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排,近半个档案柜的来稿,聂子航目测约有300封左右的稿件。
77级今年总共招收1100多人,这里的稿件加起来,比整个西语系的人还要多三倍。
因此,当聂子航与坐班老师把这些投稿来信移回105室的时候,在场的编辑部众人无一不露出惊喜的神色。
“竟然有这么多稿件!”
“胜利果实!简直是巨大胜利果实!”
起初还对收稿数目不甚有信心的众人,此时如被平地一声春雷惊醒,各个喜上眉梢,春风满面。
又替编辑部当了回跑腿的坐班老师,也被这种巨大的喜悦氛围感染了。
“你们这些年青学生啊,真是有精气神,不像我们这种老古董……”
张曼玲机敏,一听这话,便有几分闻弦歌而知雅意,热情笑道:
“他们虽是冲着《燕园杂谈》投稿,但这里也有您的功劳呀!同学们一进收发室,瞧见是您这么一位和蔼可亲、学气不凡的老师,自然更愿意多走几趟了。”
陈佳映见状,赶忙上前附和,富有热情地笑道:“正是这么说的!咱们这几天还正商量着呢,说收发室的老师代替编辑部收稿,怎么也得好好请老师吃顿饭才是!”
收发室老师指了指几人,也不免笑道:“好一顿排场!你们这伙小年轻,一個个伶牙俐齿的,不过是想哄着我替你们收稿,且放宽心,这稿我肯定替你们收了。
吃饭也不必,届时印出来了,给我拿一份样刊来,让我也坐班时有东西翻翻就是了。”
几人道谢声仍不断,簇拥着送坐班老师离开后,又相互对视一目,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进入到稿件分审部分,三百多封的来稿,每人五十封左右。
总共审出十篇文章作为第一期的稿件。
至于审稿标准,除了极端化、涉政化的,其他则按立意是否更高、故事是否丰富与文笔是否优美的标准来。
编辑部一时陷入了安静,间或有两三人相互询问的声响外,只剩下翻阅稿页的音色。
“笃笃笃”,半开的门被敲响了,一位看模样三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里是《燕园杂谈》编辑部?”
“是的,您是?”
“我是季校长的助理,来替他送一封稿件的。”
聂子航心中大喜,从后桌走了出来,迎接道:
“真是季校长的亲爱稿件?”
助理笑道:“是啊,季校长说,近来正逢春日,心中有所感触,便写了一篇《春日谈》的散文,正好送来给你们用。”
话罢,助理将稿件递给聂子航,子航以双手接过,心中大松一口气。
解决了印刷、配图、乃至收稿内容的问题,接下来就是校内发行的问题了。
每当一种新的纸媒诞生,无论是同种或是不同种类的刊物,都会产生竞争。
即便校报与《燕园杂谈》都不涉及盈利的方面,但燕园就这么大,人数就这么多,当中的漩涡恐怕不比正式媒体之间的竞争来的小。
尤其是,目前的燕园校报由75级主持,而《燕园杂谈》几乎就代表了新生的77级的声音。
而面对这种几乎无法避免的状况,聂子航苦恼了许久,却一直想不到能够解决矛盾的折中之法。
季老的来稿就像一场及时雨,虽然不能彻底根除《杂谈》与校报之间的竞争矛盾,但至少能从中调和,把矛盾爆发压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晚到什么时候呢——最好能晚到今年的十二月底,等到那场足以记录史册的会议在大会堂召开。
矛盾就能迎刃而解。
……
午后,苏南县图书馆。
百忙之中的余晓丽总算空闲下来,有时间坐在图书馆好好读一读书。
她坐在了十一月份初遇见聂、于两人的老位置上,可惜的是,一个身在燕京,一个在厂里换班。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没读完的小说,书页里夹着聂子航从燕京寄回给她的信。
“余:”
没有称全名,也没有称晓丽,单写一个余字,倒让余晓丽忍俊不禁起来。
“同贺春祺。
近日还好么?万勿挂怀,我在燕京一切都好,也一切如旧。”
看到这里,余晓丽忽然生出咬牙的冲动。
百忙之中抽空写信,却换来一句“万勿挂怀”……
不过这个一切如旧,她倒品味出几分不同的意义来。
一切如旧,是哪里如旧呢……去了燕大,不应该一切如新么?
“燕大良师繁多,益友如云,短短一月有余的校园生涯,于我而言已然受益匪浅。
我想在燕园里办一本校刊杂志,大概解除限制之后,人们都需要一个表达声音的平台,说不定日后我会在燕京开设一个这样的报刊或者杂志、读物,不妨现在就准备起来。
对了,我收到了你的千纸鹤,这是伱自己折的吗?手工比我精巧很多,女生果然要比男生细腻不少。
严主任那边,我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上门拜访长辈,只不过现在的大学生活对我来说还十分忙碌,我需要时间去了解他们。
有空回燕京的话,请提前告知我。
虽然我还不太知道燕京哪家饭馆好吃,但总有适合吃饭的地方。
此致
聂子航
1978年3月”
信封中附带着另一只千纸鹤,以及一束折的不太完美的手工折纸花朵。
余晓丽从中捏起,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是个什么花儿啊……”
就在余晓丽打量聂子航的粗糙手工花朵之际,另一道女声在她的面前响起:
“余技术员,我能坐这儿吗?”
一身清简装束的陈婷映入了余晓丽的眼帘。
陈婷的头发留长了不少,如果想的话,她已经可以用好看的花绳扎起辫子来了。
“可以啊。”
余晓丽不着痕迹地把信件与手工纸制品放回了信封,陈停则抱着两本习题册,放在手边上。
“余技术员,我记得你是燕京人对吧?”
余晓丽整理了一下袖口,微微一笑:“是的,陈婷同志,怎么了?”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会唐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