战,用的就是这个战术。

而且刚才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

以丧门星的修为,如果想遮掩恶意,李伴峰不可能感知的到。

但姚老出门的一刻,丧门星估计是兴奋了。

他肯定兴奋,只要姚老出了这个门,他就得手了!

那一瞬间的兴奋没能掩饰住,被李伴峰察觉到了。

姚老站在院子里,如泥塑一般沉默了许久。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听声音似乎灌了三五斤,老姚一擦嘴道:“两位兄弟,来呀,随我下山去!”

李伴峰一愣:“怎么还要下山,不是说了,您不能出这院子。”

“在这躲着?躲到什么时候?躲到药王沟人气没了,我修为也掉了,再等丧门星来收拾我?”

说话间,姚老笑了,举起三尖两刃刀,在手中舞了两下,身后四面靠旗,迎风招展。

“今天就是放着地头神不当了,哪怕把我这条老命豁上,我也不能让这老狗糟蹋了药王沟!”

邱志恒上前拦住了姚老:“您有恩于我,镇上的丧修不用您操心,我去对付。”

姚老摇头道:“小邱啊,你是好孩子,不能让晦气缠一辈子,

李七啊,你也不用多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不能连累了你们,

这事我自己处置,我留个分身,再加上几个法宝看家,就是丧门星真的来了,也能支应一阵。”

姚老有分身。

那这事好解决了。

李伴峰道:“要不这样,您本尊留在这,让分身去杀丧修,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那不行,分身镇不住晦气,要是用分身杀了丧修,我得跟着触霉头,到时候还是得吃丧门星的亏!”

姚老吐出一口酒雾,酒雾化成了姚老分身,让他留守在家里。

这分身和姚老长得一模一样,也穿着一身战袍,插着一身旗子,提着三尖两刃刀。

因为酒喝得有点多,分身刚一出来,意识有点模糊,分不清楚自己是分身还是真身,冲着两人喊道:“兄弟们,下山去!”

姚老的真身生气了,冲着分身喝道:“你下什么山?我让你在家守着!”

分身也生气了,冲着真身挥起长刀道:“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李伴峰和邱志恒知道姚老这人诙谐惯了,都没当回事情。

没想到这分身很认真,和姚老推推搡搡撕打了起来。

真身打分身,绰绰有余,姚老本来轻轻松松就能把分身拾掇了。

可没想到,有人恰好在里沟烧纸钱,给姚老送信。

这一下,让姚老分了神。

这一分神,姚老真身被分身砍了一刀,三尖两刃刀砍进了脑壳,挂在了头骨上。

邱志恒一惊,没想到分身真下死手。

李伴峰一愣,心下赞叹这分身武艺相当不错。

分身停手了,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姚老头上挂着刀子,问李伴峰和邱志恒:“这算不算沾了晦气?”

算么?

这应该算意外吧?

出了这种意外情况,是不是晦气造成的?

姚老把长刀拔了下来,看着两人道:“刚才余男那丫头告诉我,说之前那个丧修死在了火车站。”

于和顺死了?

这谁干的?

姚老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接着说道:“这丧修刚死,我就被自己分身给砍了,

难不成丧门星提前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

只要丧修死在药王沟,这晦气我就逃不掉?

那要这么说来,这些丧修岂不是杀不得?”

PS:要是丧修自己不想活了,这事岂不无解了?

第341章 为了药王沟

丧门阵。

李伴峰和邱志恒都没听过这名字。

姚老站在院子里痴痴怔怔,喃喃自语,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怀疑。

“不能啊,丧门星要摆丧门阵,得提前动手,

他在我的地界上布阵,我竟然会不知道?”

邱志恒心下暗道:姚老,不用怀疑,你真有可能不知道。

相对于其他地头神,姚老明显不够谨慎,他为人太过于随性。

李伴峰直接问道:“丧门阵是做什么用的?”

姚老叹道:“丧门阵是丧修的云上的技法,用丧修的血在药王沟画了阵法,再把活着的丧修送到阵法之中,

如果丧修死在了阵法里,阵法所在之地晦气弥漫,如此一来,这些丧修倒杀不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

把他们全都活捉了,然后送出去?”

姚老想到了对策,又要动身,被李伴峰拦住了。

今天姚老喝得有点多,做事容易上头。

“姚老,咱们先把事情捋清,您这办法不错,但您不能去对付丧修,您要留在家里对付丧门星,

丧修的事情交给我和邱大哥,丧修要想修行,肯定会生事,找到他们不难,届时怎么把他们送出去,咱们再想办法。”

姚老摇头道:“这事不该牵累你们。”

邱志恒摇头道:“这不是牵累,既然是药王沟的事情,我肯定躲不开,我的家在这。”

好劝歹劝,姚老终于同意留在家里,李伴峰和邱志恒下山,边走边商量对策。

首先要确定一件事,于和顺是怎么死的。

李伴峰担心,他是奉了丧门星的命令,主动来丧门阵里寻死的。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其他丧修集体寻死,这可就拦不住了。

邱志恒倒是不担心这件事:“就丧修那操行,他们哪能舍得寻死,我担心是丧门星派人动的手。”

两人定下了计议,各自行事,邱志恒去找丧修下落,李伴峰去查于和顺的死因。

消息是余男送出来的,李伴峰先去了余家布行。

余家布行正乱着,伙计们上上下下都在拾掇布匹。

布匹都发霉了,余男开了这么多年布行,不可能没有防霉的手段,可现在布行的仓库快被翻过来了,几乎没有一匹布是完好的。

李伴峰把余男叫到隐蔽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于和顺的死讯?”

“听车夫说的,有人看见他在站前往票房子走,突然就呕血死了,尸首还在那摆着,别人都嫌晦气,没人给他收尸,我知道姚老很在意这事,赶紧把消息给姚老送去了。”

到了车站,没其他人动手,突然就死了。

这是有谁给下了慢毒,还是咒杀术一类的技法?

李伴峰去火车站看了于和顺尸体,除了一地血迹,也确实看不出死因。

车站算是关防使的地界,连关防使都不敢派人来收尸么?

李伴峰考虑要不要把尸体带回去给娘子研究一下,可慎重起见,还是得先回去商量商量。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提起了于和顺,没等把事情说完,娘子先啐了两口:“呸呸!喂呀相公,怎么又提起那晦气东西,他不是被驴给办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他死了,又来了十几个丧修。”

“十几个?”娘子不是太相信,“相公,伱可看仔细了,当真是丧修么?丧修这道门一共才有多少弟子?”

“我问过了地头神,应该是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

呼哧!呼哧!

锣鼓家伙急促了起来。

没等唱机开口,洪莹先说话了:“别管这事了,赶紧走吧。”

李伴峰反问一句:“不走又能怎么样?”

“死了一个丧修叫头道阵,再死一个叫二道阵,丧修死的越多,丧门阵的晦气越猛,

等晦气起了势头,你想走也走不了,丧门阵邪性的很,别自己遭了殃,再把晦气带到家里来。”

李伴峰没说话。

唱机熟悉李伴峰的性情,对洪莹道:“你别说了。”

洪莹不服气:“我这是为他好。”

“贱人,讨打么?我叫你别说话了!”

唱机呵斥一声,洪莹不说话了。

“宝贝相公,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想把于和顺的尸体带回来,看看他到底怎么死的,以此或许能查出来丧门星的下落。”

“使不得呀相公,丧修的尸体太晦气,若是带回来,不仅要坏了时运,怕是还要激怒了宅子。”

李伴峰叹口气道:“也罢,还是把这群丧修送出去吧。”

“相公得想个好地方处置这群丧修,丧门星既然已经出手,日后必然还会纠缠,这事也怪老姚太大意,天天就知道在酒缸里泡着,别人在他地界上布了这么大的阵法,他自己都不知道,且看他今后能不能长个教训。”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洪莹问道:“你适才说起的,是哪个老姚?”

“就是一个姓姚的地头神。”

“你说他泡在酒缸里,难道是……”

娘子又斥一声:“哪那么多话,赶紧抹胭脂去吧,看你这眉毛画多难看?”

“难看就难看,反正我也看不见。”

……

李伴峰回了邱记药行,药行比余家布行还乱,药材也发霉了。

草叶流着眼泪道:“邱爷,夫人,我送来的都是好药,不能发霉的。”

嫂夫人安慰道:“叶子,这事不怪你,你别难过。”

李伴峰走在街上,整个牌坊街乱成了一团。

冯掌柜家的货物发霉了,邹记米行的粮食发霉了,品茗茶庄的茶叶发霉了,包子铺的屉布发霉了,刘二嫂给孩子准备的尿布也发霉了。

整个里沟散发着一股子霉味,这就是所谓的晦气弥漫?

再死一个丧修,又是什么状况?

丧修到处找晦气,本应该很好找,可事情和预想的不一样。

邱志恒让手下伙计在里沟转了一圈,一个丧修都没找到。

他们去哪了?都跑外沟找事情去了?

邱志恒联络各方关系四下搜寻,李伴峰让报社刊载了悬赏,余男、冯掌柜各自调集渠道搜寻丧修。

找了一天一夜,一个活着的丧修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依然出现在火车站,是当初在火车站刁难车夫的老太太,死因和于和顺一模一样,都是在站前呕血而死。

老太太死了没多久,各大药行的药材开始生虫子,布行里和杂货铺里也出了蛀虫。

这还不算大事,真正的大事出在外沟,田间地头出现了大量的害虫。

李伴峰脸颊紧绷,看到虫子,他仿佛看到了海吃岭昔日的惨状。

好在这些虫子没那么凶悍,当晚下了一夜大雨,次日雨停,各类害虫消失不见,药葫芦看了看害虫的模样,确系是被毒死的。

“这毒药只杀虫子不害人,应该是姚老出手了。”

虫害解决了,可丧修还是没找到。

又过两天,几位朋友给邱志恒送来消息,他们要离开药王沟了。

这些朋友都是有身份的,能弄来路引的,他们准备出去躲灾。

弄不到路引的人,逃不出药王沟,他们各自回家里躲着,饭馆、茶楼、客栈、哥舞场全都关张了,不到黄昏,里沟街道上连个行人都看不见。

李伴峰现在见识到了丧门阵的厉害,一地人气,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凋零到这种程度。

邱记药行也关了门,晚上吃饭的时候,邱志恒劝了李伴峰一句:“兄弟,回绿水城吧,我以前从没遇到过丧门阵,说实话,下一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李伴峰看了看邱志恒。

邱志恒摇头道:“我不能走,不光是为了姚老,我的家业在这。”

以邱志恒的手段,再置一份家业难么?

不难。

但他很珍惜邱记药行。

李伴峰低头接着吃饭:“我也不能走。”

“为什么?”

李伴峰没回答。

有些道理说不清。

他在药王沟入的道门。

他在药王沟收下的随身居。

他在药王沟把娘子娶回了家。

他在药王沟结识了马五和小胖,他上过苦雾山,采过蛇斑菊,在普罗州得以生存的家底,都是在药王沟攒出来的。

“我再出去找找。”就算靠一双脚把药王沟走遍,也得把丧修都揪出来!

李伴峰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忽听有人叫门。

邱志恒打开药行大门,不禁皱起眉头。

自从来了药王沟,各家山头都去过,邱志恒唯独没去拜会过江相帮,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群人。

眼前站着的,正是江相帮的药王堂堂主,罗正南。

“罗堂主,有何贵干?”

一听说罗正南来了,李伴峰迅速进了后堂。

在罗堂主这,李伴峰是铁门堡的堡主,姓堡,名堡主。

罗正南冲着邱志恒抱拳道:“邱爷,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就这说吧。”邱志恒没还礼,也没想让罗正南进门。

罗正南冲着身后挥了挥手,两名棍郎带来一名男子,男子吓得直哆嗦,邱志恒认识他,这是个丧修,在车站的时候,也曾刁难过车夫。

罗正南道:“听说邱爷正在搜捕丧修,我抓过来一个,这种人晦气,我来这是想和邱爷商量商量,这人是放在我这,还是留在邱爷这?”

邱志恒看了看那丧修,问罗正南:“这是帮我的忙?”

罗正南摇摇头:“这是为了药王沟,好好的药王沟,不能被这群杂种给糟蹋了。”

邱志恒冲着罗正南抱拳道:“罗堂主,里边请!”

罗正南让人把丧修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药行,两人对坐,喝了杯茶,罗正南道:“我在江湖上走了不少年月,这局面以前听别人说过,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是丧门阵吧?”

邱志恒点头道:“罗堂主好眼力。”

“邱爷是想把丧修全都送出药王沟?”

邱志恒点点头。

罗正南放下茶杯道:“药王堂所有弟兄,全力以赴搜寻丧修,路引和车票的事情,咱们一块想办法。”

PS:罗正南是个带种的人,也是个能成事的人。

第342章 寸土不落

罗正南和邱志恒商量妥当,回了堂口,当即下了命令,药王堂上下,全力抓捕丧修。

抓丧修晦气,很多人不愿意出力。

不愿意没关系,罗正南有办法。

堂口里的白羔子发现丧修行踪,只要行踪属实,先赏赐五十大洋,报信及时,并参与抓捕,再赏能积攒道缘的丹药。

有修为的帮门弟子,活捉一名丧修,赏蛇斑丹,主力抓捕者二十颗起步,协同抓捕者十颗起步!

罗正南可不是肖正功,他承诺的奖赏,当场兑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二天下午,江相帮又抓来一名丧修。

丧修终究要修行,不管他们藏得多深,总得找机会恶心别人,有了经验,江相帮行动越来越快,当天晚上又抓来一名。

江相帮动了,三英门也动了,张六泽刚刚晋升铜印,在里沟抓来一名丧修,另有两名铜印联手在外沟抓了两名丧修。

青云会抓了两名。

百花门抓了一名。

鱼花帮势力不够大,弟子多半没修为,找到了两名丧修的行踪,李伴峰借着线索,把这两名丧修抓了回来。

邱志恒通过冯掌柜和余男提供的线索,也抓回来两名。

当初除了于和顺,药王沟还来了十五名丧修,而今于和顺死了,十五名丧修死了一个,落网十三个,就剩下一个在逃。

邱志恒担心还有丧修往药王沟里混,这一点各大帮门给了承诺,车站、码头、边境线,都有帮门弟子驻守,看到形迹可疑,喜欢找晦气的人,先抓了再说。

邱志恒也顾不上晦气,把所有丧修都留在了药行,逐一审问。

于和顺当初是因为把周围人都恶心走了,没处修行了,才跑到药王沟。

其他丧修来药王沟的状况却各不相同。

有人是因为得罪了狠人,怕遭报复,逃离了故土。

有人是因为修为涨得太慢,想换个地方修行。

有人只是因为家境潦倒,想换个地方谋生。

可这些人为什么都选择了药王沟?

邱志恒用了技法,这些人终于说了实话。

他们做了一个梦,来自祖师爷的梦。

祖师爷告诉他们来药王沟,就有出路。

梦里的事这么容易信么?

而且就算真是祖师召唤,道门弟子也不是非得听从吩咐,修行上的事情,终究还得看自己心意。

起初他们不予理会,但祖师爷在梦里给过警告,不听祖师爷吩咐的人,必遭祸端。

而后不出两天,这些丧修真都遇到了祸事,有的生了病,有的挨了打,有的差点丢了命,他们不敢再违忤祖师爷,全都来了药王沟。

李伴峰听了很是惊讶,原来丧修也怕晦气。

但为什么梦里的晦气能成真?

邱志恒觉得这事还是有问题,他和一块去拜访了姚老。

姚老遍体鳞伤,手执三尖两刃刀,在院子里喝酒。

昨天手滑,刀柄没攥住,砍了自己两次。

前天酒窖失火,姚老被烧伤了。

大前天最惨,为了防备丧门星,姚老在屋子里准备了满满一屋子机关陷阱。

结果清早时分房梁塌了,满屋子机关陷阱都被触发,差点酿成重伤。

听起来都是意外,可姚老心里清楚,这是丧门星出手偷袭。

吃了亏,但姚老旗枪不倒,站在院子里,依旧威风凛凛:“爷不怕他,他敢露面一次,爷就要了他的命!”

邱志恒问道:“丧门星是丧修祖师么?”

“他算个狗屁的祖师,丧修祖师在世的时候,他还没入道门!”

“丧门星有梦修的修为么?”

“没有!这老狗能把一个道门修到云上,已经是造化了,他哪有兼修的本事。”

不是祖师,也不是梦修,那些丧修弟子的噩梦从哪来?这可是能真正带来晦气的噩梦。

邱志恒想不明白,姚老却想起了另一重关联。

“难道和内州有干系?”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造成海吃岭虫灾的虫魁,身上也有内州的力量。

这事姚老不敢断定,如果真有内州的力量介入,想守住药王沟可就难了。

被内州改造过的丧门星,只怕不和姚老在一个层次上。

回到邱记药行,邱志恒继续审问丧修:“你们既然到了药王沟,为什么又躲藏起来不敢露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老者,名叫葛土根,他开口了:“我在道门里待的时间长,于和顺死后,我就觉得事情不对,

后来在玉香村附近看到了些血迹,等下了大雨,这血迹还冲不掉,我看这八成是丧门阵,

这阵法是用同门的性命填出来的,我告诉他们赶紧逃命去。”

“可你们没逃。”

葛土根道:“爷,我们想逃,但路引不好找啊,来时的路引是祖师爷在梦里交给我们的,我们在药王沟人生地不熟,回去的路引可怎么找?”

梦里还能交东西。

如果丧门星真有梦修的修为,他的层次到了什么地步!

审问的差不多了,邱志恒等着最后一名丧修落网的消息。

第二天,消息来了,最后一名丧修没有落网,有人在外沟麻竹村发现了线索,江相帮弟子前去抓捕,结果找到了这名丧修的尸体。

麻竹村,李伴峰去过这地方,这是油桃的家,在药王沟和绿水城的边境上。

邱志恒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正南答:“今天早上刚看到的尸体。”

“麻竹村离里沟可不近。”邱志恒有些怀疑,从时间上来看,罗正南不该这么快收到消息。

罗正南道:“我有我的手段,这你就不必过问了。”

“他是因偷渡而死么?”

罗正南摇头:“他身上有路引,虽说不知道路引的来历,但他应该没必要偷渡。”

李伴峰在后堂听的非常清楚。

到了边境线,身上有路引,不需要偷渡,却还是暴毙而亡。

前两个丧修死在了火车站。

除了丧门星亲自派人杀了他们,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丧门阵变种了,这些丧修根本走不出去里沟,敢往外走,就会暴毙。

真有这样变种的阵法么?

如果真有这样的阵法,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可能把丧修送出去,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死在药王沟。

罗正南和邱志恒也陷入了沉默,思索良久,罗正南想赌一回:“明天有一趟货车去黄土桥,我想办法把一个丧修送车上去,

如果他死在了车站,证明他们出不去,咱们另想办法,

如果能成功把他送到黄土桥,就证明咱们办法没错,我再想办法弄一趟货车,把他们全送回去!”

方法是正确的,但是代价也很大。

邱志恒以前经常和关防使打交道,知道这群人的操行。

“罗堂主,假若明天咱们把人带去了,这人死在车站了,关防使能饶伱么?在这个当口,怕是要彻底跟你翻脸。”

罗正南叹了口气,他也有这重顾虑。

而且代价不止这一个。

两人正在喝茶,忽听狂风过后,屋顶瓦片砰砰作响。

两人站在门口一看,拇指肚大小的白豆子,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冰雹?

药王沟这气候,多少年都没遇到过冰雹了。

邱志恒选了上等好瓦,倒还勉强扛得住,其他人家的普通瓦片,不到三五分钟,砸碎了一大片。

呼~

风中飘来一阵酒香,香气弥漫之间,气温陡然升高。

冰雹坠落之前迅速融化,在酒雾之中,化作了一场瓢泼大雨。

大雨下了整整三个钟头,这要是下三个钟头的冰雹,药王沟难说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还只是个开始,到了当晚十二点,冰雹又来了。

姚老拎着酒壶,提着三尖两刃刀,站在院子里喝一声道:“有什么手段你冲爷来,欺负百姓算什么本事!”

一口酒雾喷出来,冰雹再次化成雨水。

姚老和丧门阵硬钢了一天一夜。

这就是洪莹所说的三道阵。

如果再让罗正南试错一次,会带来什么样的灾害,李伴峰都不敢想。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住了这群丧修,让他们千万别死了?

且不说这事本身太晦气,就算不顾晦气也看不住,哪天丧门星发难,自己过来把丧修杀了该怎么办?

哪怕眼前这些人一起上,也挡不住一个云上三层的修者。

姚老倒是有可以趁机偷袭,反杀了丧门星,但想法是好的,操作起来难度太大。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难道让地头神连着药王沟一众人马,天天盯着这群丧修?

唯一可行的办法,貌似只有把丧门阵给毁掉。

李伴峰和邱志恒带着老丧修葛土根,到了玉香村,找到了他之前所说的血迹。

那是块巴掌大小的暗红色血迹,也难得这老头眼神好用,居然被他发现了。

李伴峰问:“把这块血迹挖了,能破解丧门阵么?”

老头摇摇头道:“挖一块肯定没用,挖多少能行我也说不清楚。”

邱志恒眉头紧锁。

这老头没说谎,姚老也是这么说的。

关键其他血迹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拿出铁铲,把地上这块血迹给铲了。

邱志恒上前阻止道:“兄弟,你别动,当心晦气,让我来。”

李伴峰摆了摆手,他已经铲下去了。

和丧修周旋这么多天,早就顾不上晦气了。

血迹很深,铲了五尺多深,足足铲出半麻袋泥土,才把血迹铲干净。

回了药行,李伴峰把一部分泥土带回了随身居,洪莹闻着味道不对,大喝一声:“你是不是把丧修带回来了?这么有一股子晦气?”

李伴峰惊喜道:“你鼻子这么灵,不如跟我去趟药王沟,我牵着你,你把所有血迹都闻出来,把丧门阵给破了。”

洪莹怒道:“我才不做这种晦气事情,况且你这么做也没用。”

“怎么没用?”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药王沟有多大,但少说也得有个百里方圆吧?

百里方圆地界,分散洒下了一小桶血,你得至少得挖出来其中一大半,才能破解丧门阵。”

李伴峰还真觉得这是个办法:“丧门阵是什么形状?有多少个洒血点?我一个一个去找!”

洪莹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死心,昔日我还在军中之时,依稀记得丧门阵有六十多种变化,每种变化形状各不相同,洒血点从一百到三百不等,你真觉得自己能找到么?”

一连串数字让李伴峰良久无语。

唱机呵斥洪莹:“别再说了!”

洪莹怒道:“怎就不能说,我是让他不要白费力气!”

“贱人,还说个没完,自己领二十军棍去!”

“挨棍子我也要说!丧门阵根本破不了!这么大的一个阵法让人布在自己家里了,活该那酒鬼完蛋,你还管他做什么?”

话音未落,宅子忽然发出一声低鸣。

嗡~

洪莹穿好满身盔甲,站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和洪莹只听到了连声的低鸣,仿佛是机械碰撞摩擦的噪音。

只有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我能帮你,但是至少还需要两根铁轨。”

“你怎么帮我?”

“走遍药王沟,寸土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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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苦药关

李伴峰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准备去黄土桥。

冯掌柜的兄长冯崇利还在黄土桥,等着做大生意,在李伴峰调查铁轨的过程中,冯崇利是最关键的线索。

他没告诉邱志恒离开的原因,只说他会尽快回来。

只有冯掌柜李伴峰要去黄土桥做什么,他跟着李伴峰一起去了。

“我那位兄长有个规矩,和他做生意,要找一位见证人,这位见证人必须认识你,还得认识他,

知道这规矩的人不多,他也不愿意提前告诉别人,别人和他谈过生意之后,往往因为没有见证人,弄得两不愉快。”

李伴峰不解:“为什么非得找见证人?不找又能怎样?”

“没有见证人,生意会有大变化,如果是他买东西,他会压价,有可能压到一半以下,

如果是他卖东西,他会涨价,有可能暴涨一倍,甚至干脆反悔不卖了,

这个见证人和他修行有关,没有见证人的生意,似乎对他修行不利。”

“既然见证人这么重要,这规矩怎么还不提前告诉别人?”

冯掌柜摇头叹道:“这件事我就不知晓了。”

虽说是亲兄弟,而且还是同一道门,但冯掌柜对冯崇利的了解也不是太深。

临走时,李伴峰去姚老住处看了一眼。

娘子刻了一张唱片,对李伴峰道:“把这个给姓姚的地头神送去,他是个会打仗的,只要守住家门,丧门星应该不是他对手,

但丧门阵已经在药王沟成型,凡事怕有个意外,要是遇到丧门星偷袭,这张唱片或许能派上用场。”

娘子的唱片,威力无须质疑。

“可姚老也没个唱机,让他拿什么放唱片呢?”

送他一个吧。

李伴峰从六房拿了一架发条唱机,这是从妙声唱机行买来的。

李伴峰常去妙声唱机行买唱机,阿米坎国的唱机和娘子的零件通用,基本都留给娘子做升级了,其他国出产的唱机,有看得上眼的,李伴峰也会买回来做收藏。

这架唱机是奥翠丽产的,音色相当不错,可姚老不喜欢。

“西洋人的东西,我是真看不上,放屋里吧,就当个摆件。”

李伴峰把唱机放在了床头:“发条我给你上好了,你可记着,打仗的时候把开关打开,有大用处。”

姚老嗤笑一声:“我打仗,还有心思听这东西?”

李伴峰又把凌妙影的胶布交给了老姚:“受伤了,拿这个粘上。”

姚老拿着胶布看了半天:“伱这个是粘人的,还是粘车胎的?”

“好东西,留着用吧!”

看李伴峰走远了,姚老叹了一声:“我从不和人交朋友,你给我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话刚说完,刮来一阵微风。

一枚树叶飘落,冲着姚老的脸颊,忽然急速飞来。

姚老一甩酒壶,二两老酒顺着壶嘴泼洒出来。

树叶之上,酒水过去,青烟迭起。

姚老化身酒雾,循着青烟追了过去。

十几分钟过后,姚老回到躺椅上,哼一声道:“老狗,你跑的倒是快!”

左臂流血了,姚老本来没放在心上,接着喝酒。

喝了两口,看了看李伴峰带来的胶布,笑一声道:“好歹是你一片心意,用用试试吧!”

……

随身居里,洪莹问了一句:“药王沟,就是当年的苦药关,对么?”

嗤嗤~

唱机回了一个字:“是。”

洪莹喃喃低语:“那人果真是姚信。”

还是那个字:“是。”

“这老东西居然还在这里。”

“他一直都在。”

“你知道他在这里?”

“知道。”

“他知道你还在世上?”

“知道。”

“那事之后,你见过他么?”

“没有。”

“你恨他?”

“我从来没恨过这位老将军,三军之中,我唯一没恨过的就是他。”

洪莹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恨我?”

“你和他不一样,他是个称职的将军,他守住了苦药关,一直守到了今天。”

……

李伴峰和冯掌柜坐着火车到了黄土桥,整整一列火车,到这站下车的,就他们两个人。

从下了火车一直到站前广场,除了出站检票的,再没看见其他人。

这地方也太荒凉了。

荒凉归荒凉,地界可不小,几条大街,纵横交错,路上还有轨道穿行,有点黑石坡的风范,就是铁锈和灰土的味道太重了。

味道重是自然的,铁轨锈迹斑斑,停着一辆锈蚀更加严重的小火车。

火车轮子被拆走了不少,剩下的几个承载着火车的重量,估计实在拆不动,这才保存下来。

车上的机器就不用说了,除了汽包和锅炉,能拆走的基本都拆走了。

沿着大街走了几百米,李伴峰没看到一家开张的店铺,只有一家饭馆的玻璃还算完好,到窗台旁边一摸,灰尘有一寸多厚。

这么大一座镇子,规模接近一座小型城市,居然能荒凉到这种程度。

李伴峰问冯掌柜:“上哪找您兄长去?”

冯掌柜道:“我记得黄土桥只剩下一家旅店还开着门,咱们往那边看看。”

冯掌柜是坐商,平时很少出门,对黄石桥也不算熟悉,两人一路摸索着走,从正午走到黄昏,走了三个多钟头,好歹把这旅店找到了。

别说,这旅店不小,七层高楼,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个房间。

旅店老板正在柜台后边打盹,李伴峰直接问道:“我们来找一位姓冯的客人。”

老板不乐意了:“客人的事情能随便透露给你么?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规矩,你不懂么?”

李伴峰给了老板两张桓国钞,老板指着楼梯道:“六零八号房,一个钟头之前,他刚回来。”

两人到了六零八房,一敲房门,冯崇利一开门,李伴峰愣了片刻。

他看向了冯掌柜冯信诚,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找错人了?”

冯崇利对冯掌柜道:“信诚,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这还真是冯崇利?

不对呀!

冯崇利是冯掌柜的兄长。

冯掌柜的年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

可冯崇利的年纪看起来是三十多岁,这是什么状况?

冯掌柜简单介绍了李伴峰,冯崇利把两人请进了屋子。

他住的是套间,外边是客厅,里边是卧房。

三人在客厅落座,李伴峰直接道明来意:“冯老板,今天找您来,是想向您买一对铁尺。”

冯崇利一怔,问道:“您是要买兵刃?”

“您说它是兵刃也行。”

“这我就听不明白了,铁尺不就是兵刃么?”

冯崇利似乎还在试探,李伴峰干脆把话讲的更明白一些。

“您当初卖给了涂老板一对铁尺,我相中了那对东西,结果涂老板不肯割爱,

我来找您就是想问一问,这东西,您这还有没有?”

冯崇利看了看弟弟冯信诚,他觉得李伴峰这人有点特别。

江湖人说话,说三分,留七分,彼此讲究个往来试探。

眼前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率?

冯信诚道:“兄长,李老板是来做生意的,这趟生意我做见证。”

兄弟俩虽说性情不合,但自己亲弟弟的品行,冯崇利自然信得过。

“实不相瞒,铁尺,我一共有两对,一对卖给了涂老板,我这还剩下一对。”

他还真有一对!

李伴峰点头道:“这对我要了。”

“别急,您先想想价钱。”

价钱的事,李伴峰有思想准备,涂映红为此倾家荡产,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能便宜。

“您给开个价。”

冯崇利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万大洋。”

冯信诚被茶水呛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李伴峰虽说有心里准备,可也半天没说出话。

一百万大洋?

李伴峰道:“冯老板,你知道绿水城的招牌,百乐门是什么价钱么?”

“知道呀,去年陆东俊卖给楚怀媛了,八十万大洋。”

“您这一对铁尺,要一百万?”

冯崇利点点头:“还真就是这个价钱。”

“当初涂书梅从您这买的时候,也是这个价钱么?”李伴峰怀疑涂书梅都没有这么多家当。

冯崇利抿了一口茶水道:“涂老板花了多少钱,这事您就别问了。”

这话没毛病,一档子生意,一码事。

李伴峰能拿出来一百万大洋么?

能。

当初卖了炸虎长枪,李伴峰赚了八十万大洋,六十万留在了铁门堡,二十万在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进进出出,随身居里能拿出来三十万大洋,再去把铁门堡的钱拿回来,这就有九十万。

蓝杨村、正经村、逍遥坞的生意加在一起,单数李伴峰的钱还有六十多万,一百万大洋确实能拿得出来。

李伴峰道:“我先给你三成定钱,余数随后补上,咱们立下契书,但你得让我把东西拿走,行么?”

冯崇利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冯信诚在旁道:“兄长,李老板为人我信得过,这事我作保,任谁也不可能把一百万大洋带在身上,你总得给人家几天时间筹措。”

冯崇利点了支烟,深吸一口道:“难得信诚开一回口,我让个折扣,大折扣,一个百乐门的价钱,八十万,

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您把八十万带来,咱们一手钱,一手货,当面验真假,当面立契书,

您要是带不来,就别来找我了,我在黄土桥另有生意,过了明天,不再见客。”

冯信诚在旁道:“兄长,你这……”

冯崇利把脸一沉,看着冯信诚道:“我给足你面子了。”

这哥俩真是不合。

冯信诚也无话可说了。

李伴峰点点头,压低帽檐,带着冯掌柜离开了冯崇利的房间。

冯掌柜满脸通红:“李老板,这事我没帮上你。”

李伴峰笑道:“怎么能说没帮上,帮我省了二十万大洋啊!”

冯掌柜抿抿嘴道:“做生意讨价还价,就是没有我,他也该让点价钱,

可他这太难为人,八十万大洋,一天时间,在这破地方,上哪弄去?”

李伴峰也不知道该上哪弄去。

两人吃了点东西,李伴峰安顿冯掌柜住下,他独自开了房间,回了随身居。

坐在随身居里,李伴峰清点了现金数量一共有三十八万,还差四十二万。

他坐在床边,默默思考对策。

对策一:出去抢钱去。

黄土桥,人生地不熟,该往哪抢都不知道,而且李伴峰也不可能对良善人家下手。

对策二:直接抢铁尺。

这也不行。

首先,公平交易,两厢情愿,凭什么就抢人家?

李伴峰正在自言自语,忽听手套在耳畔说道:“当家的,你要是不想抢,我去把东西给您借回来。”

借回来……

李伴峰拍了拍手套:“你还挺会说话的。”

“那咱们去吧!”手套就要动身,李伴峰摇了摇头。

“借也不行,这事有冯掌柜作保,那还是他亲哥哥,不能让人家为难。”

唱机道:“喂呀相公,到底什么事这么为难?”

李伴峰叹道:“娘子呀,我要买东西。”

“家里有的是银钱,什么东西买不来?”

李伴峰道:“我要买一对铁尺,那东西要八十万银元!”

“八十万?这数目委实有点多了,到底是什么好兵刃呀?”

“不是兵刃,是咱家宅子用的东西。”

哐啷啷啷~呔!

唱机对此强烈支持:“喂呀相公,宅子用的东西,应该买,多少钱都不能心疼,相公把丹药兑了吧,金元丹的价钱可不低!”

这倒是个办法,上好成色的金元丹,价钱确实奇高。

可李伴峰还得留着丹药晋升旅修,想得丹药可不那么容易,这东西出产率不高啊。

两难之际,又听手套道:“当家的不想借铁尺,那就借点钱吧。”

李伴峰苦笑一声:“上哪借这么多钱去?”

“上我这借呀!”话刚说完,手套后退两步,套口朝上,哗啦啦,吐出了一大片银元。

银元越堆越高,堆满了小半个屋子。

手套对李伴峰道:“四十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二块大洋,当家的,你数数。”

李伴峰愕然许久。

手套又吐出来一箱金子:“这是之前您赏我的,算一算,应该够了,不够我还有钞票,都给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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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破阵!

李伴峰写了契书,一笔一笔写的明明白白,连本带利写的清清楚楚。

他借了手套的钱,必须要写明白,而且必须要还。

手套在旁道:“当家的,您这是骂我,我刚跟您说借,这是玩笑话,我的就是您的,您只管拿去用!”

李伴峰摇头道:“你的就是你的,借的就必须要还。”

契据写清楚了,李伴峰连夜把所有的银元和金子搬到了卧房里,叫来冯崇利和冯信诚。

看着一屋子的银元,冯信诚惊呆了。

他想不明白这么多钱从哪里来,他要是冯崇利,这生意他就不敢做了。

但他不是冯崇利。

冯崇利盯着银元看了片刻,神色凝重,对李伴峰道:“还差三百五十二元。”

李伴峰没犹豫,立刻掏钱包。

为什么这么痛快?

因为李伴峰和手套一起算过,确实差了三百多块。

真不愧是高层次的商修,竟然对钱如此敏感。

冯崇利收了钞票,对李伴峰道:“李老板,劳驾在此稍候。”

不多时,冯崇利重返房间,手里拿了一对黄花梨长方盒子,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打开盒子,两个盒子里边各放着一根铁尺。

铁尺的光泽不算亮眼,有地方带着些许磨损,甚至还有点锈迹。

冯掌柜看不出端倪,不敢轻易作声,他实在不明白这对铁尺为什么这么值钱。

李伴峰装模作样看了半天,点点头道:“冯老板,也请您稍候片刻。”

他根本看不出真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铁尺。

离开了房间,他到楼下另开了一间房,进了随身居,先问手套:“你看这是真的么?”

手套挺直身躯道:“当家的,伱这是什么话么,我又没见过铁尺,我哪知道真假。”

李伴峰点点头道:“也对,你没见过,那你觉得谁见过呢?”

手套把拇指和中指抱在一起,摇晃着食指道:“要我说,既然是咱们宅子的东西,自然是要问宅子的。”

李伴峰点点头,表示赞同:“可宅子有这么多屋子,去哪一间房问这个事情,比较合适呢?”

手套尽力保持着稳定的站姿,思索片刻,回答道:“当初咱们宅子偷油的时候,放在了三房,我觉得三房还是很有灵气的。”

李伴峰也觉得很有道理,他带着铁尺去了三房,看着手套道:“宅子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回应我,你觉得该怎么向宅子发问?”

手套尽量控制着颤抖的身躯,思索了一会,回答道:“我觉得,既然是宅子的东西,不如放在地上,看宅子怎么处置。”

“有道理。”

李伴峰把一对铁尺放在了三房的地上。

过了片刻,一对铁尺渐渐融化,陷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呼哧!呼哧!呼哧!

呜嗷!

一声汽笛,各房随之震颤。

随身居很兴奋。

李伴峰拿到真东西了。

他带上了手套,回到了旅馆。

冯崇利和冯信诚都在房间等着,见李伴峰没把铁尺带回来,冯崇利有些不满。

“李老板,咱们生意还没做成呢。”

李伴峰道:“生意已经做成了,东西我验了是真的,钱您数了,一分不少,钱货两清,我们就此告辞了。”

李伴峰要走,冯崇利道:“且慢,咱们还得立个契书,钱货交割,这对铁尺与我再无瓜葛,今后丢失损毁,皆与我无关。”

“好!”李伴峰赞同,“八十万大洋,现金交付,你已当面点清,日后无论多与少,与我也没干系。”

冯崇利点头:“这桩生意,冯信诚做见证,日后无论是何缘由,你我都不能伤了见证人的性命!”

原来还有这么条规矩。

难怪涂书梅当时没杀了吕越三灭口。

吕越三作为涂书梅的账房,手脚不干净,嘴也不严,按理说涂书梅不能留他。

可按照冯崇利的规矩,必须要找个两家都认识的人做见证,涂书梅事先不知道这规矩,当时身边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吕越三,就让他做了见证人,所以不能杀了他。

如果不听冯崇利的规矩,就把吕越三给杀了又能怎么样?

这就得看双方的实力了。

涂书梅修为不低,接近八层,冯崇利什么修为?

他是冯信诚的兄长,看着却比冯信诚年轻,如果他不是像涂书梅一样修饰过面容,那就证明冯崇利已经加长了寿命,修为到了云上。

如果只是为了堵住吕越三的嘴,涂书梅不可能冒犯了冯崇利,这就是吕越三能活下来的原因。

可冯崇利为什么不愿意把这规矩告诉别人?

这事无从推断,李伴峰也顾不上这些,写下契书,三人按下手印,生意就此成交。

李伴峰一刻不能多留,当即带上冯掌柜,买了晚上的车票,回了药王沟。

冯崇利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抓起大洋钱,往袋子里装。

一个钱袋子能装几个大洋?

这可有几十万,还有一大箱子黄金。

这些东西,冯崇利的钱袋子还真能装得下。

一个钟头过后,所有钱收拾妥当,冯崇利回了自己房间,睡了一晚,次日天明,直奔火车站而去。

走到半路,忽听有人在身后招呼:“站住!你这是要去哪?”

冯崇利一回头,看见一个车夫,拉着洋车追了上来。

“哎哟,您回来了。”冯崇利赶紧打了个招呼。

“废话,我能不回来么?不是说好等到今天晚上么,你怎么提前走了?”

“抱歉,我这的生意已经做完了。”

车夫一怔:“生意做完了,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那件东西,已经卖了。”

“卖给谁了?”

“这就不方便告诉您了。”

咣当!

车夫把黄包车扔在了地上:“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么,我回去筹钱去!一百万大洋,我都给你带来了!”

冯崇利一笑:“这没办法,您当初没给定钱,也没立契书,这位客人带着现钱来的,我肯定得跟人家把生意做了。”

车夫眉头一竖:“耍我是不是?”

冯崇利也把笑容收了:“这话从何说起,我是生意人,生意可就是这个规矩,谁让您来晚了一步。”

两人对视许久,车夫把车又拎起来了:“这梁子,我记下了。”

冯崇利道:“何必伤了和气,您在这还要做大事,今后咱们还得多往来,

另外这车子,不能总摔,里边藏着那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您摔坏了,可上哪淘换去?”

……

到了药王沟,冯掌柜回了杂货铺,李伴峰藏好了钥匙,进了随身居,盯着眼前一袋子带着血迹的泥土,摒除杂念,就这么一直看着。

眼睛里有血迹,脑海里有血迹,李伴峰要找下一处血迹。

下一处血迹形状肯定不一样,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偏差可能不小,这么找,能找得到么?

多了两条铁轨,这就得看随身居的本事了!

等了几分钟,耳畔传来一阵汽笛声。

李伴峰拎着铲子刚要往外走,娘子喊一声道:“喂呀相公,稍待片刻!”

一团蒸汽裹住泥土,两根唱针上下翻飞。

几分钟后,娘子把带血的土全都挑了出来,剩下不带血的放回了袋子。

“宝贝相公,挖完了血迹,再把土填回坑里,莫让丧门星那狗贼起疑!”

“娘子想的周全!”李伴峰扛上了泥袋子。

唱机有嘱咐一句:“含血妹子,你帮相公做些掩饰,上百个洒血点,丧门星不会看的太仔细,新泥旧土,帮相公弄得像模像样!”

含血钟摆道:“放心吧夫人!”

“二刀,把门支住,相公没回来,千万不能让大门关上。”

唐刀喝一声道:“得令!”

“相公,二刀撑不了太久,快去快回!”

唐刀还真就撑不住,随身居只认李伴峰。

李伴峰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疯狂挖土。

十几分钟后,李伴峰背着一袋带血的泥土回来了。

“再找下一处!”

……

邱记药行,罗正南带着手下人做好了准备,今天他们要赌一回,把一名丧修带出药王谷,试一试。

邱志恒正在药行里选人,选一个修为别太高,身手也别太好的,防止对方途中逃走。

选了许久,人没选出来,邱志恒冒汗了。

罗正南上前查探情况:“邱爷,什么状况?”

“罗堂主,咱们一共抓了十三个丧修,怎么这有十四个人?”

“说什么呢邱爷,就这么几个人,还数不清楚了?”

罗正南也数了一遍,数完也傻眼了。

还真是十四个?

“邱爷,这事可不能儿戏!”

“不是儿戏,这真多出来一个!”

“邱爷,人一直在你这,多出来哪个,你看不出来么?”

邱志恒愕然许久,他真看不出来。

这十四个人,他都认识!

罗正南喊道:“取名册来,一个一个对!”

没等把名册拿来,忽见一名老者露出一丝笑容。

罗正南压低声音道:“这老家伙谁?”

邱志恒一下蒙住了,他叫不出这人的名字。

“上啊!”邱志恒瞬间冲到了老者面前,一拍老者肩膀,老者青筋跳了起来。

他血往上涌,血管随时可能爆裂。

但老者丝毫不慌张,反而赞叹了一句:“好厉害的欢修,八层了吧?”

话音落地,邱志恒脚下一打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前些日子下冰雹,砸坏了一片瓦,地上有点积水,落在地砖缝里,一点都不显,被邱志恒踩了个正着。

怎么就这么巧?

一屋子都是丧修,能不巧么?

老者没理会邱志恒,顺手推了一名丧修,这丧修一路趔趄,撞在了柱子上,直接撞死了。

这下撞得狠,房顶瓦片坠落,又砸死两名丧修。

老者再要出手,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软麻,转眼一看,罗正南十指迸出火花,火花正打在老者身上。

老者很是惊讶,罗正南这样的修者,在普罗州很罕见:“你这什么道门?电修?普罗州还有这个道门么?”

邱志恒再次出手,老者一跃而起,钻破了房顶。

瓦片四下坠落,丧修们四下奔逃。

坠落的瓦片尖朝下,全都砸在了丧修的头顶上。

就这么巧,就这么寸,就这么丧。

余下十一个丧修,没有一个幸免,全都被瓦片砸死了。

这就是丧门星的本事。

邱志恒满身是血,好在身上的中山装是件法宝,替他扛下了致命伤。

罗正南躲过了瓦片,被屋顶上的积水淋了一身,当即浑身抽搐,他自己触电了。

老者站在房顶上,看着两人道:“耽误了我这么多天时间,你们这些鸟厮早该死,等我一会来收拾你们!”

老者消失不见,罗正南感觉屋子里有变化。

他戴上了一副眼镜,手指打着火花,给眼镜充电。

他看到屋子里一片亡魂,跟着老者飞出了房顶。

罗正南想要阻止,但阻止不了。

谁杀了丧修,丧修的亡魂就会缠着谁,这是丧修的特性。

事情来的太快,罗正南一脸惊愕。

邱志恒反应了过来:“丧门阵!”

晦暗之气重重弥漫,就连不是修者的白羔子,都能感知到药王沟的异常。

十三个丧修被杀,丧门阵将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邱志恒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掏出一张黄纸,立刻烧了,给姚老送信。

丧门星肯定要去找姚老,如果姚老杀了丧门星,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可罗正南却连连摇头,他对丧门阵了解的更多:“杀了丧门星也没用,布阵者就算死了,丧门阵也不会停下来,

没了,药王沟要没了。”

邱志恒错愕良久,迅速冲出了药行:“赶紧把丧门阵破了!”

“怎么破?”罗正南陷入了茫然。

丧门阵有上百个洒血点,怎么破?

……

李伴峰带着满身污泥,疲惫不堪回了随身居。

他前后了挖了一百七十处血迹,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唱机把泥里血迹挑了出来,估算了一番,道:“相公,至多再挖三处,阵法必然会被破解!”

“好!娘子给我添些力气!”

轰隆!轰隆!

唱机打起了战鼓,隆隆鼓声让李伴峰忘却了疲惫。

呜嗷~

战鼓声中,汽笛都比此前嘹亮!

李伴峰再次走出了随身居。

洪莹有些不敢相信:“他真就破了丧门阵?”

“喂呀贱人,这是我家男人!”唱机的唱腔很响亮。

“别以为这是你家男人的功劳,要是没有这宅子,他也做不到!”

“我告诉你贱人,再过些时日,就算没有宅子他也能做到,这是我家男人!”唱机的唱腔更加响亮。

PS:冲啊伴峰,杀穿丧门阵!

第345章 定军山(本章高能)

山间小院,姚老正在磨刀。

他收到了邱志恒的消息,十三个丧修都死了。

十三条丧修的性命,会让丧门阵的晦气达到极盛,丧门阵会给药王沟带来一场浩劫。

浩劫从哪开始?

不用问,要从地头神这里开始。

丧门星会把阵法的劫难先带到姚老这。

他还会把那些丧修的冤魂都带到姚老这。

在姚老家里,寻常情况下,丧门星不敢正面出手。

把晦气都集中在姚老家里,他现在敢出手了。

“老狗,你来!”姚老试了试三尖两刃刀的刃口。

他准备生擒丧门星,再把丧门星布下的阵法逼问出来。

豁上这条老命,也得把丧门阵破了!

只要这条老命还在,谁也不能动药王沟。

姚老喝足了酒,等着丧门星上门。

哗啦~

墙根堆着上百个酒坛子,最上边的一个酒坛子缓缓滑落,即将坠地。

姚老一挥长刀,酒坛子复归原位。

这些酒是姚老的战力,在墙根放了不知多少年月,就这么一直堆着,偏偏这时候出了状况。

晦气。

丧门星来了。

一分酒气,抵挡一分晦气。

姚老试图用酒气压住晦气,但丧门阵太过强大,酒气和晦气相差十分悬殊。

阵阵阴风荡起,五团绿焰进了院子,横冲直撞。

这是丧修的亡魂,来打个头阵,想破坏院子里的机关陷阱。

姚老用长刀挑起一只酒坛,扔在半空,酒水泼洒而下,亡魂嘶吼哀鸣,转眼化作烟尘。

“龟儿子!”姚老啐了一口,“爷等你这么半天,就拿这些臭鱼烂虾应付我?”

话音未落,上百亡魂冲进了院子,不出手,在姚老身边来回萦绕。

这都是丧修?

哪有这么多丧修?

这些不全是丧修,也有被丧修纠缠至死的亡魂,这是丧门星花了几十年心血搜集来的,在他手中,这些亡魂都是晦气满满的兵刃。

姚老再挥长刀,墙下飞起数百酒坛腾空而起,泼洒酒水,酒雨瓢泼而下。

本来靠着酒雨,就能让这群亡魂全军覆没。

好巧不巧,一阵狂风吹来,吹偏了坛子口,酒水撒偏了,撒快了,转眼之间撒光了。

这就是丧门阵的威力。

酒雨被狂风吹散,亡魂还在周围萦绕,姚老一碰刀柄,三尖两刃刀飞了出去,刀柄伸长十余丈,串糖葫芦一般,把数十亡魂串成一串,刀锋一搅,数十亡魂一并化作飞灰。

长刀稳稳当当回到手中,余下亡魂躲在远处,不敢上前,姚老打个哈欠道:“老狗,爷都快睡着了!”

折损了这么多亡魂,难道丧门星什么都没换到?

这些亡魂化成了灰烬,可灰烬并没散去,还在姚老头上徘徊。

灰烬悄无声息聚成一团,姚老似乎毫无察觉。

这是大晦气,如果要真是挨上这一下,姚老将无法躲过接下来的一击,因为无论朝哪躲避,都会发生意外。

灰烬迅速下落,姚老依旧毫无防备。

眼看灰烬落在头顶,姚老突然从身后抽出了雕弓。

与此同时,四面靠旗飞起,飘舞翻飞,驱散了头上的灰尘。

羽箭上弦,姚老拉开雕弓,猛然转身,一箭朝着身后射了出去。

狗贼,爷算准了你要出手。

姚老知道头上有晦气迫近,如果他躲闪,会中了丧门星的偷袭。

如果不躲,中了这团晦气,接下来会受到重创。

也正是因为算准了对方的战术,姚老也算出了对方的位置。

箭矢划空而过,可惜没能命中。

没命中是正常的,箭法再好,也有概率,如此浓厚的晦气之下,已经不存在一箭命中的可能。

姚老再发一箭,还是不中。

凭着经验,姚老改换方向,连发五箭,终于有一箭停在了半空。

中了!

姚老对着箭矢喷出一团火焰,哀嚎声中,一个身影浮现了出来。

丧门星现身了!

四面靠旗,四方围定,交叉穿梭,把那身影钉在了地上。

“狗贼,受死!”姚老提着三尖两刃刀,一刀戳掉了丧门星的头颅。

为防丧门星复生,姚老拿出酒壶,在丧门星脖子上洒了半壶酒。

焦烟缭绕,确系对方死透了,姚老长出一口气。

丧门星死了却也麻烦,这丧门阵可怎么破解?

姚老本想喝口酒,平定一下心神,地上的尸首忽然化作一片烟尘扑在了姚老脸上。

晦气迎面!

这是丧门星尸首炸出来的?

不对,这不是丧门星,刚才被钉在地上的,还是丧修的亡魂。

我怎么会看错?

丧门星和亡魂,我怎么会区分不开?

梦境!

姚老被拖入了梦境。

所有感知和判断都被梦境扭曲了。

什么时候进入的梦境?

姚老知道丧门星有梦修的手段,之前也做了防备。

他精神高度集中,按理说不可能陷入梦境。

难道说之前走神了?

晦气缠身之下,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多想无益,姚老对着自己掌心喷出一团火焰,烧灼之间,姚老清醒了过来。

眼前没看见亡魂,也没看见丧门星,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些散碎酒糟。

不好,这是陷阱。

姚老一脚踩中了自己布置的陷阱。

梦里的宅院和真正的宅院有不小差别,姚老在梦里追击丧门星的时候,脚步被扭曲,阴错阳差,走到了自己的陷阱里。

吊在仓房上的药罐子破裂,药粉洒了姚老一身。

居然晦气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他精心配置的毒药,此刻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毒药立时往肌肤之中渗透,姚老身躯僵硬,满身缭绕的酒气,转眼消散了大半。

这身酒气是姚老抵挡晦气的重要屏障,姚老扬起酒壶,想用酒水把毒药冲掉。

手心不知有汗,还是有酒,酒壶一滑,不慎脱手,掉在了地上。

姚老俯身去捡酒壶,两名亡魂从身后扑了上来。

三尖两刃刀,受姚老意念驱使,自行到身后招架。

好巧不巧,毒药在这时候突然猛烈发作,姚老浑身剧痛,意念松懈,技法失衡,三尖两刃刀随之失控,刺向了姚老后心。

这一下刺的又狠又准,直接贯穿了姚老的胸膛。

姚老拔出来三尖两刃刀,脚下不稳,踉跄之间,再度踩中自己布下的机关,一罐烈酒坠落,洒了他一身。

这罐烈酒能洗去毒药么?

不能。

院子里有很多酒,都能洗去毒药,唯有这罐不能,这罐酒是姚老专门用来加剧毒性的。

满身剧毒发作,姚老皮肤脱落,血肉模糊一片,站在原地,行动艰难。

亡魂手执各色兵刃上前围攻,四面靠旗艰难驱赶,姚老酒气即将耗尽,就连靠旗都驱使不动了。

姚老听到了丧门星的声音:“看看伱这模样,你看你自己算什么东西?”

丧言丧语。

丧门星突然现身,穿过靠旗,拎起虚弱姚老,似戏耍一般,丢给了另一个丧门星。

怎么又来一个丧门星?

丧门星拎着姚老,笑道:“就你这酒蒙子,也配当地头神?我杀你都不用亲自动手,随便叫几个孤魂野鬼就能要了你的老命。”

在丧言丧语的催动之下,姚老战意全无。

三个亡魂抬起三尖两刃刀,戳进了姚老的胸口。

丧门星道:“你是要脸的人么?要真是还顾得上这张老脸,赶紧自尽,我这是为了你好,地头神真死在孤魂野鬼手上,岂不成为天下笑柄?”

死了倒也容易。

可药王沟怎么办?

丧门星替姚老想好了:“药王沟的活人,我留下一半,剩下一半我送给你当陪葬,

你还等什么,舍不得死么,活了这把年纪,你真不知羞臊!”

杀一半?

王八羔子,你试试!

姚老猛然夺回三尖两刃刀,朝着丧门星砍了过去。

大刀挥在半空,恰逢此时,姚老一阵耳鸣,一刀砍错了方向,没砍中丧门星,又被另一个丧门星踢翻在地。

一分酒气,能抵挡一分晦气。

喝口酒,喝口酒就能缓过来!

墙根还有几坛酒,姚老艰难爬起身子,想把墙根的酒坛子唤过来。

疾风吹来,身上酒气彻底消散,技法失效。

姚老冲向了墙根的酒坛子,丧门星再度现身,一脚踹在姚老心口,把姚老踹出一丈多远。

姚老没等爬起了,身边又出现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长剑,刺向姚老后心。

姚老堪堪躲过,又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铁锤,砸在姚老脸上。

这一锤砸裂了姚老的头骨,晦气灌注,姚老视线昏暗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些轮廓。

怎么这么多丧门星?

梦境?

姚老确定自己没有入梦。

这应该是分身。

丧门星的分身怎么会如此强悍?

这也是内州给他的术法?

姚老艰难爬了起来,没等站稳身子,几个丧门星带着一众亡魂上前围攻。

酒,喝口酒还能敌得过他。

艰难支撑几合,姚老终于拿到了一只酒坛,酒水未曾沾唇,被丧门星的分身用铁锤砸烂了酒坛,姚老也被一锤拍在了墙上。

墙壁倒塌,姚老从瓦砾爬了起来,靠着床边站着。

床边放着李伴峰送来的发条唱机。

他知道这唱机是做什么用的,也知道这唱片从哪里来。

听一听?

没脸听。

当年愧对她,今日更没脸见她。

这一仗打得寒碜,至今为止,姚老连丧门星的真身都没看见。

丧门星说的没错,我这张老脸真是豁出去不要了。

姚老看见了屋子里的酒缸,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当下唯一用得上的后手。

可他心里清楚,以当前的战局和运势,他直接冲向酒缸,可能一滴酒都碰不到。

碰不到也得试试。

姚老刚朝着酒缸走出一步,膝盖发力不当,忽然上下错位,姚老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往酒缸爬。

两个亡魂上前,把姚老踩在了地上,姚老奋力起身,撞开了两个亡魂,一个亡魂踉踉跄跄,撞上了床头的唱机。

按照当下的运势,唱机这下应该被撞坏了。

但亡魂没把唱机撞坏,反倒碰到了唱机的开关。

嗤啦啦啦~

唱机发出了些许杂音。

屋子里,所有丧修亡魂都不会动了。

姚老心头一紧,他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

他不知道元帅会对他说些什么。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丧门星的一群分身,被这锣鼓声震得心惊胆战。

这唱机难道是个法宝?

丧门星立刻操控分身,要把唱机毁掉,等唱腔响起来之后,丧门星真身魂魄不稳,连同真身一并被逼退好几丈。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

大小儿郎听根苗!”

是《定军山》。

姚老瞪圆了双眼。

是元帅!

是她!

当年出征时,她给将士们唱的就是《定军山》。

她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

丧门星的两个分身再度冲向唱机。

他的真身埋伏在了酒缸旁边。

按照丧门星的推测,老姚会不顾一切冲向酒缸,届时他把唱机毁了,再用真身对付老姚,稳操胜券。

可没想到老姚没奔着酒缸去,他不顾一切护住了唱机。

丧门星心下暗惊:这老东西是酒修,现在最需要的是酒,难道这唱机比酒还重要?

那就更不能留着了。

丧门星加派了五名分身围攻老姚。

周旋之间,老姚被分身掀翻在地,撞翻了身后的桌子。

桌子顶翻了柜子,柜子翻倒,正砸在了酒缸上。

运道这事还真没法说。

按理说,这是倒霉到家了。

可没想到姚老倒了,酒缸碎了,一缸子酒水,正正好好,全都洒在了姚老身上。

丧门星一惊,感觉到状况不太对劲。

这老东西是走运了?

丧门阵极盛之下,他怎么可能走运?

……

呼哧,呼哧~

随身居里,李伴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呼哧,呼哧~

随身居随着李伴峰一并喘息。

李伴峰揉了揉大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这么挖土,也太累人了。”

墙壁震颤,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四条铁轨,来回串换,你当我不累么?”

看了看麻袋里带着血的泥土,李伴峰忽然放声大笑:“嚯哈哈哈!”

汽笛声响起,随身居似乎在和李伴峰一并大笑。

呼哧~呼哧~

娘子连声喝彩,鼓声隆隆不断。

丧门阵,破了!

……

轰隆!轰隆!轰隆隆!

姚老院子里,晦气随着战鼓之声消散。

唱机还在放着《定军山》。

鼓声嘹亮,震的丧门星心惊胆战。

一字一句,吓得一众亡魂抱头缩首。

“头通鼓,战饭造!”

流淌在地上的酒水,消失不见了,被姚老连着泥沙一并喝了下去。

“二通鼓,紧战袍!”

姚老站了起来,整饬了一下衣衫,四面靠旗飞将起来,重新插回到背上。

“三通鼓,刀出鞘!”

三尖两刃刀回到姚老掌心。

“四通鼓,把兵交!”

丧门星召唤亡魂抵挡姚老,在唱机的歌声之中,亡魂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姚老挥舞长刀,刀锋过处,屋子里酒雾蒸腾,四下弥漫。

上百亡魂转眼化成灰烬。

也不知是腿伤的缘故,还是他喝醉了,姚老摇摇晃晃走向了丧门星,刀光一闪,风声一动,丧门星断成了两截。

这是个分身。

真身在什么地方?

姚老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又怎样,爷全都砍了便是!”姚老一笑,酒雾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辛辣的酒水让丧门星睁不开眼睛。

刀光翻飞之间,十余个分身,变成了满地残肢断骸。

丧门阵被破解,晦气渐渐被酒气淹没,丧门星见状况不妙,操控一名分身朝着院子外边飞去。

姚老丢出三尖两刃刀,长刀前去追赶分身。

丧门星真身趁机想要逃走,身形移动之间,带起些许微风,酒雾随之动了一下。

背后靠旗在雾中一颤,姚老判断出了丧门星的位置。

“狗贼,哪里走!”姚老对着酒雾一伸手,一把抓住了丧门星的脑壳。

被抓住了脑壳,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丧门星将晦气化作短刀,在姚老手臂上连刺带砍。

姚老似不知疼痛,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往前冲去。

丧门星操纵余下所有分身围攻姚老。

四面靠旗翻飞,帮着姚老招架。

架得住便架住,架不住就扛住!

姚老不在乎自己挨了多少刀,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只管往前冲。

丧门星把姚老拖入了梦境。

姚老的脚步被梦境扭曲,可依旧在往前冲。

他现在是做梦还是醒着?

丧门星分辨不出来,姚老自己也懒得分辨。

醒着如何?

做梦又怎样?

往前冲就是了!

击杀了分身,三尖两刃刀飞了回来,在院子里等着姚老。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众将与爷归营号!”

老将军怒啸一声,拎着丧门星的脑袋,戳在了刀刃上!

药王沟,晦气散去。

丧门星,哀嚎不断。

第346章 末将姚信,参见元帅

“催马来在阵头上,那旁来了送死的郎,宝刀一举红光放,无知匹夫丧疆场!”

李伴峰哼着《定军山》,一路上了山,去找姚老报喜。

之前他还想着,破了丧门阵的事情,是不是先告诉邱志恒,但转念一琢磨,这事先别散出去,没准这是诱捕丧门星的好机会,所以他决定先把这事告诉姚老。

老远望去,姚老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红锦百花袍,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执三尖两刃刀,背后插着四面靠旗,威风凛凛站在院子里。

就欣赏他这气场。

老远听见脚步声,姚老笑道:“小邱,你来了?”

李伴峰笑了笑,这老家伙总是这么诙谐。

还别说,他身上这身红袍,配上这一口红胡子,再加上背后四面旗子,迎风这么一吹还真有气势。

等等。

胡子什么时候变成红的了?

李伴峰加紧脚步往院子里跑。

姚老又道:“不是小邱么?是余男那丫头?”

这不是诙谐。

他是真看不见了。

李伴峰上前道:“姚老,这是怎么了?”

姚老满身血污。

院里屋里,一片狼藉。

“李七呀,是你小子来了!”姚老呵呵笑了笑,“我没怎么,刚才遇见个毛贼,不知死活撞进我门里,让我把他给砍了。”

姚老一只手攥着长刀,另一只手提着一颗人头。

这是丧门星的人头?

李伴峰没管这个,他想先扶着姚老坐下,姚老摆摆手道:

“不坐了,坐下了,就站不起来了,李七呀,你来早了,再来晚些,我这副狼狈模样,也不会让伱看见。”

他说话有些吃力。

“你说这个做什么,先找地方坐下。”

“不能坐,我得站着,得站着,”姚老抓住了李伴峰的手腕,他站的很艰难,但他一直站着,“狼狈一些也无妨,被你看见就看见了,在世的人当中,我从不结交朋友,但你还真算我一个朋友,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不结交朋友么?”

“记得,”李伴峰赶紧找胶布,帮姚老止血,“你说有一个朋友是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的糖人抢走了,给吃了。”

姚老点头笑道:“对,这王八羔子是我发小,名叫潘德海,

他嘴皮子厉害,从小就知道耍嘴皮子骗我,我不知道被他骗走过多少好东西,等我想明白以后,他说的话,我全都当放屁听了。”

李伴峰一惊:“潘德海是你发小?”

姚老笑道:“所以我跟你说过,这老狗不是东西!”

李伴峰找到了胶布,贴住了伤口,血没止住,李伴峰又去找药膏。

姚老喊道:“别瞎忙活了,你还能比我更懂药性吗?我不成了,

你就记得我八岁这事么?”

李伴峰找来了伤药,一边抹药,一边回应:“我还记得你说过十八岁的事情,一个朋友是十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媳妇抢走了,给睡了。”

姚老笑道:“我出身将门,十三从军,十五立功升了校尉,十八岁立功当了个杂号将军,

睿亲王看得起我,把女儿嫁给了我,我这个高兴啊,我能娶郡主了,

新婚当晚,我喝啊,一局接一局的喝,我有个朋友叫林德兴,太师的儿子,这个王八羔子就陪着我喝,一局接一局的陪,

等我喝醉了,他特么替我洞房去了,他……”

说到这,姚老的手颤抖了片刻,转而叹道:“要说这事,不怪郡主,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新婚夜不挑盖头,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她也不认识我,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林德兴这王八给睡了!”

李伴峰问道:“太师的儿子,做出这种事,就没人管么?”

姚老苦笑一声:“要是把事情捅出去,林德兴当遭千刀万剐,

可事情没被捅出去,亲王不准我捅出去,林太师求我不要捅出去,我自己也不想捅出去,

可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活不起了,

我不想看到郡主,我到皇帝面前请命,我打仗去,

到了战场上,我还是为这事难受,带兵心不在焉,打一仗,败一仗,将位也被人夺了,

夺了就夺了,我带不了兵,但我还能干点别的,我可以带着伙夫做饭,我还可以给军士们酿酒,

我一边酿酒,一边喝酒,酒是好东西呀,涨修为,涨胆色,灭愁苦,还能治病!

我不是说笑话,我酿的好酒真能治病,军中多少将士的性命,被我的药酒给救回来了!

我就这么在军中待了几十年,别人把我会打仗的事情都忘了,都以为我是个医官,

其实兵法我都没忘,武艺我也没丢,真到打仗的时候,我也能给将官们出出主意,可惜没人愿意听我的,

一晃到了八十岁,我还在军营里混日子,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次遇到了一场大仗,战前众将议事,我忍不住出了个主意,说当晚率兵夜袭敌营,敌军肯定没有防备,定能大获全胜,

别人都笑话我,说八十岁一个老郎中,满口没牙,在这胡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元帅没笑话我,她给了我两千兵,当晚让我带兵去了。”

李伴峰一边上药,一边问道:“这位元帅是谁?”

“名将赵骁婉。”

咣当!

药壶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俯身去捡。

姚老接着说道:“赵骁婉是真正会打仗的名将,和那些徒有虚名的人是两回事,

她有眼光,我也争气,当天晚上,我烧了敌军营盘,砍了敌军主将,得胜回营,他让我在她手下做将军,

八十了,你知道么,我八十岁了,又做上了将军,

盔甲坏了,我自己一针一针给缝上,

大刀锈了,我自己一下一下给磨亮,

当年的战马早就没了,可马鞍子还在,收拾收拾还能用。

跟着元帅赵骁婉,我先当副将,再当先锋,一仗接一仗的打,我在赵将军手底下就没败过,

我这个人又活过来了,我觉得我十八岁那年死了,到了八十岁又活过来了!

可你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么?”

李伴峰道:“你说过,还有一个朋友是八十岁那年交的,他从你这,把能抢走的都抢走了。”

姚老叹道:“我交了丛士祥这个王八羔子当朋友!”

丛士祥,李伴峰在史书里见过,当时的横波将军。

提起这人,姚老咬牙切齿:“这个王八羔子挑唆我,说元帅信不过我,说以后打仗的事情再也不会找我,以后还让我当医官,

当时有几场仗,元帅确实没叫我去打,巡营放哨的杂事倒让我做了不少,我信了丛士祥的鬼话,赌气要去守苦药关,谁劝我也不听,

我是真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我不知道这群王八羔子,想对元帅下黑手,

元帅不派我去打仗,是因为除了我,军中已经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可我执意要去苦药关,元帅也答应了,刚到苦药关没多久,我就收到了消息,元帅被这帮杂种养的给,给……”

姚老顿了顿,叹道:“要是我还在军中,这群王八羔子不会得手,可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死守苦药关,不管谁来,我都把他们打回去,可这又能有什么用?

活着我在这守着,死了我也在这守着,我把这当成家了,可这还能有什么用,

我什么都没有了,八岁,十八岁,八十岁,我一直被朋友坑害,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交朋友,

等我忘了自己多少岁,不巧又遇到了你,

你说要和我做生意,我不想搭理你,可你性情确实和我投契,

关键是,我知道我们元帅在你身边。”

咣当!

药壶又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弯腰捡起来。

姚老笑了笑:“我们元帅去了冯记杂货铺,我听过她唱曲,可我不敢见她,

后来我知道她跟你走了,我知道你人品不错,你救过秦胖子,帮过余男,拾掇了耿家那群恶徒,是个明善恶重情义的好孩子,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我让葫芦去替我看看元帅,

等她回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这丫头也一心一意跟了你,

跟了你也好,你顶得住潘德海,救下了海吃岭,这样的好汉,我信得过,元帅跟着你,我放心得下。”

李伴峰攥着药壶,没掉下来。

姚老知道很多事情,但李伴峰现在不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姚老还能支撑多久。

胶布用完了。

药膏也用完了。

姚老身上的血还没止住。

他是药王。

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难道这事真没办法了?

姚老深吸了一口气,转脸冲李伴峰笑道:“兄弟,我闻着味,药王沟晦气好像散了,丧门阵,是不是破了?”

李伴峰回答道:“破了。”

姚老笑了笑:“好兄弟,我欠了你不少情分,这地方的家当,全都归你了,我有件事情,想求你,我想再见元帅一面。”

能让他见么?

姚老站在原地,浑身抖战,全靠拄着三尖两刃刀艰难支撑。

他看不见李伴峰,但又好像看着李伴峰。

他等着李伴峰给句话。

李伴峰沉思片刻道:“稍等。”

姚老失去了视力,不知李伴峰去了何处。

等了片刻,他突然听见了战鼓声,熟悉的鼓声。

鼓声之中,有士兵行军,有战马嘶鸣,有兵刃和铠甲彼此碰撞。

李伴峰推开了随身居的大门,大门正对着姚老。

门里传来了娘子的声音:“姚老将军,战况如何?”

姚老攥紧长刀,挺直身子道:

“末将姚信,驻守关口,击退来寇,寸土未失,

毙敌百余,阵斩敌将,今将贼首,献予元帅!”

他想把丧门星的首级举起来,可他举不动了。

娘子的声音再度传来:“将军勇武,冠绝三军,来日出征,将军仍为先锋。”

“谢元帅!”

两行血珠,顺着姚老的眼眶滑落下来。

他没了生息。

但他没倒下。

他攥着长刀依旧站着。

唱机再次放起了那曲《定军山》。

砰!砰!砰!

洪莹轻轻用枪柄,合着鼓声,用力叩打着地面。

这是武人的礼仪。

洪莹道:“你说得对,他是好将军,他还活着么?”

唱机道:“活着,但伤势太重,睡去了。”

“还能醒来么?”

唱机没有作声。

第347章 谁来守住药王沟?

李伴峰把姚老扛进了随身居。

这么做很危险,随身居有可能暴露,但李伴峰没有犹豫。

他把红莲搬到了姚老身旁,唱机惊呼一声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红莲不吃生,但姚老已经失去了生息,红莲还是微微展开了花瓣。

李伴峰怒目而视,红莲又把花瓣合上了。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从姚老屋子里搬药材。

他不懂药性,也不懂药理,他甚至不认识大部分药材。

见了药材就搬,见了药物他也搬,不管药丸还是药膏,李伴峰统统搬进了随身居。

红莲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冲着唱机说了几句话。

李伴峰听不见,唱机转述道:“相公,红莲也没办法让他醒过来,至多能把他魂魄稳住。”

“那也行。”

红莲展开花瓣,在药物和药材之中挑选了十几类,收进了莲心之中。

不多时,花瓣开放,李伴峰剥下来一颗莲子,莲子炸裂,化作一颗近乎透明的丹药。

李伴峰把丹药交给娘子,娘子检验无误,塞进了姚老嘴里。

姚老没有半点反应,唱机轻叹一声道:“魂魄稳住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看他造化。”

李伴峰背着姚老回到了小院,把姚老放在了床上。

他把院里和屋里的东西好好归置了一下。

丧门星的尸首不能浪费了,李伴峰拖进了随身居,本以为还会留下点灵性给娘子吃,结果娘子眼看过后道:“姚将军下了狠手,这厮的魂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

没剩下也好,吃这东西,娘子还嫌晦气。

其他法宝也不愿意吃,最后全都便宜了红莲。

姚老家里也有不少法宝,三尖两刃刀和四面靠旗都是云上层次的好东西,酒葫芦一一打了招呼,但这几件法宝不作回应。

这些法宝一直守在姚老身边,他们不想跟着李伴峰走。

李伴峰原本也没打算带他们走,姚老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

塌了的墙壁,得赶紧修好,姚老不能被日晒雨淋,这活儿可以和邱志恒一块干。

可问题是,除了这些法宝,还有谁能保护姚老?

要是有别的地头神过来抢地盘,挖了姚老的契书,该如何应对?

天明时分,邱志恒上了山,看到李伴峰正在拾掇砖石,赶紧上来询问状况。

李伴峰道:“丧门星死了,丧门阵也破了。”

邱志恒一阵欣喜,可等见了姚老的状况,脸上的喜色凝固了。

“姚老这是?”

“伤势过重,睡去了。”

“他……”

李伴峰知道邱志恒要问什么:“能不能醒过来,姚老自己也不知道。”

邱志恒坐在姚老身边,脸上尽是茫然,这种局面,他也不知如何应对。

李伴峰问道:“你还认得其他地界的地头神么?如果信得过,可以请来帮忙照看药王沟。”

邱志恒思索许久,摇摇头道:“我认得一些地头神,但是没有一个能信得过。”

时值深秋,晨风很冷。

李伴峰叹口气道:“先把墙给砌上再说。”

他心中有三个人选,可以帮姚老照顾地界,但到底哪个合适,还得斟酌。

照看药王沟,必须得找地头神一层的人物,而且还不能是太平庸的地头神。

孟玉春经验不足,连自己的地界都打理不清楚,还得兼顾李伴峰的地界,找她明显不合适。

首选合适的人物是水涌泉,这是李伴峰最熟悉的地头神,他的地界离这不算近,可也不算太远,以地头神的手段,没事走个来回,问题应该不大。

水涌泉虽说是新地地头神,但处事老练,经验丰富,能替姚老支撑几年。

当然,这事不可能让水涌泉白干,姚老昏睡的这段日子,药王沟的人气,留一部分用以维持姚老的修为,剩下的留给水涌泉做酬劳。

方案合理,但问题是,正地地头神的收益太大,诱惑也太大了。

老水要是当了一段时间地头神,不肯走了该怎么办?

虽说水涌泉是个讲信用的人,但这件事李伴峰不敢赌,就算立了契书,以水涌泉的智慧,也很可能找出空子。

方案二,找秋落叶。

相比于水涌泉,秋落叶能力差一点,但心机也少一些,只要把契书写的清楚一点,秋落叶耍诈的几率不大。

但秋落叶做事鲁莽,弄不好要惹出祸端,别人倒还好说,药王沟可在绿水湾附近,要是秋落叶招惹了绿水丐,事情就麻烦了。

第三个选择,冯带苦。

马五和她关系不错,请她来照应下药王沟,也是一个选择。

这是最后的选择,因为李伴峰不信任冯带苦,非但不信任,和她的关系还有些恶劣,当初就是因为她,李伴峰差点命丧铁线河。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谁?

苦婆婆?

货郎?

这些大人物,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他们。

正思索间,李伴峰突然开始抖腿。

邱志恒一怔:“兄弟,你怎么了?”

李伴峰摇摇头:“不怎么,昨天的路走的有点多,腿有点疼。”

邱志恒知道李伴峰是旅修,看李伴峰身子跟着腿抖,脸上虚汗直流,陆东良当初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伱是不是要晋升了?”

晋升?

还真有可能!

旅修在险境之中晋升极快,药王沟中了丧门阵,丧门阵属大凶险,李伴峰跟着火车几乎走遍了药王沟,再加上这段时间东奔西走不闲着,还一直偷偷吃丹药,确实也该到了晋升的关口。

邱志恒扶住李伴峰道:“跟我回家休息去。”

李伴峰摇摇头:“先想办法把墙砌好。”

“这事交给我。”

“不能让别人知道姚老的住处。”

“你放心,我上个月买了一件工修的灵物,足够用了。”

邱志恒还要带李伴峰下山,李伴峰道:“我得留在这,守着姚老的家,不用担心我,晋升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这歇着就行。”

邱志恒劝不动李伴峰,赶紧下山去了。

这次晋升来的猛烈,李伴峰还真有点支撑不住,绕着宅院狂奔了几十圈,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面色苍白,唱机问道:“宝贝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想必是这两天太疲惫了。”

“快来床上歇息。”

李伴峰躺在了床上,一团蒸汽紧紧偎依在身旁。

李伴峰偷偷看了洪莹一眼,心里想着该怎么把七层技问出来。

……

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坐在天台的躺椅上,悠哉的听着广播。

今天天气晴朗,罗堂主心情愉悦,他把天线插在脑壳里,仔细感知了一下。

晦气散了,确实是散了。

谁把丧门阵给破了?

猴子邱?

他没这本事。

那个拉车的?

那人不在药王沟,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估计这事是地头神亲自出的手。

那个老醉汉靠什么破解的丧门阵?

当了这么多年的地头神,他肯定有手段。

借着这件事,或许能和他搭上关系。

算了,他身份太高,和他搭上关系对我没什么用处,弄不好还招来一身麻烦。

药王沟太平就好,接着过我的太平日子。

罗正南听着广播,马上就要睡着了,棍郎孙兴兵突然上了天台:“报堂主!”

“报什么?”罗正南没好气问道。

“韩金卫来了。”

这鸟人怎么又来了?

他又想去黄土桥?

“请吧!”

韩金卫上了天台,果不出所料,他真想去黄土桥。

罗正南耐着性子劝说道:“韩堂主,别急,再等些时日,

药王沟最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等处置完了我跟你一块去。”

韩金卫点点头,离开了天台。

罗正南没有敷衍他,过几天他真打算去趟黄土桥,如果韩金卫真要留在黄土桥,就让他留下,

罗正南不在乎黄土桥那块地界,放韩金卫这么个人在身边,倒让罗正南心里不踏实。

可韩金卫不是这么想的。

他一路咬着牙回了宅子,叫来了新上任的舵主,魇修莫建生。

莫建生年近六十,在韩金卫面前唯唯诺诺,连抬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韩金卫道:“收拾东西,带上那个丧修的亡魂,今夜出发,跟我去趟外州。”

莫建生一愣:“去外州?这路引可不好办。”

“路引还用你操心么?”韩金卫以前常去外州办差,他手里有去外州的路引,还能带几名随行人员。

莫建生有点害怕,他这辈子都没去过外州:“这么大的事,还是跟罗堂主说一声吧。”

韩金卫皱眉道:“跟他说什么?我不是堂主吗?”

“可,可我这么多年,一直跟着罗堂主……”

“你对他忠心耿耿,当初别来找我呀!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你连个舵主都没熬上,要不是有我举荐,你现在还当个巡风!你寒不寒碜?”

莫建生不敢说话。

“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莫建生回了家里,收拾好了行李。

儿子莫林平问道:“爹,你这是要去哪?”

“别问,你这两天在家里等我消息,要等过了十天,我还没消息,你去找咱们罗堂主,告诉他,咱们这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莫林平惊呼一声。

“别嚷嚷!”莫建生瞪了儿子一眼,“这事除了堂主,跟谁都不能说。”

……

韩金卫带着莫建生,连夜偷偷上了火车。

第二天,罗正南收到消息,韩金卫不见了。

他叫来棍郎孙兴兵,让他赶紧去车站,找熟人查一查韩金卫的去向。

孙兴兵很快查到了消息:“堂主,韩金卫去了外州。”

“外州?”罗正南一愣,“他去外州做什么?”

这事孙兴兵不知道:“估计是给帮主办差去了,以前帮主也总让他去外州。”

“不能吧,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罗正南紧皱眉头,感觉又要出事。

……

越州,肖正功正在别墅里小憩,保镖来报,韩金卫来了。

肖正功把脸一沉,不想见他。

之前在铁门堡办事不力,肖正功对韩金卫非常厌恶。

等了片刻,又觉得韩金卫这么远跑过来肯定有急事,肖正功穿上了衣服,去了大厅。

“找我什么事?”

韩金卫四下看看,肖正功让其他人退去。

“帮主,我收到了消息,药王沟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老姚?出什么事了?”

“他和丧门星打了一场恶战,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估计这老东西撑不住了。”

肖正功一怔:“消息可靠么?”

“可靠,丧门星手里有个丧修的鬼魂,趁着两人交手逃了出来,这是他亲眼所见的,这个亡魂被我手下舵主莫建生俘获了。”

“那个莫什么生在什么地方?”

“就在门外等着。”

“叫他进来!”

莫建生带着丧修亡魂,哆哆嗦嗦来到肖正功面前。

肖正功微微笑道:“莫舵主,别怕,把事情始末告诉我。”

莫建生不敢多说,把丧修亡魂放了出来,让他直接说给肖正功。

亡魂把始末说了,肖正功点点头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韩金卫道:“莫舵主只把事情告诉给了我。”

肖正功看了看莫建生:“你没告诉罗正南?”

莫建生不知该怎么回答,韩金卫早就准备好了:“罗堂主最近和邱志恒走的太近,有些事,我不敢让他知道。”

“邱志恒,猴子邱?他和罗正南有什么来往?”

“难说。”韩金卫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肖正功。

肖正功点点头道:“做得好,消息没走漏出去就好,你们两个立了大功,应该奖赏,先陪我喝一杯。”

肖正功到酒柜上拿了一瓶香槟,韩金卫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了这份功劳,官复原职是必然的,今后要想换个好地方,帮主肯定也能答应,就连副帮主的位子也不会太远。

肖正功晃了晃香槟,砰的一声,塞子飞了出来,穿过了韩金卫的头颅。

韩金卫还在地上站着,莫建生吓傻了。

他想跑,双脚发软,却又迈不开步子。

“别怕,喝酒。”肖正功倒了杯香槟,扔给了莫建生。

香槟杯子,镶嵌进了莫建生的头骨上。

丧修亡魂迅速隐身,肖正功掏出一枚铜钱,随手一弹,打在了亡魂身上,亡魂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第348章 今天就要动你

李伴峰坐在姚老的院子里,看着一群一米出头的石头人,搬砖头,和泥沙,正在砌墙。

院子外边搭了个窑炉,几个石头人正在烧砖。

邱志恒上山的时候,只背上来一麻袋石头。

在这一麻袋石头上,淋上两桶清水,石头变成了工匠,泥工、瓦工、木工,各类手艺都会。

“邱大哥,这东西从哪淘换来的。”

邱志恒道:“从个高层工修那里买的,我以前就喜欢工修的东西,要不是被逼入了欢修,我还真想做个工修。”

被逼?

陆东良逼得?

这事李伴峰没有多问。

“兄弟,今后我就在这守着姚老,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外人不会知道姚老出事了,他们也不敢找药王沟的麻烦,

药行的事你不用担心,离着远了点,生意一样能打理。”

李伴峰问道:“嫂子怎么办?跟你一块搬过来?”

邱志恒轻轻叹了口气,这事确实不好办。

他不想让媳妇跟着他一块受苦,可他是欢修,媳妇还必须留在身边。

“等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

李伴峰点头道:“你跟嫂子说,等过些日子再搬过来,到时候咱们俩换班在山上守着。”

“伱想在这守着?那可不行,你是旅修,得到处走,哪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

“总之我有办法。”

这几天李伴峰一直在想这一件事,到底让谁来照看药王沟。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让任何一个地头神来药王沟都不合适。

药王沟的人气不算太旺,跟绿水湾肯定比不了。

但这是正地,普罗州正三分的正地,新地的地头神哪个不馋?就算把冯带苦请来,也难说她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守着吧,只等着姚老醒过来。

我先在这守一个月,没事就在附近山里转转,不走远,实在不行就用丹药撑着,下个月再换邱志恒。

过了几天,房子修好了,李伴峰也对附近的环境有了深入的了解。

这片山势很复杂,山道交错,很容易让人迷路。

姚老的院子处在交通畅达却又易守难攻的位置,这种位置极其难找,这是一代名将的眼光。

而且这地方极其偏僻,李伴峰不禁怀疑,当初丧门星是怎么找过来的。

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李伴峰觉得几年之内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可这天晌午,他正在山里闲逛,却发现有个老头子找上来了。

这老头一身粗布衣裳,用毛巾包着头,身后有个背篓,手里拿着镰刀,看样子是个采药的。

上哪采药不好,非得来这?

他沿着小径一路上山,照他这个走法,一会就得发现姚老的小院。

李伴峰想把他拦住,可要真这么做了,反倒惹人生疑。

干脆用纸片姑娘把他吓跑算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来了纸片姑娘,出门再一看,老头往另一条山路走了。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转身回了姚老的院子。

就一个老头,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就算看到姚老的院子又能怎么样?普罗州这地方,荒山野岭多了去了,偶尔遇到户人家也不算新鲜事……

等等。

李伴峰走到院子附近,牵丝耳环听见了动静。

好像不止来了一个老头。

还有个老头,已经进了姚老的屋子。

一听这老头的声音,李伴峰的汗水下来了。

他认得这老头。

“老姚,别装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见我是吧?

你不起来,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你这一屋子好东西,我可就要拿走了,

这旗子,这刀,这么好的东西上哪找去?”

潘德海!

这是潘德海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你契书藏在什么地方了?”潘德海冲着姚老笑道,“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可挖了,我把你这屋子挖个遍,我就不信挖不出来!”

李伴峰咬了咬牙。

他现在是七层旅修,加六层宅修。

能打过潘德海么?

正面硬打肯定不行,但要是能把潘德海拖进随身居里就有胜算。

娘子一个人就能收拾了拔山主,联手洪莹的话,应该能对付潘德海。

我在旁边做个帮衬,一群法宝也能帮衬,关键是怎么把他引进去。

李伴峰正思考对策,忽听院子里又有人说话。

“看来咱们来晚了。”

“不晚,正是时候。”

强烈的险意袭来,李伴峰本能要掏钥匙。

不急,不能贸然行动,否则可能连藏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六层的宅修,凭着宅修的天赋,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可院子里这两个人是什么成色?

他们明知道潘德海在屋子里,还这么淡定。

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了?

仗着对地形熟悉,李伴峰找个隐秘处藏了起来,这里视野尚可,能勉强看到院子里的状况。

好巧不巧,那个采药的老头走向了院子。

这老头怎么这么会赶时候?

你去哪不行,非得来这。

“有人吗?我是过路的,讨口水喝!”老头站在院子门口,往院里张望。

院子里站着一个乞丐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那男子五十多岁,看了看门口的老头,对乞丐道:“来了个送死的。”

叫花子摇摇头道:“先别管他,反正他也看不见咱们。”

寻常人确实看不见他们两个,李伴峰有七加六的修为,还得仗着金睛秋毫的技法才能看见他们。

叫花子冲着屋里道:“德之大者,出来吧,咱们有日子没见面了。”

潘德海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的两个人:“二位,久违了,今天是哪阵香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中年男子道:“这话说的,好像这是你家似的,我还正要问你,你来这做什么来了?”

潘德海笑道:“我来看看老朋友。”

“朋友,你也配?老姚什么时候认过你这个朋友?”

潘德海一耸眉毛:“我们俩是发小,自然是好朋友,老姚无儿无女,他的家当自然归我,

林德兴,你肯定不算老姚的朋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德兴!

李伴峰一咬牙。

这个杂种养的!

姚老一生毁在了这个杂种手里。

他居然还活着。

他的修为也到了云上。

得想办法弄死他。

林德兴看着潘德海道:“别特么说这没用的废话,我都懒得多看你一眼,趁着我心情好,赶紧给我滚蛋。”

潘德海端正神色道:“话不是这么说吧?我先来的。”

“你先来能怎地?想死说一声!”

叫花子开口了:“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老潘既然是先来的,就让他和老朋友叙叙旧去吧。”

这叫花子的声音很耳熟,李伴峰好像在哪听过。

可受视线角度的限制,他看不清楚叫花子的身影。

潘德海看看叫花子,语气客气了许多:“绿老弟,你是一门祖师,和林德兴这鸟人不一样。”

绿老弟?

绿水丐?

李伴峰身上一阵麻痒。

这回麻烦了。

拿什么和绿水丐打?

来人还真是绿水丐,他笑呵呵看着潘德海道:“你说说看,我和林兄有什么不一样?”

潘德海道:“你有地位有身份,哪能自降身价和这种阿猫阿狗相提并论。”

绿水丐笑道:“我是个要饭的,你还这么看得起我?”

潘德海摆摆手道:“英雄不问出处,我与老弟你这是英雄相惜。”

绿水丐笑出了满脸脓疮:“你还说我是英雄?”

潘德海点头道:“我一直敬你是英雄,可既然是英雄,咱们就得讲点道理,

按年纪,我是你兄长,比道行,我是你前辈,论大义,是不是得讲个敬老尊贤?论小节是不是得有个先来后到?论礼仪,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这话说的没毛病吧?”

绿水丐看着林德兴道:“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姓潘的最不要脸,咱们别跟他废话!”林德兴直接冲向了潘德海。

他身法齐整,脚步干净,一个多余动作都没有,出手这么精致,明显是个武修。

潘德海一皱眉:“林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怎能以多欺少?”

林德兴忽然像踩中了棉花,双腿绵软无力,脚步踉踉跄跄,刚走到潘德海近前,感觉自己施展不了武艺,占不到优势,又退了回来。

德修技,见德思齐。

林德兴看向了绿水丐,想等着绿水丐和他一起出手。

绿水丐看着潘德海道:“我刚才没动手,这也算以多欺少?”

潘德海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站这看着,岂不惹人生疑?”

绿水丐视线一阵模糊,潘德海的技法影响到了他。

绿水丐笑着点头道:“我不看行么?”

他把眼睛闭上了。

林德兴一惊,感觉绿花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貌似不想出力。

绿花子不出力,林德兴自己得出力,药王沟对他很重要,他想用药王沟的人气守住自己的修为。

他再次逼近潘德海,潘德海慢条斯理说道:“礼为德之本,不宣而战,是为失礼,当失一德,一德之力,重逾千钧!”

林德兴脚步越发迟缓,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

德修技,厚德载物。

林德兴怒道:“狗贼,你说什么德?你这些年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数得清么?”

“出言不逊,再失一德。”

林德兴脊背弯曲,险些栽在地上。

他转脸向绿花子求助。

绿花子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潘德海道:“你自己无力一战,又想寻求援手,此举令人不齿,再失一德。”

林德兴向冲上去和潘德海拼了,潘德海道:“自不量力,是为失德。”

林德兴支撑不住身子,想要后退,潘德海又道:“临阵怯战,是为失德。”

……

每失一次德,林德兴的身上就得多承担一千钧的重量,在潘德海面前,林德兴还没等到出手的机会,整个人已经被压的趴在了地上。

潘德海看着林德兴:“我为了赚老姚这点便宜,花了不少心思,药王沟离海吃岭很近,老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地方就该归我,我劝你还是别跟我争了。”

绿花子在旁道:“真要说近,应该绿水湾离药王沟更近。”

潘德海道:“离得近,你就更不该下手了,老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另外换个地方吧。”

说话间,潘德海暗中加重了技法,林德兴被压的呕血了。

绿花子皱眉道:“老话说得好,打狗你得看主人。”

潘德海笑道:“老话还说了,杀鸡正好给猴看。”

说话间,潘德海再次加重技法,他想先杀了林德兴,再慢慢和绿花子周旋。

绿花子叹口气道:“老潘,你真是想占药王沟么?”

“绿老弟,药王沟我要定了。”

“我都在你面前了,你还这么硬气,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绿水丐擦了把汗水甩向了潘德海。

潘德海急忙躲闪,技法随之失控。

摆脱了重压的林德兴,径直冲向姚老的屋子,他的计划是让绿花子对付潘德海,他去挖姚老契书。

李伴峰准备出手,没想到潘德海突然挡在房门前,和林德兴厮杀了起来。

双方如果相隔两丈开外,德修占便宜。

而今双方相距三五尺,德修哪能打得过武修。

厮杀三合,潘德海满脸是血,圆框眼镜也被打碎了,幸亏身上法宝多,一把长剑,暂且逼退了林德兴。

“今天这地方我要定了,谁也抢不走!”潘德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李伴峰愣了半晌,他不明白,今天潘德海怎么这么带种?

他这么想要药王沟?

是不是海吃岭出事了?

绿花子睁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你要定了,凭什么就要定了?我现在就去把他契书挖了,我看你敢不敢动我。”

潘德海很害怕,他真不敢碰绿花子,碰上了就完了。

可他没动地方,还在门口站着。

李伴峰做好了准备,他要偷袭绿花子。

绿花子转眼闪现在潘德海近前:“动我下试试!”

“你这人怎么这么张狂,就你动不得么?”

院子外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众人一起望去,才发现那个讨水喝的老头还没走。

他居然能看到院子里的三个人?

他怎么看到的?

老头进了院子,绿花子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老头一挥手,身边突然浮现出一个年轻人。

李伴峰大惊,这个年轻人他认识。

老头对年轻人道:“根子,把桶子给我。”

小根子把桶子交给了老头。

老头提着桶子对绿花子道:“今天我就要动你。”

PS:这老头什么来历?

第349章 金病之战

李伴峰不知道小根子为什么在这里,小根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老头提着桶子,看着绿水丐。

绿水丐微微笑了笑,身上数百脓疮暴长,长到满身皮肤容纳不下,脓疮逐一裂开,每个脓疮里钻出来一个指肚大小,翠绿色的小人,扑打着翅膀,如同天使一般,朝着老头飞了过去。

“好个绿花子,一上来就动杀招,”老头不慌不忙,还给根子上课,“根子,看仔细了,这些小东西看着飞的不快,但你要一动,他们马上就能黏上来,

除非有旅修和盗修的身法,其他道门绝对躲不开,所以咱们必须招架,用这招金光如瀑!”

眼看小人飞到近前,老头拿出勺子,在桶子里舀了一小勺,信手一甩,一道金光闪闪的瀑布从天而降,把飞过来的小人全都拦在了瀑布外边。

绿花子一怔,这老头子好见识。

他说的没错,这些小人看着飞得很慢,但这些东西有灵性,如果目标躲闪或是逃走,他们会突然加快速度追上去。

而今正面的路线被金瀑布给拦住了,绿花子操控着小人,想要绕开瀑布,从侧边下手。

老头从桶子里舀出来一小勺,手腕大开大合,把汤汁甩了出去。

汤汁化作万千甘露,老头继续给根子上课:“这技法叫做金光点点!”

每一点金汁,都跟有生命一般,追着绿花子的小人极速飞翔。

李伴峰捂着鼻子,连声慨叹,这是真的飞翔!

金汁落在小人身上,小人连声哀嚎,身上渗出绿色脓汁,金绿相融,小人在惨叫声中,与金汁化作一片浓烟。

绿花子暗吃一惊。

这些脓汁化成的小人,是他技法淬炼出的精华。

这老头的桶子里应该不算精华吧?

就这么两两相抵了?

绿花子想多了,两两相抵还不行,金汁的数量比小人多,剩下的点点金星,如同箭矢一般,直接扑向了绿花子的面门。

绿花子面无惧色,拎起了身边的林德兴,当做盾牌,上下招架。

要说绿花子的身手真是好,这么多金星,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全被林德兴挡住了。

这金汁可不只是味大,落在皮肤之上,会一路腐蚀到骨头,林德兴脸上坑坑点点,被金汁腐蚀出了大片窟窿,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烂了。

绿花子扯破脸上的皮肤,血液和脓汁一并渗透出来,混在了一起。

他又要施展技法,可老头没给他机会,挂在半空的瀑布带着璀璨夺目的金光,朝着他平移了过来。

这可麻烦了,无处躲闪,也不好招架。

绿花子再次拎起林德兴,化盾为枪,在瀑布之中左拨右挡,生生开出来一条路,冲了出来。

老头赞叹一声:“好枪法,根子,看仔细些,这人有武修的根底。”

瀑布眼看撞上了姚老的房子,潘德海很紧张,赶紧躲进了屋子里。

李伴峰也很紧张,这房子是新修的。

老头把勺子一挥,瀑布消失不见,化作金色巨龙,冲向了绿花子。

“根子,这叫金龙出山!”

金龙流淌着满身金色的光晕,呼啸而至,但凡碰到一点,都可能造成致命重创。

绿花子确实有武修根底,手中一条林德兴,似怪蟒翻飞,与金龙战在了一处。

老头拿着勺子,在桶底捞了些干的。

这次要下重本,老头青筋暴起,用了力气:“根子,这叫水漫金山!”

根子一直认真看着,可始终没见老头把勺子甩出来。

勺子在桶里暗中发力,与此同时,大地随之震颤。

绿花子脚下,地皮开裂,金光乍现,一座山峰,缓缓隆起。

这下不好应对了。

绿花子想跳起来躲闪,脚下没使出力气,这山踩着是软的,而且很黏。

稍有不慎,如果陷进去了,就万劫不复了。

李伴峰惊叹不已。

他感觉自己的文化知识上有明显的盲区。

在以前,他始终认为水漫金山的关键要素,在“水”这个字上。

他怎么就没想到,关键要素也可以在“金”这个字上。

绿花子躲不开金山,满身脓汁凝结,形似绿色羽翼。

羽翼扑打,带着绿花子飞了起来。

他飞高一寸,金山长高一寸,飞了八尺多高,绿花子飞不上去了。

头上还有一条金龙,自上而下,压着绿花子打。

绿花子正和金龙周旋,忽听老头大喝一声,把勺子从桶子里拔了出来。

水漫金山,金有了,水呢?

水来了!

金山顶子上突然塌陷了少许,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开口,一股金流,喷涌而出。

绿花子躲闪,金流追着打。

绿花子用林德兴招架,金龙在头上接着打。

绿花子猛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疾风吹来,吹散了金龙,把金流也吹偏了。

老头喝一声道:“喷的好!”

李伴峰一怔。

为什么说喷的好?

绿花子这招应对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金流很快找回方向,金龙也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绿花子想再打一个喷嚏,把金流和金龙彻底驱散。

可喷嚏没打出来,绿花子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空气中有金汁,很细小,看不见,正常情况下甚至感知不到。

但这次绿花子感知到了。

因为打喷嚏之前要吸一口气,很深的一口气。

之前打喷嚏的时候,绿花子吸了一口气,吸进去了大量金汁。

之前第一口还不觉怎地,第二次吸气的时候,绿花子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燃烧,疯狂的烧灼着他的脏器。

好狠!

绿花子恼怒之下,哇呀一声,喷出了一片白森森的呕吐物。

冒着热气的呕吐物迅速挥发,化作白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老头对小根子道:“他要往外散疫病。”

“这人好恶心!”小根子骂了绿花子一句。

小根子不害怕,跟了老头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老头肯定有办法应对。

老头子点了一锅子烟,咕嘟嘟一口抽完,把通红的烟渣子倒进了桶子里,桶子里的金汁沸腾起来,冒出团团金气。

金气缭绕,与白雾融合,化作烟霾随风消散。

绿花子咳嗽了两声,这不是要释放病灶,是他肺子里有金汁烧灼。

还能继续打么?

能。

他能用肺里的病灶化解金汁。

但绿花子不想打了,对手太强悍,再打下去,可能要落个重伤。

他想离开此地,可眼前的金龙和金流不放他离开。

绿花子到底身经百战,危急关头,不见半点慌乱。

他先升高了自己的体温,身体烧的通红一片,所有靠近他的金汁,都迅速蒸发掉了。

借着这一层保护,绿花子抡起林德兴,先打打退了金龙,随即冲到金山之上,把林德兴的脑袋,往山口里一塞,当即把金流给堵住了。

山口只有拳头大小,塞的有点勉强,好在山体本身不太硬。

趁此机会,绿花子闪现身形,消失不见。

因为山口被塞住,金山之中,压力陡增,砰一声把林德兴给喷了出去。

林德兴飞上了天际,不见了踪影。

小根子对老头道:“祖师,不追么?”

老头叹道:“绿花子有真本事,真把他逼到绝境,却也不好对付。”

“那另外一个呢?”

老头朝着院子外边看了看,笑道:“另外一个,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屋里的人。”

潘德海,此刻正在姚老的屋子里。

他站在姚老床边,神色狰狞道:“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我现在要挖你契书了。”

姚老躺在床上,没有回应。

潘德海道:“我不跟伱说笑话,我可是真挖,药王沟这地方不错,我也想多一块地界,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不如送给我了。”

姚老依然没动静。

潘德海默然片刻,坐在了床边。

他在怀里摸索,摸了许久,摸出了一根细棍。

“我在路上买了个糖人。”

潘德海在怀里又摸了好几遍,摸出来些碎糖:“挺好个糖人,被林德兴那王八羔子打碎了,

拼一拼,还能吃,可甜了,你吃不吃?

你不起来是吧,你不吃是吧?

你不吃我可吃了,我不跟你说笑话,我真吃。”

根子站在院子里,问老头:“祖师,他是什么人?”

“他是潘德海,海吃岭的地头神。”

“躺着的那位呢?”

“他是姚信,药王沟的地头神。”

“他们是敌是友?”

“说不清,”老头摇摇头道,“你还记得海吃岭遭灾的事情么?”

“记得。”

“潘德海缺德,要把海吃岭的虫灾散到别人的地界,为这事,他和周围的地头神打了好几场,可他从来没对药王沟下过手,

那次遭灾,在地头神里边,只有姚信帮了潘德海一把,给海吃岭送了灭虫的药,他们到底有多少恩怨,我还真说不清。”

……

林德兴跌跌撞撞往山下走,身上的皮肤全部脱落,血肉少了一大半。

脑浆子在满是窟窿的颅骨里摇晃,内脏时不时掉出来一块,骨头也全都移位了。

走到半山腰,林德兴脚下一绊,身形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双眼严重受损,视力不济,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他。

他想挣扎着起身,却没能站起来,他被困在了一张网里。

这是涂映红的网,当初想用来猎捕李伴峰的,结果被手套顺走了。

林德兴试图挣扎,可他伤得太重了,被网子越缠越紧。

李伴峰拿出醇亲王的马鞭,对着林德兴一通暴打,打的林德兴放声哀嚎,满身冒烟,打到林德兴彻底不会动了,李伴峰这才停手。

手套用拇指和中指站在地上,竖起食指,摇头晃脑道:“当家的,我拿回来的东西,成色都不差吧!”

李伴峰点头道:“做得好,这一战算你头功,得重赏!”

“谢当家的,那什么……”看李伴峰掏钥匙,开了随身居,手套愣住了。

“当家的,你不是想把这东西带家里去吧?

当家的,咱们在这把他处置了不就完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非得送家里去?这不行啊!这味儿太大了!早知道我不把网子给你了!”

PS:这东西给谁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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