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的安茜锁好房门,坐在了书桌前。
今天的她身穿着一件白色小裙,乌黑柔顺的长发爬过高山,垂向那极为纤细的腰身,显得有几分空荡。
那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颊此时却带着几分犹豫和挣扎。
片刻后,她长叹了一口气,点进了那个还是黑屏的直播间。
此时距离沈淮的第三次直播还有两个小时,但他的直播间就已经有二十多万人提前进入等待。
一时间,逗音的大小主播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为了避免受其影响,不少主播不得已调整了直播时间,避其锋芒。
与此同时,【反淮联盟】聊天室中。
无数黑粉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待沈淮开播就将他斩于马下。
【这次有了万全之策,定要叫沈淮那厮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对!大家提前准备起来,要在第一时间进行连线,开局就给沈淮一个暴击!】
【啊……想想就有点激动啊!】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让沈淮笑着开播,哭着下播!】
【还有一個半小时,时间过得好慢啊!】
……
看着聊天室内众人那激动振奋的模样,林诗诗的嘴角轻扬,志得意满。
有了攻击演技这个必杀技,沈淮毫无抵抗能力,这还怎么赢?
等着看吧,这次你输定了!
而就在她的隔壁,林子晴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不由撇了撇嘴,嗤之以鼻。
淮哥已经洞悉了你们所有的谋划,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这还怎么输?
走着瞧吧,这次淮哥赢定了!
时间逐渐临近,沈淮直播间的人数还在不断上升着。
等到开播的那一刻,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多万!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好朋友沈淮……”
沈淮笑着招手说道,“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啊!”
看着沈淮咬文嚼字,直播间的黑粉们有些焦急,生怕他又搞一次开场演讲,打乱他们的部署。
【废话少说,我打赏一辆跑车,直接开始连线!】
【就是,我们和你没啥交情,不需要你想我们。】
【快点开始吧,不是说好的有偿陪聊么,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
见黑粉们已经迫不及待,沈淮忍不住笑道:“看来大家都很热情啊,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我也干脆省略之前的步骤,提前进入连线环节。”
话音刚落,直播间便是一阵欢呼雀跃,貌似已经急不可耐了。
沈淮笑了笑,正打算点击连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正在观看直播的慕婵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疑惑。
一般在工作的时候,沈淮应该把手机交由助理保管,如果事情不紧急的话都会等到工作结束再回复。
而此时,沈淮竟然没有把手机交由赵小燕保管,也没有静音,这其实是一个不小的失误。
正打算下次提醒一下,慕婵就看到沈淮眉头一皱,接起了电话。
直播间的黑粉们节奏被打断,一时之间也有点难受,但想到或许沈淮有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便过于催促。
正当他们准备等沈淮打完电话进行发难的时候,只见沈淮脸色一变,惊声叫道:“什么……这……”
直播间观众都被他的惊呼声吸引,不由自主地关注起沈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淮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一旁,那只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垂下。
而此时,沈淮的脸色已经煞白,几乎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发生了什么事了?】
【这是什么情况?!!】
【咋了淮子,出什么事情了?】
……
直播间观众的心情也不由凝重起来,急忙询问道。
沈淮看向了摄像头,那原本黝黑明亮的眼睛此时却显得格外无神。
灰暗,沉寂,似乎再也感受不到那跳跃的情绪。
眼眸微微下垂,下一刻,沈淮的眼眶逐渐泛红。
灯光照射下,盈上一层水光的眼眸仿若游离着破碎的光泽,让人一眼望进去便再也逃不出来。
尽管沈淮未曾开口说话,但似乎所有观众都能够轻易感受到他那低沉悲伤的情绪。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淮子伱别吓我啊!】
【就是啊,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没准我们能给点建议啊!】
【这到底是啥情况嘛……】
……
直播间的观众都有些焦急,即便是那些黑子们都不例外。
他们虽然和沈淮互怼互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想要看到沈淮出事。
此时在家中的安茜拳头紧握,专注地看着直播画面,满脸的关切和担忧。
慕婵更是接连拨打沈淮的手机,但让她疑惑的是,沈淮的手机竟然提示关机,没有接通。
这是什么情况!慕婵皱了皱眉,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观看直播。
“对不起……”
沈淮的声音嘶哑无力,带着些许哭腔,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但听着那几乎要哭出来、无助的声音,直播间的观众心也跟着一抽,情绪也莫名低沉起来。
而一些感性的女观众更是红了眼眶,恨不得把沈淮搂进怀中好好安慰。
“对不起……刚接到的那个电话……是我一个朋友……过世了……”
沈淮别过脸,似乎不想让观众们看到他的悲伤,但他们分明看到了他那眼泪从眼眶溢出,划过脸颊滴落。
“他曾经和我说过……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磨炼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沈淮捂着脸,泣声说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
但我知道,他那颗被苦难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心是多么不甘,多么愤怒……”
听着沈淮那低沉的,近乎一字一字挤出来的声音,直播间的所有观众都忍不住揪着心,陷入了沉默。
他们能够感受沈淮那发自内心的悲伤和痛楚,但作为局外人,他们不敢轻描淡写地说些安慰的话。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做毫无作用,毕竟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之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对不起……”沈淮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仿佛是在追忆,又仿佛是在追悼。
“他来自大山里……那个地方很落后……
灰白的碎石子路,泥巴糊着、摇摇欲坠的老房子……
因为没有通电的缘故,那里一入夜便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走出大山,他要走十几里的山路去一个只有六个留守儿童的破旧学校。
他每天干完活就学习,无时无刻不在学习,把笔写断了一杆又一杆,把手指磨破了一根又一根。
为了让他去镇里读书,他的父母借钱供他来到镇上,来到大城市。
他们的脊梁被稻米压弯了,他们的眼睛被汗水浸痛了,终于他考上了好的大学。
他说自己要出人头地了,可以当科学家,可以当商人,可以当官……
最起码,可以当一个白领,把他爸妈接出那个漆黑的山坳坳。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打算的,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但是伤病却从来不讲什么道理。
先是胸闷气喘,随即整个胸腔剧痛,去医院查了,肺癌,晚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悲伤的情绪在心中淤积,他的那些伤痛,那些不甘,那些愤怒……仿佛在啃噬着沈淮的内心。
“他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哭着和我说,他不想死,他不能死啊……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没做,他甚至都规划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了啊……
泪珠,一滴一滴滑落。
沈淮拳头紧握,狠狠砸向了桌子,嘶哑的声音满是不甘和痛苦。
那咬着牙,愤怒到极致的情绪压着压着,终于喷涌而出。
“他为了走出大山吃了这么多苦,但等走出大山后却让他经受更大的苦难!
即便他每天都要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疼痛!即便他拥有那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即便他咬着牙说不会向命运屈服!
可是那该死的命运啊……该死的命运……终究无法阻挡……”
那愤怒的声音声嘶力竭,最终化作了痛苦的呜咽,一点一点碾碎观众们的内心。
“他明明那么年轻,明明那么努力……为什么不给他一点点机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