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洒落。
整座城池熠熠生辉,宛如琉璃仙境。
在雁门关那种破败的地方生活久了,突然间回来,难免有些恍惚。
贾珀在人群首位。
回忆着出发当日,与徐震的对话:
“若想被皇帝信任…”
“不如打造出一个莽夫的形象。”
他对这句话记忆犹新。
用现代的思想来解读,便是立人设。
纵观他前世的五千年历史,伴君如伴虎,但有一种形象,最不被皇帝猜疑。
那就是莽夫。
在这个世界,仍是如此。
单说贾家祖上,贾代化当年被敌军痛击,屡战屡败。
如果不是弟弟贾代善支援及时,指挥得当,怕是要战死沙场,介时也就没了‘一门双国公’的荣耀。
可奇怪的是,贾代善明明打了胜仗,却除了荣国公的爵位外,没半点实权,连手中掌握的兵权都被朝廷收回,显然被忌惮颇深。
反而是贾代化,非但没有因吃了败仗而被责罚,连京营指挥使的职位都没变。
在贾珀看来,原因就是贾代化是莽夫。
宁国府一脉,从祖上传承至今,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相比他们而言,荣国府就要圆滑得多,所以不被皇室信任,就连在家族内部,都一直以宁府为主。
有些特定情况下,没头脑也是好事。
“珀弟,我们进城吧。”
就在这时。
贾琏的轻唤,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回到京都,这里就是贾琏的主场,看的出来,贾琏放松许多。
……
养心殿。
正在小憩的新帝,耳边传来夏守忠的呼唤:
“陛下…”
“冠军侯贾珀,即将抵达京都,已到城外驿站。”
下一秒。
半睡半醒的新帝,整个人激坐而起,差点原地蹦起来。
扫去一身疲惫,双眼绽放精光。
“有多少人?”
“大约三千,有些战死,有些则是无牵无挂,想要继续留守雁门关。”
夏守忠也神情激动。
这支凯旋的大军,对大汉的影响有多大,他同样明白。
新帝这些天的不眠,都是因为贾珀。
大汉的转机来了。
“速速召集文武百官。”
“传朕的旨意,齐聚城门,迎接我大汉第一功臣!!”
近日来。
文官集团不是要钱,就是弹劾。
不能干实事,见风使舵倒是個顶个的好手。
新帝早就受够这帮废物,想要提拔新的势力,而贾珀的回归,便是解决他的难题。
不多时。
满朝文武齐聚金銮殿。
“陛下,不过一个侯爵,何故让我们去迎接?”
“他才多大?值得这么大阵仗?”
“您可是天子,万万不能自降身段…”
文官们仍在弹劾。
甚至有人直接出声:“这件事,应该请奏太上皇!”
正是这句话,刺痛了新帝的内心。
那身着龙袍的天子,直接将身前的桌案踢翻,咆哮一声:“你们谁能主动站出,说有信心,将鞑靼威胁扼杀,朕都可以亲自去边关接你们!”
“要是没这个胆子,就闭嘴,半时辰后,宣武门集合!”
“别忘记,可汗虽逃,可莫日根的攻势仍在继续!”
群臣面面相觑。
看的出来,没人能阻拦新帝,索性都跟在后面。
虽不情不愿,但皇帝始终是皇帝,不敢有人违抗。
最关键的是,这么大的动静,久居深宫的太上皇怎能不知?他未曾派人阻拦,足矣证明一切!
二圣意见难得统一。
往宣武门走的路上,无论官职大小,都隐隐有些羡慕之意。
“唉…这待遇,真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
“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如此殊荣?”
“就你?还想和人家冠军侯比,真是笑话!那可是陛下与太上皇,都想拉拢的狠人!”
“还不是一介莽夫?”
“治理国家,什么时候要靠粗鄙莽夫?”
众人窃窃私语。
……
文武回暖。
雁门关大军首位相接,队伍绵延老远,慢慢靠近京都。
距离逐渐缩小。
三千雄狮寂静如死,耳边回荡着沉重的呼吸声。
即便路上做好心理准备,可真正到达城门口,还是会控制不住情绪。
苦守七年。
无论何时提起,都震慑人心。
直视前方人群,不知是谁发出沙哑号令,紧接着层层递进,传遍全场:
“接英雄们回家!”
文武百官排列有序。
皆神情肃穆。
不少人其实刚刚为官,并不清楚七年前的历史,道听途说时,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真正站在城门口时,还是能体会到一种凄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蛀虫。
也有少数的一些人,真想为大汉做些事情,不愧对身上的官服。
时间仿佛很漫长。
天地间,越来越静,只剩低沉的脚步声。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穿龙袍的新帝,注视着一直被贾珀紧攥在手心的大汉战旗,神情恍惚,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都是曾听罗宁讲的故事。
那贾姓青年…
为中原,为国家,付出太多。
他同样无数次幻想,与贾珀见面的一刻,现在终于等到,却浑身颤抖,不敢上前。
明明就在眼前,却咫尺天涯。
刹那间,狂风大作。
乌泱泱的黑色浪潮,缓缓靠向宣武门。
“贾珀!贾珀!”
不知是谁出声。
文官集团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周围的士卒,就发自内心的挥臂咆哮,念出那人的名字。
“贾珀!贾珀!”
“贾珀!贾珀!”
这些人,代表的是意志,是坚强。
是信仰,是忠心。
至少朝中武将,对北庭军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直到北庭军脚步停下,躲在贾珀身后的惜春,不自觉留下泪水。
抬袖抹来抹去,眼泪却越擦越多。
“对不起…”
谁都没想到。
贵为九五至尊的皇帝,第一句话说的,竟是这三个字。
贾珀微张着嘴。
他何尝不知道,面对皇帝,应该先行礼。
但他,就是做不到。
难以释怀。
心绪难平。
雁门关守军,从不畏惧死亡,甚至不怕死的没有价值。
但中原朝廷,不该七年不闻不问。
连惜春一个小姑娘,虽历尽千辛万苦,都能潜入雁门关,朝廷为何就不能?
强烈的痛楚席卷全身。
就犹如整颗心脏,被一只大手捏成粉末。