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怎会想到眼前的年轻人拥有如此恐怖的棋艺。
第九十八手,白棋下出妙手!
面前的年轻东家利用角部做了一个劫,即使鬼谷子劫胜了,也必须连走三手才能吃尽白棋。
鬼谷子眼前发黑。
天下至强的诸子之一,这个时候额头竟然出现汗水。
姜太一的第九十八手,这岂止是妙手?
简直是鬼手!
是神仙手!
吧嗒!
鬼谷子接下来的这一子,久久难以落下,汗水甚至落在了桌子上,滴答声响。
却好似炸雷一般,骇的周围的人无比震惊。
六指黑侠不敢置信的看着鬼谷子的额头汗水:“才不到百手,鬼谷前辈竟然出汗了,这年轻人……”
盖掌柜更是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自己东家的棋艺这么雄厚。
而白羽却由一开始的可惜,换为了更为激动的兴奋,他看到了什么。
以纵横之道驰骋春秋战国七百年的纵横领袖人物,当代鬼谷子,竟然在不到百手的时候,就被酒肆东家杀的满头大汗。
这完全不亚于木剑折断龙渊给他带来的冲击力。
再看向那背对他的年轻东家。
惊天的剑术,一剑败剑圣。
如今又有惊天的棋艺,百手杀鬼谷!
然而。
他们其实都不知道。
姜太一其实完全不懂下棋,也根本没有什么棋艺。
下到目前为止的所有落手。
都是他的元神在本能的推演,计算,是最没有技巧的落手,所以才能做到子子不停,却还能串连一气,做局成龙,镇压天元……
也就只有他的近仙元神,才可能拥有这么恐怖的算力。
鬼谷子也生出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凡人下棋,而是在跟一個仙人下棋,几乎可以说是与天对弈。
面前的姜太一,就是天公。
大道无情,掌握一切。
酒肆内,天色渐晚了。
鬼谷子被姜太一的一记“神仙手”杀的心烦意乱,再去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心中震惊,完全无法理解,这样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这么恐怖的杀力。
他之所以提出以纹枰论道的形式来和姜太一对决,无非是想从剑术修为以外的领域,来压服考校这个疑似“师弟传人”的后生。
不想。
他竟是在这纵横十九道上碰到了更恐怖的铁板。
“如此非人之能,或许,我那师弟就是因此,才不惜坏规矩,也要……”
鬼谷子心中闪念。
然而,面对姜太一的神仙手,他在棋盘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回转的余地,只得一手一手把白棋提尽。
姜太一则利用这劫,吃去黑右下角,又封住一条黑龙。
鬼谷子看着自己被包围的这条黑色大龙,想尽办法,想要困龙升天,逃出囹圄之中。
然而,举目一望,举目一望,周围白花花一片,犹如漫天大雪铺天盖地压来。
鬼谷子手捏一枚黑子,泥塑般呆立。
一子重千钧!
他竟是怎么都落不下去这一子,只感觉落在哪里都不对。
这一长考。
就是思考到了夜晚。
酒肆内的客人都走完了。
店里就只剩下了盖掌柜还在和伙计忙活,收拾桌椅,以及还没有离开的六指黑侠和白羽。
姜太一看着埋头思考这一盘棋的鬼谷子,猜到一时半会儿,对方可能是落不下这一子了,于是打了个哈欠,道:
“今天就到这儿吧,睡觉,明天继续。”
鬼谷子却充耳不闻,只埋头捻子思索。
六指黑侠一个人将那三斤茅台酒喝了个底见,此时到深夜了,他也浮现了醉眼,但毕竟是大宗师,醉和醒,只取决于他一念之间。
抱着个空酒坛来到鬼谷子身边,拍了拍老人肩膀,道:
“鬼谷前辈啊,我看你这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完这盘棋,得在这邯郸城待一段时间了,元某身上还有许多事务,咱们今夜就此分别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鬼谷子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但态度明显是,你走你的吧。
他仍旧自顾执子长考。
要想破局,须得也走出一个妙手来才行,这一子,绝不能轻易落下。
六指黑侠对鬼谷子打完招呼后,转而看向了姜太一,似醉非醉的眼神,带着一丝恍惚,却又似乎完全清明,叹息道:
“姜兄,临走之前,元某不得不说,我眼浅了,没有看清你这座高山,告辞。”
姜太一伸手作请。
六指黑侠最后看了一眼埋头棋局中的鬼谷子,摇头笑了笑,也不知是在感叹自己,还是在可怜鬼谷子。
就这样离开了酒肆。
心中却是感慨:
“天下之大,竟有这样的人。”
想他元宗位尊墨家巨子,在天下之间,自问可排前十了,却不得不承认,在这年轻东家面前,自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点自信心。
即便他并没有和姜太一有过交手。
却莫名生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自己在这年轻人面前,完全被看穿,而他对姜太一,却是一无所知,就像是当年孔子评价老子的那一句“其犹龙乎”,身上全是未知和强大。
木剑断龙渊。
纵横败鬼谷。
天下真有这样的人?
这么年轻,如此强大。
他还是凡人吗?
六指黑侠带着一个旁观者的钦佩离开了。
店里就只剩下了白羽。
姜太一这才想起了白天的事情,看了一眼仍在思考的鬼谷子,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漱口起来,道:“说罢,你这几天到底盯着我这酒肆干什么?”
白羽从目睹两大绝顶至强的对弈中回过神来,终于被问及目的,他不由低头,缓缓回应道:
“并无恶意,只是巨鹿侯和公子偃自长街之后,便寝食难安,担忧……”
“我大概知道了。”
姜太一慢悠悠道:
“你帮我带句话给他们吧。”
……
邯郸城。
距离长平之战,已经过去了数个月。
邯郸城内许多户人家,却仍旧还没有走出那种悲伤。
然而在城内的一座朱门绣户,殿壁辉煌的府邸之中,却已经生出了莺歌燕舞。
有一女子,在席间转动裙子,舞袖成风,一颦一笑,都带着甜腻的香气,令人恨不得将之剥开。
她正是嬴异人的女人。
而座上端坐的那个人,则是赵国的巨鹿侯,赵穆。
他望着那席间舞袖翩翩的,眸底生出的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望。
这个时候,白羽回来了。
赵穆立即神色严肃起来,屏退了左右,问道:“怎么样?那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